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進行中

江奏很快完成檢查。

濱崎身體確實不錯，不過腿部有骨折跡象，不良於行。

難怪被關在這間房裡這麼久一直規規矩矩，江奏想起那張報紙上對濱崎犯罪原因的描述，覺得有點好笑。

嗯……所謂的一時衝動犯罪原來也沒有這麼衝動啊。

說到底，大部分人在做一件事之前，對自己的行為會釀成什麼後果，其實在心裡早有預判和利益得失衡量，如果會吃虧，肯定比誰都要理智。

而濱崎之所以安分，就是因為非常清楚這個地方沒有多少好人和弱者，他能動手，其他人自然也能動手。

敢殺人無非是料定了自己打得過，或者未成年難判死刑，總之心裡有所倚仗，所以才敢肆無忌憚。

大家都一樣的話，就沒什麼優勢了。

以江奏為中心，周圍不知不覺圍滿了議論紛紛的人，「真是出乎人意料！」

「沒想到還能看見這樣的事……」

「見得少那是因為活得還不夠長，」江奏說，「活久一點當然什麼都能看見了。」

要不怎麼說活久見呢。

「不用你說，我當然會活到最後！」

「是嗎？」江奏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哈哈。」

實不相瞞，現在在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已經見過伊邪那美了。

面前這個人好像叫坂田？上周目享年離長壽這個詞不能說是毫無聯繫，可以說截然相反。

坂田被江奏的視線看得惱羞成怒，那種漫不經心的眼神就跟看地板木櫃沒什麼兩樣。他臉色難看起來，想大動肝火，又莫名其妙遲疑了。

真是邪門了，他為什麼會覺得一個小鬼可怕？

必須解決掉她才行！

「你說得沒錯，只要活得夠長，什麼都有可能，可惜……」

坂田激動地衝上前，「你不會再有那個機會了！」

江奏忽然抬起手，有什麼東西在燈光下閃了閃。

是一枚刀片。

上面還沾了血，不久前被用來抹過脖子，在她的幾個手指之間自如地兌換方位，看得人眼花繚亂。

隨後，鋒利的薄片被用力擲出，迅速劃破空氣疾射！

速度太快，大腦剛剛反應，人已經來不及避開，坂田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冷光朝自己襲來。

咔嚓。

水液四濺。

哐當一聲，放在牆角的潔廁靈晃了晃倒在地上。

瓶子被刀片扎破，裡面的液體流到本來就濕漉漉的地上。

「救、救命……」差點和死神擦肩而過的坂田喃喃了幾聲，心頭湧上后怕，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臉上完全沒了先前的囂張。

短暫的安靜之後，圍攏的人群里響起一陣噓聲，有笑坂田沒用的，也有嘲笑刀片射偏的。

江奏沒在意，低頭捏了捏手腕，這具身體的素質很好，雖然看上去偏瘦小，但爆發力驚人，難有出其右者，也算是到這個世界之後難得的意外之喜了。

呆了幾秒，坂田無意識摸上被劃破的皮膚，很快又變得欣喜若狂，「沒打中，我沒事！哈哈，你這該死的小鬼，我現在倒要看你還能有什麼辦法！」

死裡逃生的驚魂未定化作了濃烈的怒氣，坂田緩了口氣，感覺自己又行了，想衝上來一雪前恥，結果撲通一聲腿軟倒地。

身邊嬉笑聲一片，丟臉得要命，他乾脆假裝不適趴在地上沒起來，為了扮演得更加逼真，還特意咳嗽了好幾聲。

隨即，一股刺鼻的氣味鑽入鼻腔，緊接著，某種難言的癢意像蟲子一樣在氣管里爬來爬去，坂田掐著喉嚨，臉色脹得通紅，原本假裝的咳嗽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很快被人像垃圾一樣嫌棄地踢到一邊。

「滾開！別在這裡礙事！」

「別得意太早了，以為我們都像坂田濱崎那麼蠢嗎？」

……

眾人心裡各懷鬼胎，又都神色不善地圍上前。

直覺告訴他們，絕對不能繼續讓江奏活下去。

「所以說，這種情況就是很麻煩，只要選擇當出頭鳥就必然會打破平衡，被針對、被率先祭天。」江奏忽然開口。

「什麼？」其他人不解皺眉。

突然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難道已經被嚇傻了？

江奏沒有理會那些或惡意或恐懼茫然的眼神，冷靜地回顧幾個周目，陳述總結，「但那是對普通人而言，站在大眾角度來看，遇見問題先拿小孩開刀才是最安全保險的做法，需要保護的弱者不管做什麼，或者什麼都不做，結果大概都一樣。不過……」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就此下結論未免有點草率，也太悲觀，畢竟，事物的發展雖然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但方向往往不可控，善惡一念間存在很多變數……沒打開蓋子就蓋棺定論確實為時過早。未來是否如此，還是用實踐來檢驗吧。」

眾人面面相覷，完全雲里霧裡。

「該不會是在拖時間吧？」

「這種無聊的小把戲要不了幾分鐘就會被拆穿，你以為能拖多久？」

「幾分鐘就夠了。」江奏很誠實地回答。

再長也不可能了，這些人只不過是在她手裡輸過一次，潛意識裡大概殘留了畏懼的情緒，又不是傻。

「但解決你連一分鐘都不用！」

包圍圈再次縮小，陰影如野獸張大了嘴，要把人吞沒。

江奏低下頭不慌不忙地看了眼手錶，又轉向來人，「野口秀次郎，你現在有哪裡不舒服嗎？」

野口目露疑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不，我才不會上當，現在拖延時間已經沒……咳咳！」

他剛想過去把江奏解決掉，下一秒就掐著嗓子瘋狂咳嗽起來，很快就咳得滿臉眼淚。

咳嗽聲似乎有感染力，不一會兒，室內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還有人搖搖晃晃地倒下。

野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斷斷續續：「到底……怎麼回事，你……你究竟做了什麼？」

「乾咳、聲音嘶啞、咳嗽帶痰……支氣管炎的典型癥狀。」江奏說，「可能服用過阿莫西林，不過你似乎對用藥有輕微的不良反應，時不時按壓胸口——噁心？還有皮疹。顯而易見，這種藥物對你來說不僅沒有任何幫助，還產生了反效果。」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野口眼神又驚又疑。

江奏：「……」

一種熟悉的頭大情緒。

又是阿莫西林，以及，喜歡亂吃藥這種事還真是不分國界……

「支氣管炎產生的原因通常是病毒感染，而阿莫西林屬於青霉素類抗生素，可用於治療敏感菌導致的各系統的感染性疾病，但正好對病毒感染不起作用。」江奏解釋道，「即使是由細菌感染引起的支氣管炎也多為阿莫西林的耐葯菌所導致，吃阿莫西林基本沒用。總之，有不適癥狀一定要對症下藥，不要動不動吃抗生素，否則有概率產生不良反應，尤其在氣體污染區，容易誘發呼吸道問題……」

說著說著，江奏又陷入了沉默。

吃藥不能亂吃，要對症下藥，一步到位。

不過現在一步到靈位，吃沒吃錯藥其實也無所謂了……

江奏咳了幾聲，咽下到嗓子眼的癢意，隨手擦掉唇邊的血，看了眼時間。

差不多十分鐘就倒了一大片。

跟攝入不足也有很大關係，青少年時期正是高攝入階段，熱量缺口越大，身體抵抗危險的動力就越低。

出乎意料的是，在一堆少年都沒扛住的情況下，她一個小孩居然到現在還沒倒下。

江奏若有所思，這具身體的潛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

高攻高防，這什麼神仙體質？

「救、救我……」野口艱難地抓住了她的褲腳。

江奏蹲下，注視著野口睜不開的眼睛，「抱歉，我做不到。」

「呼吸困難、面色青紫……亂用抗生素引起的急性哮喘在正常環境下也屬於危重病例，需要迅速就醫。」

更別說現在的環境還不正常。

「我、但他們……不是……」野口的眼睛瞪得很大，抓住她的褲腳不肯松，「是……」

「想知道為什麼他們沒吃藥也變成了這樣？」江奏替他說。

「是——」

江奏平靜地說，「我以為你們會比我更清楚那是什麼。」

野口白眼一翻，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媽的，他怎麼會知道是什麼？知道就不會中招了……

謎語人滾出東京！

「算了，還是告訴你吧。」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野口終於聽到腦袋上方響起的江奏聲音。

原本已經萎靡的精神一振。

「很簡單，」江奏聲音沒有起伏地拉長，「那就是……」

野口豎起耳朵，強行打起了精神。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野口：「……」

他帶著不甘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可惡，他和這討厭的傢伙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