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收得史文恭
聽了壯漢的辯解與趙樞的勸說,周侗心中的怒氣徹底消失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母親有病卻沒錢醫?這般情形下,才開了幾個檯子耍耍錢,已是難得,若換了其他人,說不得便去攔路打劫了。
想到此,周侗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自是能原諒他,可大宋律法又當如何?便是誤殺,也得充軍刺配,哪得善了…」
「唉…」壯漢聽得此言,卻是嘆了口氣道:「只要師父不怪,徒兒便心滿意足了。若事不可為,徒兒這便收拾家當,連夜離去,也免得連累師父…」
「你能去哪裡?」周侗嘆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整個天下都是大宋的,難不成你要跑到西夏或是遼國去?」
「師父說笑了,徒兒再不肖,也做不得漢奸!」壯漢擦了把臉道:「徒兒在曾頭市尚有個至交,為人甚是仗義。若徒兒前去投奔,他定會收留,只是怕連累了他而已…」
「曾頭市?」趙樞聽著這名字覺得十分耳熟,不由笑問道:「師父,這位師兄進門便喊救命,卻是不曾通過姓名…」
「這位想必是師父新收的弟子,俺喚作史文恭,卻是早幾年入門,當是你的師兄!」壯漢卻也爽朗,笑著拱了拱手,做了個自我介紹。
「原來是史師兄!」趙樞連忙施了一禮,卻在心中急轉道:「史文恭,這名字怎地這般熟悉?曾頭市、史文恭、盧俊義,莫不是水滸傳中,一件射殺晁蓋的那個史文恭?」
想到這,趙樞心中竊喜,毫無疑問,這史文恭是個有本事的,而且本事不在盧俊義之下。眼下他正在難中,絕對是收至麾下的好時機。雖說自己這裡沒有地方安置,可趙桓那裡卻可以給他個身份。只是趙樞尚不知他人品如何,卻是不敢直接收留。
「師父,我有話與你說…」看了看史文恭,似這等人才,趙樞實是不想放棄,便將周侗拉到一旁問道:「師父,這史文恭人品如何?」
周侗蹙眉道:「為師的弟子自是不錯,文恭此人雖是有些小聰明,卻也並非壞人,於大是大非上,尚能把持得住。為人也頗為仗義…」
「行…」趙樞要得便是為人仗義,若是不義之人,救了也白救,他便笑道:「師父,師兄既然不是什麼大惡之人,徒兒便救他一救…」
「你待如何救他?」周侗蹙眉道:「若是利用你的身份免除他的罪過,為師寧願你不救他。為師不要作姦犯科的徒兒,更不要貪贓枉法的徒兒…」
趙樞笑道:「師父哪裡話,些許小事,怎值得徒兒貪贓枉法?以徒兒觀之,史師兄當未曾殺人,只是有人買通了開封府中人,企圖霸佔師兄的產業。我只需讓開封府尹詳查,定能洗清師兄身上罪過。若師兄果真作姦犯科,徒兒也不會救他…」
「如此最好!」周侗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可不想讓趙樞為了史文恭而枉法。須知做人便是這般,一旦做錯,往往會一錯再錯。就如同那句兒時偷針,長大偷金一般。趙樞是個有前途的,又出身高貴,何必沾上污點。
見周侗同意了,趙樞這才上前扶起史文恭問道:「史師兄,你打死人之事,確實是冤枉的么?」
「自是冤枉的…」史文恭雖不知周侗與趙樞說了些甚麼,可他是個聰明人,見趙樞這般發問,連忙沒口子答道:「那日來俺店裡鬧事的是街面上有名的潑皮,喚作白花蛇李武,為人最是刁鑽,豈會真被打死?再說了,打完他第二日,俺還見他在街上向來往客商索要錢財去耍,便是當夜死了,又與俺何干…」
「既如此,我便幫你洗了這殺人罪!」趙樞笑道:「可我醜話說在前面,若我得知你曾作姦犯科,休要怪我不講情面…」
「師弟放心,為兄自幼與師父學藝,雖說愛耍些小聰明,卻從不做那些坑害百姓之事!」史文恭滿臉自豪的拍了拍胸口,倒讓趙樞覺得他一身正氣。
見此情形,周侗沒好氣的說道:「還好意思誇口,若非你開設賭檔,怎會落得這般田地?倘使能逃過此劫,休要再做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須知人在做,天在看。雖說官府不禁關撲,可多少人因此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徒兒曉得…」史文恭羞愧的應了句,卻又滿臉失落的說道:「這賊老天當真不給人活路,俺便是洗脫了殺人罪,恐怕也難以在汴京城中立足。自打官府將俺拿去問詢,禁軍便將俺開革了,那食肆也被封了。沒了營生,俺那老娘的病也沒得醫了。師父能否幫俺尋個營生?」
見史文恭竟這般凄苦,趙樞收服他的信心更足,不由笑道:「休要這般擔心,若你果真冤枉,屆時一併發還與你。至於你老娘的病也不是問題,你我乃師兄弟,小弟家資頗豐,休說須得人蔘,便是拿人蔘當飯吃,卻也無妨…」
「師弟,此話當真?」史文恭滿臉興奮的握著趙樞的手道:「俺就這麼個老娘,自小將俺拉扯大,還沒能過上好日子,便得了這病。若師弟能治好俺老娘,俺便與你當牛做馬…」
「這般至孝之人,又豈是大奸大惡之徒?」見史文恭為了母親竟能做到這般田地,趙樞心下卻也認可了他,便笑著說道:「當牛做馬倒也不必,不如與我當個護衛,他日卻也能給你個前途…」
「這…」史文恭愣了下道:「休說前途,俺眼下只想多賺些錢財供養老娘,若師弟捨得錢財,俺便是為你看家護院卻也無妨…」
趙樞聞言哈哈笑道:「史師兄倒是個實誠人,你且放心,待你洗清殺人罪,我便為你老娘醫病。四季衣服,每日供奉絕不會少她半分,你娘便是我娘…」
「此話當真?」聽趙樞這般說,史文恭心下卻打起鼓來。也無怪他擔心,以趙樞這般年紀,卻說出如此大話,實是讓人難以相信。可他看到周侗並未反駁,卻又不得不信。以周侗的為人,絕見不得自己徒弟胡吹大氣。他不由暗自揣度道:「難不成這小師弟出身富貴人家?」
「當不當真,且看再說!」見史文恭面露懷疑之色,趙樞也不辯解,只是對周侗說道:「師父,徒兒這便陪師兄去趟開封府,將事情搞清楚…」
「去罷…」周侗笑著揮了揮手,他相信史文恭是無辜的。雖說初時將史文恭罵了一頓,卻也是恨鐵不成鋼。
見周侗竟這般相信趙樞,史文恭也下定決心,隨著趙樞往開封府而去…
……
其實,以趙樞的身份,本無須這般麻煩,可周侗不希望他枉法,而他自己也不想做個似宋江那般的及時雨。在他看來,錯了便是錯了,即使錯得再有理,那也是錯。是非善惡分明,方為大丈夫。便是包庇,也頂多在灰色地帶徘徊。若是連殺人放火的賊盜也包庇,豈非善惡是非不分?
到了開封府,眾衙差還以為史文恭是來投案的,直接上了枷鎖。趙樞倒也不在意,可等了半晌,卻不見開封府尹審問,只有個文吏拿著判詞出來,其中很明顯有貓膩。趙樞立時令小卓子持令牌入開封府,嚇得開封府尹差點沒昏過去。
誰也不曾想到,只是個小案子,竟將肅王這尊大神惹了出來。若是別的王爺,開封府尹尚敢扮演下強項令,可眼下宮內宮外都傳言趙樞乃官家最疼愛的皇子,便是昔日的三皇子趙楷也比之不及。
開封府尹連忙將案件重審,在小卓子的要求下,卻是公平公正,毫無偏袒。史文恭果然無罪,那白花蛇李武的確死了,卻是酒後失足,磕死在台階上。洗清了冤情,趙樞又陪他接了老娘,才回到周侗府邸。
向周侗稟明緣由后,趙樞又拿出千年人蔘為史文恭之母治病。看著母親的氣色漸漸恢復,史文恭心下感激,卻不知該如何報答,便跪在地上,插蔥也似磕下頭去,趙樞攔都難不住。
此時,周侗方才說道:「文恭,五郎是個有前途的,你跟在他身邊,定能有個前程…」
「師父,徒兒知道…」史文恭本就是個仗義之人,眼下脫得大難,又得靈藥治好了母親,他早已把趙樞看作恩主。記起趙樞請他做護衛的事,便笑道:「師弟已收俺做了護衛,自今日起,俺自當以性命保護他,若有人想傷他分毫,須得從俺的屍體上跨過去…」
「希望你記得今日所言…」周侗只看了史文恭一眼,便不再理他。
那史母聽得兒子之言,卻也點頭道:「得人恩惠千年記,我兒須得好好報答恩公…」
「孩兒自是醒的…」史文恭唱了個肥諾道:「公子,但又所命,文恭莫敢不從…」
「師兄請起!」趙樞扶起史文恭道:「我定不讓師兄為了今日而後悔,他日雖不敢說封王,封個侯爵,當是沒甚麼問題…」
「若果真如此,這條命便是賣你,也算值了…」史文恭聽了趙樞的話,並沒有言語,只是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卻被臉上憨厚的笑容遮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