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接下來的半年裡，一切都是乏善可陳。直到有一天陳觀水在西門內古玩市場里閑逛，突然間看見前面一個店鋪內外都是擠滿了人。密密麻麻的人群裡面，聽得出來有人在不停的叫喊，或是瘋狂大叫、或是嚎啕大哭、或是息斯底里。外邊的人群里，也有人揮舞著銀票拚命的往裡面擠去。更外邊，還有人不時急沖沖的奔來，在側門那裡掏出一打銀票一晃就被急沖沖的帶了進去。
好一派熱鬧的景象，卻又讓初見者一頭霧水，只見三五個好奇者挨著人縫在往裡面擠，卻看不見裡面在做什麼。
陳觀水不用擠，只是在夢境神通裡面看了幾個人，就知道這家店鋪裡面在玩什麼樣的把戲。這門口的很多人，好多都是已經在這家店鋪圍觀了數日。不少人更是曾經進去過，然後慘敗塗地，現在只能擠在門口看著別人在裡面痛苦嚎叫、偶或瘋狂痴癲的大笑。心中痛苦萬分，卻又總是不舍離開。就是到了晚間，也是有人不住嘴的在那裡賭咒發誓、求仙拜佛，發誓明天能有個好手氣，能開出一塊靈玉來！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陳觀水也是大吃一驚。
原來裡面竟然是在賭石！
不是拿那些翡翠原礦、玉石原礦什麼的來賭，拿的竟然是靈石原礦在賭。
一塊靈石原礦，原封不動，按照重量來標價，一斤就是一千兩白銀！一塊靈石原礦小的有拳頭大小，大的就是如同磨盤了。那最大的一塊，按照如此標價，估計超過了一百萬兩。
但打開的靈石原礦裡面，竟然十個裡面有九個不成氣候。雖然還是美玉，也帶著點靈氣，但卻連最差品級的靈石都不算的，只能按照上品玉石來計算價值了。這樣一下來，再扣掉美玉外面那厚厚的一層胞衣，九千兩白銀買下的最後能值一千兩都是很少。
但就是這樣，賭的人依然是絡繹不絕。因為那十個人中另外的那一個，卻是能開出純足氣候的靈石來。而靈石的價值，就是按照兩來計算了。一兩重的靈石，就是最差的品級，也是能換一萬兩的白銀。更不要說靈石還有其他的用處，那些靈石原礦裡面也能開出極少數的上品靈石來。
據說是這家店鋪剛剛開張的第一天，就有一個散修用十萬白銀買下了一塊一百斤重的靈石原礦。現場開石，切出了一斤九兩的上品靈石，然後到守護道觀換到了十九個善功，最後用十個善功為自己的兒子換了一個進入白石書院讀書的機會，三個善功換了海州城外的一個山頭建立莊園，一個善功換了一柄青松法劍，還有五個善功的剩餘。
轉眼間，一個流浪散修就在吳國落了戶，還定了家族品級，更是替後代博了一個大大的前程。
如此豪奢，又怎能不灼傷旁觀者的眼睛！
也正是受到如此刺激，這家店鋪開張不過十日，就已經在西城打響了名聲，更是吸引了無數富商散修帶著銀票前來。到了今日，估計已經有了千萬兩白銀的入賬，真正可謂之「日進斗金」。
這件事情真說起來陳觀水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會把這件事情弄進海州城來。
接待師兄曾經提過，東海上在郁洲島東面有一片深海，名喚紫龍海。海水深有數十里，深不見底。但海水中有數個潛藏海流在周轉不息、循環流動，帶動底層泥沙上浮，讓海面以下數百丈之內魚群密布。本來也只是作為海產豐盛之地，被郁洲島三仙觀劃為圈養道兵的池子。如此深海，不接地氣，自然就沒有靈脈，更是連像樣的妖精都很少。但是去年春季，有兩位大能修士戰於紫龍海上。是其時，浪高千尺，洋流萬里，海中生靈死傷無數，更是徹底改變了海水中潛藏海流的流轉規律。但是也讓另一樁秘密被捅破了。
原來海流每次從洋底升上來都會帶著一些靈石原礦，然後沉積在若干個固定的島嶼附近，形成了數個後天的靈石礦場。不知道多少年前，這個秘密被天禽宗發現，就私下派出了一支小隊潛入紫龍海，開採礦石，運回宗門。這支小隊後來就在紫龍海安家立戶，繁衍生息，竟然最後成了三千旁門中的「魚鷹門」。
然後這件事情在前年被一個路過的大能修士察覺。這個大能修士的名字，接待師兄不敢提，不過陳觀水總覺得他是不好意思提。果然，那個大能修士捏著這個秘密就上了郁洲島，然後就是星辰劍動，追殺某人於東海。
再然後就是三仙觀一丈紅綃緋紅衣祖師出手，誅殺魚鷹門滿門，血洗紫龍海，殺絕紫龍海中所有妖修。更是打上天禽宗，一戰而敗天禽宗長老、元神曹石真人，逼得他退回獸身法體，面子丟盡才收手西去。
此戰過後不久，郁洲島就在紫龍海開了一個坊市，專門售賣靈石原礦。不過這種被海流從洋底卷上來的靈石原礦，外邊都裹著厚厚的一層胎衣。而更奇怪的是這層胎衣竟然會隔絕神識的探查，非要是金丹修士的修為才能探查清楚原礦裡面靈石的品質，就是這樣也還會有極少數的一些連金丹修士都探查不進去。藉助法器，也是如此。
這一下，就是頓時轟動了。
無數修士雲集東海，都在研究這些靈石原礦的成因，尤其是那層胞衣隔絕神識探查的秘密。但是不久，研究就變成了賭博！
和眼前這一家店鋪一模一樣的賭博！
也是直接論斤來稱重，也是當場開石來看結果，也是當場由坊市來收購切出的靈石。
一切都是一模一樣。
卻也有很大的不同。
不同的是三仙觀的坊市買賣的雙方至少都是金丹一級的修為。說是賭博，賭的其實是彼此的眼光，彼此法力神通的高下，賭的是誰更能準確測出胞衣下靈石的狀況。往往是一塊不入流的靈石原礦，反而牽連起來的賭資能有數百上千靈石之多。那些極難測準的靈石原礦，更是能吸引起巨額的賭注。要是那些連金丹修士都能難住的靈石原礦，那就是一個天價了。
而眼前的賭博，不過是真的在賭而已！
修為最高的也沒有到築基的程度，反而在那裡搖頭晃腦。那些凡人，更是各持一說，各個都是自命神通在手，這一把穩定能贏。就是三兩個手持法器，一看法器上靈光搖動不寧，氣息斑駁不定，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連那層胞衣都看不透，真的純純粹粹就是在賭運氣，哪裡有接待師兄說的那樣。
想想守護道觀秦觀主也曾經參加過那個坊市，替那個不能說名字的大能修士送上一百萬靈石給緋紅衣用來消氣，又送了若干天材地寶給三仙觀的觀主星辰劍靈星子以感謝劍下留手之恩。然後觀主轉戰坊市，混跡賭場，硬是用一千靈石起家，靠著極樂逍遙宗的獨家法門，生生又掙了一百萬靈石的賭資回來。
那是何等的瀟洒！
陳觀水再看眼前的一幫人，看見的就是一群急著進屠場、等著被人宰的大肥羊，而且是被宰了一次還想再來一次的賤貨。
一聲嘆息過後，陳觀水十指連動，順手劃了一個水鏡。
現在陳觀水已經基本上能做到心念一動、法印已結、水鏡即出的地步，只要再磨練下去，到了法隨心動的程度，就能結出水鏡術的種子真符。所以現在陳觀水手裡無事有事都是在那裡比劃著，時不時的就放一個水鏡出來看看。
還別說，亂放水鏡的好處就是陳觀水在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都找了潛藏著的靈藥植株來。最意想不到的，是一次拜客上門，主人留宴又引著陳觀水去后宅請安，竟然在那家小姐的閨房裡面發現的。在一盆黃鈴蘭的葉子下面，像細細小蔥的就是。只有手指高，牙籤般粗細，不過是五片葉子，最後竟然從接待師兄那裡換到了五萬兩的銀票。
這一次，也不過是順手。但是水鏡才生，陳觀水就看見了水鏡上突兀出現了十數條明亮的綠玉色線條。綠色是如此鮮亮，比起那些靈藥植株引起的明黃色都要耀眼。卓卓生髮，格外妖嬈。
而綠玉色線條的方向，正是前面的那家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