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風觀
「真是嚇死人啊，明ri一定要去清風觀向活神仙祈道神符貼著避邪。」石江聽著外面傳來的王家兩位老爺的死法，嚇得心肝兒直顫。活了大半輩子，可沒聽說過這麼個死法，還是一家子兩個人一起死的啊。
「還等什麼明ri，今ri你就去，趕緊把鋪子關了，咱們一家子一起去祈神！」石劉氏可是比石江心急。
「放屁！」石江突然來了神氣，說道，「婦道人家知道個什麼，王家死了兩位老爺，定是要選兩副上好的壽材，關鋪子喝西北風啊！」
石江不虧是老生意人，立刻就是嗅到了王家變故中的商機，但這不能說明他就不怕了：「明ri你和三兒一起去清風觀，要誠心誠意的！」
「清風觀？活神仙？」石林嘴裡嘀嘀咕咕的，突然的就打了一下自己的腦殼子，「我真是傻，怎麼就不去給活神仙當徒弟去？」
「爹，娘，我去吧，我今ri就去！」石林大包大攬的說道。
不容石江和石劉氏反對，石林衝進廚房拿了兩個饅頭就跑了。
「嘿，石老三你要去哪？哎呦－－－－」在經過王家糧店的時候，王仁棟從店鋪里跑了出來，不過剛出門就摔了一跤，擦掉了額頭上的一塊皮，頓時鮮血淋漓的。
「真他娘的晦氣！」王仁棟用手一摸，滿手的血，看著石林一路狂奔的消失在人群之中，氣不打一處來。
自從送yin親那晚過後，石林就是變得有些痴痴傻傻的了，總是一個人坐在門檻上，或者是跑去秀水河邊發獃，說著不著邊際的胡話。那天晚上被劉瘸子一嚇，他和劉奎勇都是回了家，他們兩個是真的被劉瘸子嚇到了。但他們能肯定石林一定是偷偷跟著劉瘸子進了山，現在這麼痴痴傻傻的也肯定是那天晚上在山裡見了什麼東西。所以他還偷偷的慶幸那晚被嚇得回了家。而且，打那夜后，劉瘸子就失蹤了，害得好幾天都沒人打更。聽不到這打更的聲音，好些人都沒睡好覺！
不過，始終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石林這樣，他也是擔心。但是今天這一跤摔得，想到王家二爺、三爺的詭異死亡，王仁棟嚇得魂兒都要飛了，他的曾爺爺和王老爺的爺爺可是親兄弟！
清風觀在秀水鎮北邊三十里的一座山上，那山不高，只有百丈高，遠遠看著，好似一條小龍卧著，所以人們都叫那座山小龍山。俗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每逢初一、十五，秀水鎮的鎮民都會去清風觀燒香祈福，不僅是清風觀的觀主是這方圓百里有名的活神仙，更是因為王家每逢初一、十五，必去燒香祈福。王家一百多年來一直是秀水鎮的首富，且家中出過許多功名人物，大伙兒怎能不跟著一起去沾些王家的福分？連帶著小龍山在這方圓百里的人心中，也是有了那麼點仙山的味道。
今ri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小龍山卻仍是有著不少來祈福的香客。只是他們今ri都是或坐在山下的茶寮，或是三五一群的圍著，並未上山，有些蹊蹺。
「老闆，來一碗茉莉花茶，一碟米糕！」石林抹了把汗，進了茶寮，連忙點了一碟糕餅和一碗茶水。這茶寮的茶水一般，點心也是平常貨sè，但勝在便宜。除了那些有錢的香主在清風觀享用上好的齋菜，尋常人家都是在這茶寮之中喝茶吃點心解乏解渴。
「爽快！」石林一口氣喝下半碗的茶水，吐出一口含著淡淡茉莉花香的熱氣，舒服的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
「真是怪了，清風觀可從沒有這樣一連數ri不開門的，可真是急死人了。我家娘子就要生產，想給他們娘倆祈福，保佑母子平安，這可真是－－－－」里桌有個中年男子穿著長衫，一副讀書人的打扮，愁眉苦臉的，好似被人竊光了家產。
「文秀才，您老不是常念叨著那個子那個什麼怪力亂神的，怎麼今ri也有雅興來小龍山啊。哎呀，您老這是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有七八ri沒上茅廁，憋得難受啊。」有人嘎嘎亂笑的大聲說著，惹得茶寮里笑聲一陣緊似一陣。
「哼，小人，逞口舌之利！」文秀才臉sè一陣白一陣紅，將桌子一拍，憤然而去。
茶寮里笑得更是大聲，石林也跟著笑著。之所以這樣，實在是這文秀才人緣太差，想他文秀才當年也是風雲一時的人物，三歲識字，七歲能文，十四歲中得秀才，是無數老漢心中的佳婿。
可惜，或許是早年的才氣揮霍了太多，文秀才在這生員一坎一磨便是三十年，蹉跎半生，多少次的雄心勃勃都化為了那夜間燈燭下的一聲嘆息。人也就此變得酸不可耐起來，在這小龍山下搖頭晃腦的說著子不語怪力亂神，責備著自家娘子的文秀才是歲歲如常，在這小龍山下的名氣一點也不亞於當年十四歲考得秀才差的一絲一毫。
吃完最後一塊米糕，石林出了茶寮，便沿著石階上了小龍山。
「哎，小子，清風觀已經好些ri子未開了－－－－」身後的聲音改變不了石林的決心，三十里路都走過來了，豈能不上山一看？再說了，不撞南牆怎就知無路可走？
吃飽喝足，渾身都透著勁，石林呼呼的直往山上去，很快的便追上了一人，石林一看，原來是文秀才，滿頭大汗的，顯然爬山對這位秀才來說，實在不是一個輕活。都說是清風觀好些ri子未開了，還這麼不辭辛苦的爬山，真他娘的虔誠啊。
「娘的，跟王黑心一個德行，讀書人都不是好東西，嘴上說著道德文章，其實肚子里全是壞水，呸！」石林心裡暗罵，一下子便從超過了文秀才，用文秀才的話說，羞與爾為伍也。
用了小半個時辰才上了山，看著大門緊閉的清風觀，石林倒也沒有太多的失望，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在清風觀門前的空地上，有一些老婦人和小媳婦正將祈福的貢品放在地上對著清風觀的大門磕頭，一邊說著收了禮品的神仙該盡的義務。由此可見，清風觀的名聲在百姓心中的重量。
石林才不會對著大門磕頭，繞著圍牆來到清風觀的側面，他賊頭賊腦張望著，確認四周確實無人，便連忙後退，助跑起跳，一腳踏在牆上，身子騰空而起，人便趴在了六尺高的牆頭上。石林沒有跳進清風觀中，而是一個側身騎坐牆頭上，朝著觀中張望。
三清大殿的門緊閉著，一片蕭索之氣瀰漫著四周，彷彿這是一座以無人多年的荒山野廟，看得人也跟著心中宛如秋風蕭瑟。
「這真是見鬼了，怎麼心裡這麼憋悶，好像被大石頭壓著一樣？」石林揉著胸口，滿心的疑惑。
「哎，你這小子怎能如此，褻瀆了神靈，你當罪的起嗎？」
忽然傳來責備的聲音，石林朝下一看，是文秀才，當即就搖頭晃腦的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所謂的神仙福祉皆是騙人之術，導人迷信，騙得世人香火供奉罷了。人生在世，忙忙碌碌，辛苦所得，全因這虛無之事盡入他人之手，一輩子的運數盡托於這虛無之處，真真的是不可信！」
「你—你－－－」文秀才臉sè一片鐵青，當真是被氣得不行，卻又無法辯駁，因為這就是他陪著他娘子來小龍山祈福時，每次必說的話語。
「嘿嘿，三清大殿的香火最是靈驗，我要去祁一道福祉，你去是不去？」調笑了一番文秀才，石林心中憋悶之氣一下子去了大半，「你不去，我可下去了。」
「這－－－慢，小兄弟請慢一步！」文秀才臉露苦sè，腦海中天人交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啊，但見到石林就要翻進院子里，想到家中挺著大肚子的娘子，當即把心一橫，連對石林的稱呼也是升了級，「小兄弟你且拉我一把。」
「哈哈，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石林伸手下去，嘴上說得倒沒什麼異常，心裡卻是鄙視至極，「呸，讀書人就是這麼不要臉，道德文章做得，男盜女娼也做得！」殊不知，他這一鄙視，卻是把他自個也繞了進去。
兩人落在地上，做賊一樣的彎著腰沿著牆根朝著三清大殿摸去。聽著外面老婦人小媳婦祈福的碎碎念，石林無什麼不妥，只當是在玩一個很好玩的遊戲，又緊張又刺激。文秀才卻是頂不住了，嘴唇直哆嗦，走路都是輕微的打著擺子。
「到了，咱們進去！」到了三清大殿的門前，石林摸著厚實的大門，卻是要推門而入。
「等－－－」文秀才做賊心虛，在人前一副正氣浩然不懼神佛的做派，其實心裡是很害怕的。
石林才不理文秀才，當即就將大門推開，只推開一道縫兒，一股吸力從大殿里傳來。三清大殿的門自己開了的同時，石林的身子就打起了旋兒，彷彿置身於大海中的漩渦之中，身不由己的就飛進了大殿，天轉地旋，腦子一下子就糊塗了。
就在石林被轉的暈頭轉向之時，他隱約聽見這大殿里傳出聲音道：「媽媽的，等了數ri，居然只是兩條雜魚，氣死老子了，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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