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進化者
「把手給我。」樂繁忽然說道。
江悅吟怔了一下，但看到他平靜而堅持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伸出手。
一種熾熱的溫度忽然包覆住自己……他的手，好熱，像是不滅的生命之火。
而我卻如此冰冷，奄奄將息。
任由樂繁抓著自己的手，江悅吟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低垂的面容有些慘淡的苦笑。
「HQ，她的情況怎麼樣？」樂繁心中默問。納米機器人已經通過兩人接觸的皮膚表面進入了江悅吟的身體，檢查她體內生化病毒的情況。
「一切正常。」HQ言簡意賅，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什麼叫一切正常？她到底會不會變異？」
「目標體內有生化病毒特徵，濃度指標與原始喪屍相當，未見變異特徵與趨勢。」
「我沒讓你複述現狀！我要知道原因！以及可能出現的後果！」樂繁心裡把HQ的太陽系logo罵成了個陀螺，恨不得一鞭子一鞭子地抽它。
「沒有原因，指揮官，生化病毒不會必然導致變異，未變異者是否會在未來變異亦無任何規律可言。能夠確定的是，目標有感染其他人類的能力。」
「就是只攜帶病毒但沒有癥狀？」樂繁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等下，那我呢？」
「指揮官，您體內不存在生化病毒，納米維生系統會消滅它們。」
（也就是說，只有給她注入納米維生系統，才能徹底消滅病毒和變異的可能性吧……）
雖然這棟教學樓里肯定不止100隻喪屍，但他也不可能立刻收集到100能量。
「HQ，如果她變異以後，能不能再注射納米維生系統救回來？」
「可以。」
「那就好……」樂繁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鬆開了手。
手上溫暖的感覺離開了，江悅吟抬起頭看他，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帶著些詢問。
「暫時沒事，我會想辦法救你。」樂繁忽然轉身說道，「反正我不會被感染，你可以放心待在我身邊……任何時候。」
任何時候……嗎？
雖然知道這也許只是弔橋效應，但……江悅吟抿了抿嘴唇，身上，感覺暖和起來了。好像連那些可怖骯髒的病毒都融化消失在血液中。
「需要我做些什麼？」她很快回想起正事，兩人要面對的怪物。
「不好說，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先躲好，不要引起它注意，在適當的時候補刀，只要不誤傷我就行。」樂繁也沒什麼經驗，只能這麼說道。
江悅吟點了點頭，鬼使神差地，她忽然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死了……我會跟你一起。」
樂繁詫異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女孩兒微微撇過頭去不看他，素白的口罩邊緣，雙頰染著淡淡的紅暈。
如雪映桃花。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直白的話，樂繁依然覺得心跳有些加速……他早已不是什麼初哥，也清楚初戀與愛情之間的不同，但……
在這死亡與末日鋪裝的盛大宴席中，曖昧的鮮血與少女呵，糅合出如此奇妙的香甜。
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樂繁轉身走向戰場：
「放心，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這種中二的話他已經好多年沒有說過了。
與此同時，他也毫不輕敵地向行動參謀部下達了「代執行」作戰命令。
彷彿一隻冰冷的眼驟然在背後睜開，穿透一切的目光直直剖開自己的身體，共享著自己的觸覺、視覺、一切的感官。
啊，這目光，是我自己的才對。
反而是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操縱」著行動。
樂繁的身體姿勢自然地變得極其古怪，彆扭又高效。在代執行的狀態下，有些動作哪怕會讓身體產生劇烈的疼痛和不適，只要不會受傷——或者受傷換來的戰果值得——他的身體就能毫無折扣地執行那種動作。
腳步聲已經完全消失，轉眼間，樂繁就出現在那個大傢伙身後，手中的長刀精準而犀利地刺入它頸后的皮膚。
下一秒，手中傳來的觸感告訴他，危險了。
「呵啊——」
一聲極為古怪的慘叫，這還是樂繁第一次聽到喪屍被攻擊以後發出慘叫的。
意識稍微愣了一下，但他的身體已經瞬間鬆開長刀向後跳去。
「呼——」
模糊的黑影帶起一陣風聲，那隻喪屍的速度快得不像話，如同他生前在籃球場上那一次次鬼魅的過人投籃——樂繁完全看不清它的動作。
（這速度？！假的吧？！）
對於樂繁的意識來說，這種程度的速度，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但這並不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沒有經過大量訓練的人，大腦需要先過濾無效的恐懼信息，再做出正確判斷傳遞給脊椎，最後控制全身的肌肉做出動作。這一套流程下來，反應不過來是理所當然的。
而代執行完全省略了這一步驟。
所有的神經反射都是由納米機器人建立的，所有的離子交換都是由納米機器人完成的，就連肌肉纖維本身都由納米機器人進行輔助驅動。
只要人類軀體理論上能做到的事情，他就一定可以做到。
看不清對方的動作，不影響樂繁翻滾閃避，從他身側的空隙飛撲出去，目標是剛剛從傷口裡掉在地上的長刀。
那隻喪屍，在中刀的瞬間用肌肉死死地卡住了刀刃。行動參謀部立刻做出判斷：如果非要拔刀的話，就無法閃開喪屍剛才的反撲。
雙方的位置瞬間調換，樂繁撲倒在地撿起長刀然後猛地翻身。那隻兇猛的喪屍也在下一刻飛撲而來，重重地壓在他身上——
「啪——」
長刀橫在胸前，樂繁死死地卡住喪屍的咽喉，整個人被那隻兇猛的喪屍壓進了它剛剛大快朵頤的血肉之中，發出一陣固液混合物擠壓的噁心聲音。
體重加上超人的力量優勢，他根本堅持不了太久。
「呃啊啊啊啊——江悅吟！快！」
江悅吟的腳步聲急促傳來，那隻喪屍卻並沒有理會，只瘋狂地衝擊樂繁橫亘胸前的長刀。即便是完成了些許進化，這些傢伙的智力仍然沒什麼長進，根本意識不到身後的敵人才是致命威脅。
「嘭——」
女孩兒鉚足了勁兒，手中的金屬車座狠狠地甩向喪屍的腦袋。
但別說是進化的喪屍，就算普通人類的腦袋，也不可能被一下子就被敲爛，頂多人死了。
「再來！」樂繁嘶吼著。
「嘭——」
「嘭——」
瘋狂地揮杆，江悅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甚至自己都重心不穩地踉蹌了幾步。樂繁已經聽到了頭骨碎裂的聲音，那隻喪屍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終於染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血霧，而他強壯臂膀的力量也開始漸漸消退。
「嘭——！」
最後一次揮杆，江悅吟已經無法握緊手中的鋼管，車座直接彈飛了出去。
兇猛的喪屍終於漸漸安靜下來，被樂繁掀翻在地，七竅開始流出暗紅色的鮮血。
「呼……呼……它……它死了……嗎？」江悅吟劇烈地喘息著，雙臂肉眼可見地發抖。
樂繁沒有說話，用長刀不停地刺進喪屍脖頸，然後切割。怪物的皮肉完全不似人類，如同牛筋般生硬，切了十幾下，直到喪屍的頭顱完全與身體分家。
但他還是不放心，又用同樣的辦法開始切割喪屍的四肢。
雖然認可他這種保險的做法，但江悅吟還是被這種血腥的場面刺激到了臨界點，忍不住跑回拐角另一側，在走廊里大吐特吐起來。
「這回肯定死了……」
直到五馬分屍，樂繁終於鬆了口氣，雙臂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不過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趁著江悅吟沒空注意這邊，他蹲下來用指尖觸碰喪屍的血液。
當前能量份額：17→19，每日消耗：2，能量上限：100
居然只有2點能量？這傢伙已經完全不可能只靠一個人幹掉了啊！除非有槍才能試試。
樂繁苦笑一聲，心裡浮現出一個想法，對HQ說道：「HQ，能不能建立不同種類喪屍的資料庫？只進化了一次的喪屍就已經這麼強……再進化的話，沒有參照物根本不知道對方強到什麼地步，該用什麼辦法殺掉啊。」
「許可權不足，指揮官，請解鎖信息參謀部。」
「怎麼解鎖？」
「許可權不足，指揮官，請提升項目級別。」
「怎麼提……算了，這個我知道。」樂繁有些鬱悶，看來真的有必要認認真真地儘快收集100能量了，甚至他開始覺得，殺100隻原始喪屍都要比再殺1隻剛才這種進化者簡單。
鎖好緊急入口，樂繁回到江悅吟身邊。女孩兒的口罩已經扔掉了，整個人背對著他。
「你還好嗎？」樂繁走上前去關心道。江悅吟卻往前走了幾步躲開他，用虛弱而鬱悶的語氣說道：「我沒事，那個……衛生間，能用嗎？」
樂繁怔了一下，他們倆現在所在的走廊這一端，正好是衛生間的所在。
「你等等，我去看一下。」
再次清理了兩三隻喪屍，樂繁索性也和江悅吟一樣在衛生間里沖洗起來，他身上的雨衣也已經滿是血污，而江悅吟……她剛才吐的時候沒來得及摘下口罩……
直到沖洗得看不出兩人剛才經歷了一番苦鬥，他們才往地下室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