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騙寶

這次的帶有綵排性質的表演不可謂不成功，李老二將手裡的銅錢攥得緊緊，反覆地數了幾遍，大概有個一百來文錢，雖說不算太多，但無疑給了李老二極大的信心，對明日的正式表演充滿著美好的憧憬。

既然發了一筆小財，不好好的慶祝一番顯然是於情說不過去。李老二首先找到一家極為廉價的車馬店安頓下來。在一番討價還價之後，終於勉強說服店主將兩個活寶拴在車馬店裡一個廢棄豬圈裡，而不是露天院子里。

不過這次李老二總算是記得先給活寶們餵食飽，為了讓它們明日里好好賣力，他破天荒的以5個銅板的價錢買了些一些乾淨的剩餘飯菜和幾個爛梨瓜果，臨走前，還不放心地反覆交代店夥計好生看管，這才迫不及待地趕往賭坊大殺四方而去。

土狗看著眼前很久沒有見過的乾淨飯菜，激動得差點眼淚就要掉下來了。好人呀，好人。用什麼來報答你的恩情呀？土狗心想到。

在一陣狂喜般的猛搖動尾巴歡送主人離去之後，土狗毫不客氣地狼吞虎咽把整碗的剩飯菜吞食一空，連顆米粒都不剩下。獼猴則蹲在一旁慢悠悠的將瓜果分揀起來抱在懷中，然後猛一下子跳到馬槽里，斜倚在木柱旁慢慢享受多汁的水果，冷眼看著土狗那有些粗魯難堪的吃相。

要說這獼猴平日依仗著自己的乖巧，每次表演總能為李老二多賺一些，所以得到的食物也比土狗豐盛的許多，日子一久，不光脾氣漸長，胃口也高了不少，每餐必是各種時令水果，普通的飯菜正眼都不瞧上一眼，伙食費比那條不挑食的土狗硬是高出了不少。李老二為此也著實頗為頭痛，不過好在獼猴精彩的表演總能給看客們很大的歡喜，多給幾個銅板。所以這點破費倒也能夠補貼回來的，大不了再把土狗的標準降低一點，反正對於那條土狗來說，只要管飽就行。

吃飽喝足之後，天也慢慢黑了下來。車馬店的小夥計在院子里挑起一桿高燈，雖不能說照的四周通亮，倒也給這黑夜添加了幾份生氣。

土狗吃飽后，痛快地連喝了幾大口水，看著一旁還在悠哉啃著李子的獼猴，不禁有些羨慕的流出口水，用力地搖晃著尾巴，向獼猴大獻殷勤，希望也能夠得到一個李子嘗嘗口味。

別看土狗雜耍表演的不怎麼樣，可飯量卻相當驚人。每餐不僅不怎麼挑食，而且不論多少食物，總是能夠吃得乾乾淨淨。土狗吃的多，餓的還快，所以，不停的進食來填飽肚子就成了土狗最大的願望，儘管這個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

土狗搖了半天尾巴，獼猴只是一臉鄙視的只顧自己快活，最後實在不耐煩，乾脆把吃剩下的李子核對準土狗扔了過去，然後把眼睛一閉，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土狗以為是什麼好吃東西，上去一口吞下李子核，差點沒有噎死，在連連猛咳幾下之後，才把李子核吐了出來，怏怏的不再抱任何希望，獨自趴在一邊大口的喘著粗氣。

乘這會兒無事。土狗嘴巴一張。舌頭抵住下顎輕微一彈。從舌下吐出一塊綠幽幽地玉石珠。石珠個頭不大。但卻在夜色里發出瑩瑩地綠光。仿如一顆小巧袖珍地夜明珠。

說起這塊玉石當初還只是鑲嵌在村長寶貝孫子脖子上掛著地長命鎖上。土狗把小孩放了。看見這個長命鎖外形倒是別緻。覺得好玩。便收下來掛在自己地脖子上顯擺。可沒多久。就在被野狼們追趕地路上把長命鎖給跑丟了。玉石也脫落下來。

土狗身上沒個口袋什麼地。不過好在嘴巴倒是很大。尤其舌下有個形如小袋地軟凹之處。土狗索性就把這塊玉石含藏在此處掉不出來。倒是方便。

每當無聊之時。土狗總是喜歡把這塊綠玉從嘴裡吐出來放在面前把玩。而這也總能勾起他許多美好地回憶。而現在。土狗正把這塊綠石珠當做小孩們常玩地玻璃珠。在自己地左右前腿前撥來滾去。

獼猴扭頭無意中看此情景。眼睛抹過一絲驚異。獃滯了片刻。轉即又恢復自然。若無其事地從懷裡挑出一個完整地山梨向土狗扔了過去。

山梨滴溜溜地滾落在土狗面前。讓土狗嚇了一跳。但又有些好奇。小心地地用鼻子嗅了嗅。這才確認這東西能吃。便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下去。滿嘴頓時流出甜美地汁液。

人有人語，獸有獸言。雖然人類並不能完全聽懂並說出各種動物叫聲的意思，但這並不妨礙動物之間的相互交流。

「怎麼樣，好吃嗎！」獼猴一改往日的冷漠之色，和顏悅色的說道，眼睛卻不時盯著那塊還壓在土狗前腿下的綠色玉石。

「恩，好吃。。。。你真好」土狗嘴裡還含著大半個山梨在不停地咀嚼，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咱哥倆誰跟誰呀。」獼猴翻身跳下馬槽，將懷裡剩下的水果一股腦的全部推到土狗面前，「別和我客氣，放開肚皮吃！」

土狗有些不明白了，怎麼獼猴突然對自己這麼好，平時自己不管怎麼和它搭腔討好，獼猴都是不理不睬，扔個磚頭石塊的都是常事。今天怎麼轉了性了，發起慈悲，把食物都給了他。不過土狗也就是略微停頓了一下，看著滿目的瓜果面前，這個疑問轉瞬忘的煙消雲散。

「慢點吃，還有。」獼猴客氣地說道，左手撫摸著土狗的脊背的毛髮，右手順勢摸向那塊玉石。

土狗嘴裡大口地吃著瓜果，順便也把玉石扒拉到自己的懷裡，讓獼猴落了個空。

「哦。」獼猴有些尷尬的搓著手，試探的問道，「狗兄這塊石頭可真是有趣，不知道是哪裡所得，能借我看看嗎？」

「不行！」土狗警惕地望著獼猴那有些獻媚的表情，一口回絕。但為了防止獼猴翻臉，要回瓜果，土狗緊緊地抱住所剩無幾的幾個山梨，連忙加快咀嚼的速度。

「小樣，」獼猴心裡鄙視著土狗這種小家子氣的做派，嘴裡卻更加溫和地說道：「呵呵，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不用擔心，我以猴族的榮譽擔保，絕不會搶奪你的東西。」

在獼猴一番發誓賭咒，並以上祖齊天大聖的名譽為擔保的前提，土狗才將信將疑的把玉石推到獼猴面前，讓獼猴鑒賞一番。

果然是那個寶貝，獼猴心裡暗嘆道。更加堅定了自己對這個寶貝勢在必得的想法。不過怎麼從這個傻狗手裡拿過來佔為己有，還真箇問題。

其實獼猴不是沒有考慮過直接搶過來，但顧忌到目前還和土狗拴在一起，若是正面和土狗發生衝突，恐怕自己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唯今之計，只有智取。獼猴眼珠一轉，想出來個主意。

「狗兄呀，你可要出大禍事了，」獼猴故作一驚的叫道，然後欲言而止的嘴巴扇動了兩下，沒了下文。

「什麼？」土狗有些不相信耳朵，嘴裡也停止了咀嚼，愣住了。

獼猴和李老二這段日子除了學會了雜耍猴戲，連坑蒙拐騙也是深得精髓，至少騙個土狗這樣的憨狗還是綽綽有餘的。

見土狗有些懵了頭的驚訝反應，獼猴知道下面的說辭就有了八成的成功幾率。一本正經的說道：「狗兄，你可知道我的來歷？」

土狗想想，自己來的比較晚，加上平時這獼猴也不多言語，自己確實不知道詳情。憨傻的回答：「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憑我一張嘴胡吹了。獼猴心裡暗喜，卻故弄玄虛的摸了摸了自己光禿禿的下巴，裝出一副世外神仙的樣子。「我本是那上古齊天大聖孫祖師爺的第100代直傳血脈嫡系，現在修行於崆峒山白雲洞下，業已取得真身。為渡世人之苦難，而出山進入凡塵之世。」

獼猴說的這話也是半真半假。獼猴確實也算是半隻靈猴，之所以說半隻，全是因為他本是某修真高人的戰寵「六耳金獼」，也有一身了不得的本領神通。但因生性頑皮，推倒了煉丹爐，將主人的即將練成的靈丹全爐毀壞，引發得真人大怒，而被撤去全身的功力，打出仙界，流落於街頭。至於說齊天大聖的後代，則全是捏造，想哪齊天大聖孫悟空本是一神石所化身，天生就是個無後之猴，怎可能有後代所出。

不過這些對於土狗來說，則是深信不疑。以土狗那點閱歷，那裡分得出真假。一聽說獼猴這麼大的來歷，不由的肅然起敬，連忙吐出嘴裡的半個梨核，表情崇拜的仰視著獼猴，等待著下文。

獼猴故意咳嗽一聲，然後緩緩信口胡謅說道：「此石本是地獄魔石，裡面積滿了各種陰毒的詛咒和暗黑的妖法，長期與此物在一起，輕者重病纏身，重者一命嗚呼，乃是一不祥之禍根。」

若干年後土狗才知道，其實這塊綠玉石真正名字是「養魄石」，是上好的養精培元的靈石。多少求仙修真者夢寐以求想得到這種石頭，依靠「養魄石」，可以大大加快吸收日月精華，天地之靈氣的速度，是提高修行速度的上好佳品，雖然比起極其至尊的「天陽剛玉」有所不及，但好在此石雖然稀有，但並不如「天陽剛玉」那般只有寥寥幾塊之罕見。

以獼猴現在的身體，若能有此一塊「養魄石」，只要勤加修鍊，不出30年，又能回復當年之法力，重登仙界，所以這也就決定了獼猴對此勢在必得的決心。

不過為了讓土狗相信這番虛嚇之詞，獼猴藉助著月光精華之力，暗運修行法訣，只見手中的「養魄石」頓時綠光流轉，若干條綠線上下攢動，幽幽的涼氣倒還真顯得陰氣滿溢。

土狗被獼猴這番伎倆徹底忽悠了，當真相信了獼猴所言。以為自己真的已將受這妖石所害，大熱天里竟然打起了寒顫，嚇得爬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獼猴憋住心裡的笑意，進一步地恐嚇說道：「想我修行幾百年，也是第一次遇見如此強勁的邪惡妖力，以我之見，狗兄弟恐怕已經病入膏肓了！」一句話就把土狗的希望徹底給破滅了。

土狗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想著自己還未娶妻生犬、傳宗接代就要告別狗世，不由得萬念俱灰，面前美味多汁的水果也不再充滿著誘惑力，神色黯淡地爬在地上低聲嗚叫。

獼猴想到剛才自己竟然為了這塊「養魄石」，竟然和這條蠢狗稱兄道弟，跌了修仙者的身份。心裡一陣惡寒，決定好好整整這條土狗，出出心裡的惡氣。

「不過，狗兄不必灰心，此事尚有一解。」獼猴說道。

土狗一聽，眼睛頓時一亮，打起精神，連忙給獼猴磕起頭來：「求仙師指點迷津，救我一命呀！」

看著土狗那笨拙的磕頭姿勢，獼猴心裡一陣冷笑，看我如何收拾你。

「從今日起，你每日晌午找一開闊之處，利用正午太陽之陽氣逼褪體內的陰妖毒力，夜裡同樣選一開闊之地，再吸納月之精華養神固元。一年之後，你體內的陰毒之力自然會慢慢消退。而你長期練此功法，也可延年益壽，甚至修鍊成仙。」獼猴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個整蠱的法子，並為此法臨時起了個響亮的名字「紫霞神功」。

為了最大程度的作弄土狗，並讓其信以為真。獼猴儘可能的絞盡腦汁，結合自己以前所知曉的修行口訣，三分真七分假為這個「紫霞神功」編排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修鍊口訣，像怎麼吐納吸氣十八式，童犬之身不近色等等亂七八糟的所謂秘式要領，原本計劃加入「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的修鍊前提法門，但考慮到可能會鬧出狗命，只得作罷算了。

至於那塊「養魄石」則理所當然的被獼猴收為己有，並哄騙土狗說將以自己半甲子的仙力為代價銷毀此石，以免危害人間。說得土狗一愣一愣的，感動不已，連連作揖。更加堅信獼猴的慈悲心懷。

在以監督糾正功法姿勢的名義折騰土狗大半個時辰之後，獼猴終於頂不住睏倦，自個斜倚著馬槽先睡下了，留下土狗傻乎乎地以「金雞獨立」的單腿獨立姿態吸收月之精華。

夜也深沉，涼氣也逐漸下來了。原本有些嘈雜的車馬店也逐漸安靜下來。只有屋外昆蟲們還在歡快的聒叫聲。

土狗按照獼猴所教授的「紫霞神功」已經近兩個時辰了，左腿早已經麻木的沒有感覺，但獼猴的諄諄教誨和死亡的威脅卻讓土狗不敢有半絲鬆懈，毅然咬著牙繼續堅持。在約莫站了大概一炷香后，土狗又換了一個「乾坤倒立」的姿勢堅持了不到半柱香，就實在是支持不住了，最終還是以「四肢朝天」的標準姿勢倒在了地上，呼呼地睡著了。

這一夜無事，當天麻亮初現曙光之時，在賭坊鏖戰一夜的李老二終於帶著一身的疲倦回到了車馬店。

媽的，手氣真背，李老二心裡暗自詛咒著那該死的荷官。一晚上的功夫，不但剛賺的一百來文全部砸了進去，連帶著還欠下了半兩碎銀子的賭債，如果今兒個不能還上，恐怕到了明天這雙右手可就保不住了。想到這裡，李老二不禁地打了個寒顫。

在草草洗漱之後，李老二這才在店小二那好說歹說，賒了點隔夜飯菜給活寶們端了過去。自己倒是在回來的路上，順手摸了幾個包子填飽了肚子。

李老二一進豬圈，便被土狗的睡相嚇了一跳：四肢朝天，腦袋歪歪的倒在一邊，嘴巴微張，不斷淌著黏黏的口水，流的滿地都是。

不會昨晚受了風寒，或者吃壞了肚子，死了吧？李老二試著對著土狗踢了幾腳，土狗翻了個身子，眨了幾下眼睛，竟然又睡下了。

媽的，嚇老子一跳，這條懶狗。李老二哭笑不得，恨恨地又踢了土狗幾腳，這才把土狗喚醒。

土狗感到四肢有些發軟，整個身體似乎不屬於自己，勉強站起身來，前腿卻還在隱隱的打漂，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倒。

土狗頭一次無精打採的的吃完早飯，然後軟軟地爬在地上，想著心事，不知道昨晚的功法練得如何，體內的陰毒是否排了一些。

土狗試著詢問獼猴情況，但獼猴卻又是一副平日里冷冰冰的樣子，不理不睬，昨晚的熱情勁蕩然無存，自顧自地蹲在一旁喝著稀飯。

哎，可能仙師是昨晚功力大損，無力與我說話吧？土狗心裡猜測著。默默地喝了兩小口水，心裡滿是對獼猴的敬仰之情。

李老二看兩活寶吃得也都差不多了，從褡褳里摸出兩件小花衣，分別給土狗和獼猴套換上，這可是他壓箱底的看家東西，即使昨晚輸得一塌糊塗，也沒捨得當押出去。

人靠衣衫，馬靠鞍。土狗和獼猴經過李老二認真地一番打扮，倒還真有幾分登台表演的戲子神韻：獼猴頭戴青黑小斗笠，上穿青色碎花小短衣，外披深藍長披風，腰裡還佩著一把小巧的青竹劍，乍一眼看上去，如同江湖豪客。土狗則穿著一件白色的小肚衣，上面還綁著一個簡易的小馬鞍，怎麼看都是某俠客的坐騎打扮。不過，這也就是土狗的角色。

李老二非常滿意自己的這番傑作，看著日頭也不早了，拉著兩活寶便往集市裡趕去。

大多數的攤販們都已經挑選好自己的位置，李老二也不例外，領著活寶們就直奔向昨日相中的那顆大樹下，那裡陰涼寬敞，便於看客們休息打尖，正是雜耍表演的最佳場地。

不過李老二還是來晚了一步，這塊好地方不光他看中了，其他人也同樣相中了此處。而此時大樹下就已經站著幾人，而且還是冤家－同行，身旁還堆著幾個雜耍手藝擔子。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不是冤家不碰頭。集市就這麼大，大家都來搶這個雜耍的飯吃，生意可就不好做了，李老二心一急，連忙把獼猴推到肩上，連連拉動著土狗，大跨步地向樹下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