第七章 練膽
「出汗了嗎？」樂繁突然這麼問道。
王有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握緊了金屬車座的手心裡，全是汗水。
「有汗就在衣服上擦乾，別嫌臟，不然一會武器脫手就不是弄髒衣服的問題了。」樂繁頭也不回地盯緊了樓梯上方，小心謹慎地一步步向上走。王有下意識地用手去蹭衣服，然後才發現身上穿著雨衣，汗液根本不會被吸收，他心一橫，索性在牆面上狠狠蹭了一把，灰塵和白色的牆膩混雜在手上，形成一片噁心的污漬，然而當他再握住金屬車座的時候。
好像更牢靠了一些。
「把自己當成野人，你會感覺好很多。」樂繁忽然回頭這麼說道，王有抬頭的時候，只看到他臉上那種笑容——竟然微微帶著些嗜血猙獰的味道，根本不像是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然後下一秒，他就蹭蹭蹭地向上竄了幾個台階——手裡的長刀狠狠插向了地面。
也不知道那隻倒霉的喪屍為什麼沒有站起來而是趴在那兒，也許是不小心從一樓台階上摔到了地下車庫與一樓之間的樓梯平台上，或者摔暈了，或者是沒有獵物所以在休息，總之在它反應過來之前，樂繁的長刀已經狠狠刺入了它的後頸。
「噗呲——」
就像是切開西紅柿的聲音，而且喪屍不會痛，也不會發出瀕死的吼叫，讓人完全沒有殺死了某種「活物」的感覺，反而像是在案板上剁肉。
「運氣不錯。」樂繁低聲說道，他向上指了指，王有小心地躲開剛才那隻喪屍的屍體，順著樂繁的手指向上看去，一隻喪屍背對著樓梯，趴在對面的電梯門上摩擦著，姿勢極為詭異，哪怕是在這血腥恐怖的環境下，王有依然忍不住吐槽起來：
「這隻喪屍是被泰迪咬了嗎？」
「喪屍的聽覺和視覺會隨著外部環境變化，簡單說，白天的時候他們有些耳聾，但對移動著的物體很敏感；晚上的時候，他們有些眼瞎，但輕聲說話都會被他們察覺。」樂繁低聲解釋著，「總之，白天要比晚上安全。因為視線有死角，但聲音會傳播到四面八方。」
王有不住地點著頭，牢牢記住這些雖然不知道從哪兒來，但應該很有用的經驗，等著樂繁繼續說下去——然而等了半天，卻發現他不說了。
「嗯？」王有疑惑地看著他。
樂繁努了努下巴：「去試試啊。」
「啊？！」
之前不是說好的只要看著你殺喪屍就行了嗎？
王有心裡全是問號。
「沒事兒，用我的刀，悄悄接近，然後往脖子下面一點用力捅進去就行了。」樂繁語氣輕鬆地慫恿著，就像是勸說同桌上課偷偷下五子棋似的。
「可……可是……」王有額頭有些冒汗，「沒捅著怎麼辦……」
樂繁忽然臉色一肅，用一種近乎淡漠的語氣說道：「沒捅著……你就死定了。」
王有愣住了。
「好了，有我呢，去吧，沒問題的。」樂繁的臉色眨眼間又換了，遞給王有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把長刀交到他手裡，自己拿過了金屬車座，率先向一樓慢慢走去。
喪屍並不是什麼野獸，而是某種「生病的人」——至少現階段是這樣，所以即便是正常人，努力放輕腳步從背後緩緩接近這樣的操作，也是可以完成的——如果換成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的話，這種小孩子玩鬧一樣的操作想都不要想。
對了，換成晚上也不行。
總之，這是個很適合新手訓練的場景，如果連背後偷襲這種事兒都不敢做，那就別提和喪屍戰鬥了，縮在某個避難所里等死吧。
很快王有就發現，喪屍並沒有什麼可怕的，甚至有點蠢——直到自己手中的刀尖距離它的脖頸只有幾公分，它都沒有任何察覺。
明知道是怪物，但喪屍與人類依然有七八分相似，對這樣的「活物」下殺手，多少還是有點心理障礙。但王有知道，他必須克服。
他要成為在末日里「有價值」的人。
「別閉眼睛。」樂繁只來得及輕聲囑咐了最後一句。
沾滿泥灰的手緊緊握著鋼管，利刃狠狠遞進了怪物的脖頸——
……
「回來了回來了！」
范佳佳一直支棱著耳朵，直到聽到有腳步聲向地下室傳來時，才驚喜地小聲叫到。然後又立刻有些驚恐的捂住了嘴，其他人被她這一驚一乍的表現弄得緊張起來，抓緊了手裡的金屬管守在防盜門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外看。
「是我們。」樂繁的聲音幾乎微不可查地從樓上傳來，但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先走進門裡的是王有，他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嘴邊的口罩一鼓一鼓的，顯然再粗喘。樂繁在他後面斷後，沒時間去關心一個剛剛「獻出了第一次」的大老爺們兒，直接小聲說道：「下一個誰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魏青松說道：「我來吧。」
樂繁的行動都很輕，很小心，既然要瞞過喪屍，自然也不可能讓地下室的人聽到什麼動靜，所以大家只能忐忑地等待著，然後不斷地詢問王有剛才的經歷。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或多或少能緩解一點兒大家心裡的壓力，不管王有本人如何，至少在他人看來，王有已經是有能力保護別人的「戰士」了。
當魏青松回來的時候，比王有還要更慘一點，他眼角不自然地抽搐著，直到進了門內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噔噔噔地跑向了車庫深處，然後就是一陣嘔吐的聲音傳來。
「呃……以後就習慣了，內臟腦漿什麼的……嘔吐物的味道還是很容易吸引喪屍的，所以你們最好練習一下如何忍耐。」樂繁沒有嘲笑任何人，也沒有顯露出不忍心的模樣，因為這一切他都經歷過，他知道這是必經的階段，也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戰勝自己。
意料之外的，第三個跟樂繁上樓的人，竟然是周夏。
雖然是老師，但畢竟是女孩子，在場的男生就沒有比她個子矮的，總之她主動去戰勝恐懼的行為，給了剩下兩個還在猶豫的男生深刻的印象。
周夏出去的時間比魏青松還要長，接下來就是兩個男生，而剩下的三個女生顯然要更猶豫，樂繁也沒有啰嗦，很不紳士地主動點名一個個叫了上去。好在沒有出現什麼死活不肯上樓的情形……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雖然樂繁不會冷血到故意在以後的日子裡拋棄對方的地步，但不給對方好臉色是肯定的了。
畢竟要不要與喪屍搏鬥另說，連克服恐懼的勇氣都沒有，就根本不用指望在戰場上能信任他們。就算是女孩兒，也必須有面對喪屍的勇氣，至少不能拖大家的後腿。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總之，等到只剩下最後一個女生的時候，江悅吟的目光對上了樂繁，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下，似乎隱藏了些許不一樣的東西。
「走吧。」樂繁撇過頭，輕輕地說道。
走廊里很安靜，一樓的主入口就在樓梯旁邊，是那種單向透光的玻璃大門，已經被樂繁和魏青松用平日就掛在門把手上的鐵鏈鎖纏繞起來，並沒有鎖死。只要不是故意發出巨大的聲音，外面遊盪在校園裡的喪屍也很難透過單向玻璃發現裡面的人影。
在大門旁邊，是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江悅吟臉色有些發白，而樂繁就小心地守在她身邊，一邊警惕著另一邊的走廊，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忍不住的話可以先回去，不用著急，我們還有時間。」
江悅吟搖了搖頭，其實除了魏青松，後面的幾個人都沒敢看大門口的這具屍體，而江悅吟是主動要求看一眼的。樂繁並沒有覺得奇怪，畢竟是高中暗戀了整整三年的人兒啊，樂繁自認為對江悅吟還是有些了解的，雖然她看起來有些清淡瘦弱，但那股倔強的感覺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一個不服輸的女孩兒。
這正是樂繁所欣賞的……地方之一。他安靜地守在她旁邊，比以往更加謹慎和專註。過了一會，江悅吟有些用力地喘了兩口氣，然後傳來輕輕的一聲：「好了，走吧。」
寂靜的走廊上，如果不是大理石地面上抹成詭異形狀的血跡過於刺眼，幾乎就和平日里上課的場景一樣，只不過緊閉著的教室門內不再是認真聽講的學生，而是一隻只漫無目的緩緩遊盪的喪屍。
一樓五間教室的門已經全部關上了，江悅吟的任務是和樂繁一起穿過整條走廊，到教學樓另一側的緊急入口處關閉那扇防盜門。
正當兩人走過第一間教室門口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側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