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丹珠
此處位於山崖腰間,上不見崖頂,下不見崖底,半腰間唯有一塊不到一丈的山石橫插深入山體之內,一處天然形成的坑洞淺淺不到二丈,一眼望去,其中內景也是一覽無遺。(讀者吧dz88.com)土狗這一撲去,不是別人,正是那猶在和風冷樵鏖戰的枯爪人-「苗山巫醫」。
洞府本來就不大,方圓幾丈的空間之中偏又生長了一顆直達洞頂,足有水桶粗細的紅色灌木藤,幽幽散發出之前聞到的奇異味道,其根部深入山岩之中,盤根錯雜,將整個洞府大半空間佔據。根本就剩下不到一丈方圓的空間,若是比拼法寶,自然是施展不開。兩人全然沒有空間施展出各自的法寶絕學,稍微發力,就可能徹底將此處轟塌,無奈之下,兩人只得放棄法力,竟然使出了外家功夫,如同普通武者,拼起外門武功起來。
若單論法寶威力或者功夫玄妙,從之前發生的一戰來看,風冷樵顯無完勝之把握,但此處狹窄,無論是威力巨**寶還是洶湧猛勢的法力釋放,都是危險之極。稍有疏忽,都可能將自己和對手一併埋葬于山腹之中。而這也就恰恰變成了枯爪人的優勢,憑藉著多年的武學浸淫,無論是近戰技巧還是攻防經驗,苗山巫醫明顯佔有上風,利用狹隘的地形,或單掌偷襲,或巋然出腿,在這武學拳腳功夫上可謂爐火純青,幾個回合下來,就讓風冷樵盡顯劣勢,腦門沁出細微汗珠,只得被動防禦,時刻都有敗陣的危險。
土狗這一記猛撲,正是朝著枯爪人左臂而去。其雖然單憑一張右手就輕易佔據上風優勢,可右臂腋下卻還夾著那隻兩眼顯出迷濛恐懼的獼猴,獼猴雖然不敢又半點反抗動彈,而在枯爪人的打鬥中,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多少對枯爪人有所影響,以至於不能全力發揮,所以一時間,風冷樵也看出這點破綻,全力進攻枯爪人左側,逼退幾次危險犀利的攻擊。僥倖位於下風,而暫時多支撐上幾個回合。
土狗勢如一道白色閃電,一記猛口,趁著這兩人全力打鬥之中,雖已看見土狗的突然闖入,但卻無力分心之際,重重咬在其小臂之上,其尖銳的牙齒深入肌膚深處,直至骨頭,未等到枯爪人痛喝拍掌,上下牙關便立即隨著閉合,任憑其用力甩動臂膀,也是死死咬住不放。
「孽畜,找死!」枯爪人被土狗這記全力撕咬痛的青筋暴綻,陰邪小眼幡然一瞪,怒喝道。振臂猛然往堅硬的石壁上撞去,這一撞可謂使出大半成的法力,不但將那夾在腋下的獼猴撞翻倒地,土狗整個身軀結實的整個撞在岩石之上,即使是之前已經用法力護住外體,也在這記猛烈的撞擊下暈的七葷八素,滿腦門全是無數個金星轉悠。
土狗上下牙關咬的死死,心頭雖然已經心血翻騰,險些昏厥過去。但這嘴巴卻更是死不鬆口,潔白的體毛也被那些尖銳的岩石菱角擦地滲透出隱隱血痕,而越是如此,土狗那股犟脾氣反倒是更加上體,嘴不能言,卻用憤然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枯爪人,越發激起內心仇恨的火焰。
於土狗的突然出現,風冷樵得以片刻喘息,調息養氣。見眼前千載難逢的進攻機會,豈能放過,不過之前的打鬥也讓其遍體是傷,身上原本無塵的白衣此時也黑一塊,白一塊沾滿了污漬,當下也顧不得這些,拼著體內剩餘的法力,嘴裡喃喃念出一段法訣,一道淡紫色的小光團從其中指冒出,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拳頭大小,嘴裡暴喝一聲,手掌一指,腳下浮塵,頂著這團光球全速刺向枯爪人眉心之處。
枯爪人見這團光球,臉色突然一變,顯得不可思議的表情,使出全身解數,暴喝的聲音足足提高了好幾度,將土狗再次撞在牆壁之上,而土狗卻依然死不鬆口。眼看著風冷樵這根中指頂著光球就要刺中自己,枯爪人面色如灰,牙關狠狠一咬,右臂高高抬起,當機立斷斬向那隻已無用處的右臂而去。
「啊」再硬的漢子也無法忍受那瞬間撕裂般的痛楚,枯爪人臉上的神經止不住的激烈抽搐,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滾滾直落,轉眼間,連同整個肩膀,右臂被整整齊齊從肩膀之處斬了下來,一股烏黑色的血液從斷口噴涌而出,而整個房間中迅速瀰漫出一股腐臭的血腥之氣。
隨著斷臂的斬下,枯爪人順手便用左手擒住自己的斷肢,暫且權當作護身武器,在那光團不到自己三寸,危急時刻,帶著還死死不放口的土狗,口綻春雷,徑直正面擋去。
風冷樵大駭,這一指進枯爪人這麼一擋,落點正對著土狗頭顱而去。他非常清楚這一指一旦命中,土狗的解決該當如何。但勢頭正猛,已然祭出的「霹靂火」哪裡又收的回去。只得眼睛猛然一瞪,連連撤功,將手指往右偏移幾寸,指力貫入長虹,淡紫色的光球斜斜擦過土狗的耳梢,正中枯爪人斷臂關節之處。
光球剛剛觸及到那枯柴斷臂之上,一股更為腥臭的焦煙立即騰起,而枯爪人也唯恐躲之不及般,連連撒手,往後猛然退身。只見這光球「嗖」的一下,直透入斷臂之內,轉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斷臂還未落在地上,竟然,通體放射出耀眼的紫色光芒。
「撒口!」風冷樵暴喝道,話音未落,雙手已經探出,抓住土狗頭顱,各自按住上下牙齶,拚命的想把土狗的那張鐵口鬆開。
土狗被這聲當空暴喝嚇的猛然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風冷樵的那雙柔滑纖細的大手已然死命摳著自己的牙口,腦袋裡猛大一個激靈,方才醒悟過來,連連鬆口,趕在手臂落地之前,再次張開牙口,猛一松力,竟和風冷樵撞個滿懷,連連往後跌了幾步,站在另一端的石壁之下,方才躺在風冷樵的懷中,停穩腳步。
斷臂剛剛落在地上,皮膚表面便已經開始迅速膨脹,剛才滲入其內的光球用極不穩定的速度上下躥騰,流光放彩,最後猛然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之後,連同斷臂在一道可比日光之耀的爆炸中,瞬間化為灰燼,除了地表上那幾處血斑之外,再也見不著任何痕迹。可謂恐怖之極。
土狗看的眼愣,不禁為剛才的魯莽遲鈍而有些后怕,若不是自己及時撒口,恐怕自己這會早也隨著那隻斷臂化為塵埃,魂消體碎了。
枯爪人哼然冷哧,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正對面的土狗,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在斷臂傷口之處,迅速連連點了幾下。剛才還飛濺而出的血跡立刻止住,深深吐了一口氣,單手從衣袍下擺撤下一塊布條,簡單的包紮在斷臂之上。
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不到一株香的時間,但場上的事態迅速得以扭轉,枯爪人失去一隻臂膀,雖不無大礙,面色已經慘白,體力損失大半。相比之下,土狗和風冷樵卻不過是些皮毛小傷,不礙大事,以二對一,其結果可想而知。
而此時,之前一直均勻吐息,一松一收的通頂生長,紮根於兩方中間的那隻紅色灌木藤或許是感覺到那股腥臭的血氣,也開始蠢蠢欲動,粗大的根莖從中裂開,露出一干小臂粗細的軟木藤,藤頂之處恰有有一顆紅色如血滴的拇指大小的丹珠,來回扭曲,晃動著木藤,朝地下的血漬貪婪地探去。
「不好,這千年寒杜花聞到血腥氣,提前開放了!」風冷樵驚聲叫道。
枯爪人同樣也察覺到異變,眼神中閃過一道陰毒厲色,用自己唯一僅存的右臂指著蜷縮在一旁,瑟瑟發抖,滿臉都是驚恐懼色的獼猴,大聲喝道:「你這蠢奴才,還不趕緊替老夫把那丹珠取下來,也想叛逆不成!」
枯爪人眼神陰惡,抬起的手指微微顫抖,一股強大的法力正留在指縫之中,時刻都要待勢而發的跡象。獼猴看的渾身發抖,對那恐怖猙獰的軟木藤心存在畏懼,但縱有千百個不願,在枯爪人的淫威逼迫催促下,也只能極不情願的,邁著小步緩緩移動。
土狗見獼猴上去欲取那嬌滴似血的藤頂丹珠,當下也身體一扭,從風冷樵的懷中掙脫出來,可步子還沒有邁出去,就又被風冷樵按住身體,制止下來。
土狗不解,扭身疑惑地看著風冷樵,嘴巴剛準備張開,就被風冷樵默然搖頭阻止,示意其靜等。土狗不知這般究竟是何用意,但也是如實按照要求,停下腳步,靜觀其變。
軟木藤探在枯爪人流淌的那堆血漬上,停頓下來。先是微微顫抖幾下,將那血腥之氣盡收入丹珠之中,如同醉酒一般陶醉其中,然後才猛然探下丹珠,貪婪地吸取血液進入藤木之中,對周圍一切事物熟視無睹,自顧自己享受。
土狗看的眼睛瞪的大大,萬萬沒有想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然還有這般神奇的植物,如同具有生命意識一樣,竟然有這嗜血的嗜好。連連咋舌驚訝,抬頭想詢問風冷樵為何還有這般神奇,可風冷樵卻只是默默搖頭不語,目不轉睛地觀察著發生的一切。而一直以兇狠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的枯爪人此時更是全然將注意力放在丹珠之上,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好像完全忘記的模樣。弄的土狗心裡儘管是一肚子的疑問,卻也得不到答案,只得把話又憋回肚子里,懵著頭繼續端看。
而獼猴此時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移動,逐步向那軟木藤靠近,可就在離其不到半丈之時,軟木藤本能的警覺到威脅的來臨,如同一條蟒蛇一般,迅速放棄那灘即將被吸取乾淨的血漬,轉而扭轉身體,以丹珠作為自己的眼睛,高高抬起藤木,警惕地注視著不到自己身高一般的獼猴。
木藤左右搖晃著身軀,時而盤旋,時而直立,但那顆剛剛飲完鮮血的丹珠卻始終注視的獼猴,如同發現到一個完美的獵物,上下來回掃視打量。而獼猴也被那幽幽放射出邪紅血光的丹珠看得心底發怵,愣立在那裡,猶豫不決,而腳步也在有退步溜回的跡象。
枯爪人一眼看出獼猴的膽怯退意,當下陰眼橫瞪,低聲喝道:「上,趁他不注意,取下那顆丹珠!」可一直未放下的手指更是微微抖顫,時刻就有一射而出的跡象。
面對這枯爪人的威脅逼迫,獼猴唯有心口一橫,兩腿突然發力蹬離地面,直奔丹珠探抓而去。
丹珠立即發現的獼猴的意圖,動作卻是更加迅速,如同蛟蛇出水一般,倏然綳成一條直線,正迎著獼猴而去,現在盤裹住獼猴腿部,然後立即結成一個死結,在獼猴還未反應過來之極,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將獼猴如同食物一般,盤卷在層層灌木藤的包裹之中,而那雙猩紅的丹珠則更是用幽冷光芒直視獼猴。
獼猴發出吱吱的尖叫聲,用力掙扎,試圖擺脫藤木的束縛,但無論如何使力,卻都是徒勞無效。相反獼猴越是使出全身法力解數掙脫,藤木反而絞得越緊,如同蟒蛇一般,死死纏住獼猴的身體,發出咯咯啪啪的骨骼清脆聲,意欲將獼猴絞殺窒息而死。
丹珠見獼猴被自己死死纏住,兩眼直翻,反抗的力度越來越弱,這才放心大膽的將丹珠靠近獼猴的頭部,然後緊貼在天靈之處,如同剛才吸食血液一般,微微抖顫下,源源不斷的地獼猴體內抽取法力,輸入到自己的體內。
獼猴的掙扎越來越弱,而隨著獼猴體毛逐漸從灰色變為灰白色,獼猴體力的法力在隨著丹珠在天靈之處打開的一缺口,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黃色霧體,被丹珠全數吸入體內,而軟藤也不再用力包纏獼猴,逐漸開始變硬,枯化,之前的濃綠色也在時間推移中,開始變成枯黃色,足足三柱香的時候,藤木徹底枯萎,松垮垮圍在獼猴的外圍,當最後一縷黃霧吸入丹珠之中,枯藤竟然無法承受獼猴那已被榨乾,足足體積縮小一半有餘的重量,轟然碎成幾截,而獼猴則全身虛脫,全身沒有動靜,軟軟癱倒在地上,兩眼泛白,呼吸逐漸虛弱下來,眼看著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丹珠吸收了獼猴的全部法力靈氣,此時已經徹底從藤木中剝落下來,變成一顆晶瑩鮮紅的血色紅珠,掉落在地面上,溜溜在地上滾動,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氣。
枯爪人看的兩眼放光,丹珠剛一落在地面上,便驟身單臂探去,意欲搶先一步奪取到手,為了防止那昏死過去的獼猴礙事,腳步剛一邁近,左腿狠狠踢去,如同一團毫不起眼的垃圾般將獼猴一腳跳在一邊。獼猴翻滾著,滾落在洞口邊緣,兩眼在這股猛烈的痛楚刺激下,再次猛然睜開,幾欲再次站起,可全身軟綿綿地,沒有半點力氣,只得低聲呻吟,兩眼猶有不甘,幽怨地望著枯爪人,希望其能夠拉扯自己一把。
枯爪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丹珠之上,根本沒有閑情理會獼猴的哀哀求助,冷眼直視風冷樵,發出咄咄殺氣,單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古怪的銅玲,反掌一搖,發出懾人心魄的清脆玲聲,讓人心神蕩漾,氣血翻騰之下,竟然有種莫名昏昏欲睡的感覺。
風冷樵似乎早已預料,冷冷一笑。當即也從懷中掏出一副竹片,拍打出啪嗒啪嗒單調的節奏聲,聲音單純簡單,但暗暗卻有克制鈴聲的神效,讓人頭腦從昏沉沉中,又逐漸擺脫出來。
這兩人使出法器大為鬥法,憑著自己的法力,輔助法器的制約之效果,兩人一時間勢均力敵。土狗也憑著自己的法力,苦苦在兩種魔音中抗衡抵擋,勉強不受任何一方影響。
但相對之下,已經徹底喪失法力的獼猴,卻深陷其害,雖然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但眼神卻越來越顯得迷茫,甚至開始癲狂。四肢開始在地上猛烈的抽搐,而隨著兩方鬥法的深入,鈴聲和竹板聲錯雜交和,讓獼猴已經逐漸開始變得狂躁,口角間流出混合著血液的淡紅色唾液,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用力的抱出頭顱,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叫哀嚎。
兩人相持不下,而一旁的土狗也是自顧不暇,眼見獼猴痛苦掙扎之下,而無半點主意。而那顆丹珠也在不經意間,越滾越遠,而當滾到獼猴身旁時,已經進入癲狂狀態的獼猴,左臂一揮,不自覺下竟然將丹珠一下揮到崖邊,片刻之下就有滾落下去的危險。
土狗看得真真,眼見即將到手的寶物就要這樣得而復失,情急之下,也不在施展功法抗禦。腳步一巔,瞬間便覺得頭昏腦暈,搖搖晃晃地朝丹珠追去。
枯爪人看的兩眼冒火,為了這顆丹珠,自己的一條胳膊已經沒了。眼見著土狗晃晃悠悠地離那丹珠越來越近,心裡終於按捺不住,手中持著鈴鐺繼續鬥法,同時也將部分法力轉移到左腿之上,以一記犀利的「掃堂腿」化成外力朝土狗釋放過去。
土狗此時已經是頭顱越來越沉,似乎要裂開一般,剛剛按住那顆即將滾落山崖的丹珠,回頭就準備給風冷樵告知之時,就覺得眼前一道勁風掃過,視線猛然一花,連同那顆丹珠,在一聲哀鳴嗥叫中,直墜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