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吃

黃薇強撐著先把菜跟飯給做了，再苦再累不能苦了自己的嘴，黃薇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端著三菜一湯，晚上的時候還看到廚房裡面有條魚，她就燉了個豆腐鯽魚湯。

黃薇真的很擅長做飯，做的鯽魚湯一點腥味都沒有，吃起來鮮香淳厚，就著這湯都得多吃幾口米飯。

她把菜擺上桌子后，讓她們娘倆先吃飯，自己準備上去洗個澡。

之前她就很想洗澡了，經過一下午的勞作，她現在全身都累得要死，連手都要抬不起來了。那翻耕機好是好，但是突突突突的震得手發疼。而且一下午汗流浹背，身上衣服早就濕了個透，汗水將衣服黏在身上，那感覺非常不舒服。可她要做晚飯，與其先跑去洗個澡，不僅拖慢了做菜時間、做菜的時候也有可能再出一身汗，那還不如等做好菜之後，再去洗澡。

黃薇說完，抬腳就往樓上去。程璐雲顯然想說什麼，可黃薇是沒心情聽了，洗個澡，還能減緩下疲勞。

看著黃薇上了樓，人影都沒了。黃澄澄看著程璐雲，那表情整個就是個欲言又止。程璐雲看不慣她這表情，直接開口：「澄澄想說什麼？」

黃澄澄癟了癟嘴，才開口：「媽媽，你別欺負爸爸了，爸爸連吃飯的精神都沒有了。」

程璐雲笑了：「你倒是心疼她，怎麼，在一塊才剛一天，就已經向著她了？」

黃澄澄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識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之後，又緩緩點了點頭：「澄澄心疼爸爸，媽媽一直在捉弄爸爸。這個爸爸和之前不一樣的，澄澄喜歡她，她對澄澄也很好。媽媽是不是也喜歡她，才跟之前的不一樣，讓她活了這麼久？」

這話可不敢讓黃薇聽，黃薇要是聽到了，直接收拾傢伙跑路。還虛與蛇委個什麼勁，聽沒聽見，以前還有別的引路人，都被咔嚓了！好在黃薇上樓去洗澡了，是一點都聽不到。

黃澄澄這話出口，讓程璐雲緊緊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回答：「哪有什麼喜不喜歡的，這人有趣，便多玩一會兒。」

黃澄澄聽了程璐雲的話，撇了撇嘴，小聲嘟囔。

她聲音輕輕，要是黃薇估計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可程璐雲不一樣，黃澄澄嘟噥的聲音她聽個一清二楚：「媽媽騙人，以前那些爸爸都活不到現在，堅持最久的下午也就到了下午，一定會被媽媽殺掉的。可是這個爸爸好好，陪澄澄看電視，還給澄澄做菜吃。她做的菜好好吃，比媽媽做的好吃多了……」

程璐雲把這句話記在心底了，她就不服氣了，怎麼就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她活著的時候，那家裡家外也是一把好手，做菜也好吃，這也就是變成了一個鬼，做菜水平跟不上了。從前她和黃澄澄坐在這張桌子上的時候，黃澄澄也沒說過一句菜難吃。她們倆都是鬼，沒什麼味覺，可能也是別的原因……

從前程璐雲聽人說，鬼吃的東西，只能是活人供奉的。她自己做給自己吃，當然是沒滋沒味的。可這張桌子上如今坐了黃薇這個活人，她做的給她們吃，那就算是供奉，這樣想來，她們吃進嘴巴里的有了味道，也可能是這個原因。

不知道隔了多少年，程璐雲終於吃到有滋有味的飯菜了。

這可能也是程璐雲留黃薇到現在的原因。

程璐雲和黃澄澄都沒有動筷，她們就這麼坐在樓下，分別坐在四方桌的兩邊，等著黃薇下樓。她洗澡洗得不快，還要吹頭髮，等她下了樓，堂屋的電子鐘顯示已經過了七點。她下樓已經做好了吃殘羹冷炙的準備，甚至有可能全被她們母女倆吃完了，一口沒給自己。

可現在桌上面的菜一筷子沒動，顯然她們一直在等自己。

這讓黃薇挺感動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等自己一塊吃飯。

在養父母家裡，怎麼可能有人等著自己一起吃？到點了就吃飯，她如果回去晚了，就只能吃冷飯，最多自己動手熱一下。長大后更是一人對著桌子吃飯，壓根就沒人會等自己。

黃薇的戀愛腦蠢蠢欲動，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讓腦子冷靜下來。怎麼可以胡思亂想？她們都是鬼，怎麼能被輕易感動呢？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戀愛腦制止住，黃薇還是說了一句：「你們怎麼不先吃、都還在等我？」

黃澄澄被教導的很好，她乖極了，聽到黃薇的問題，脆生生回答：「爸爸做了一桌子菜，都沒有吃一口，我跟媽媽怎麼可以先吃呀。」

——謊話倒是說得挺好。

程璐雲看了一眼黃澄澄，根本原因其實是：沒有黃薇在她們這頓飯就不算是供奉，吃進嘴巴里什麼味道都沒有。

中午已經吃過一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晚上要是還吃什麼味道都沒有的東西，黃澄澄怎麼受得住？她坐在那乖巧地等待著「爸爸」，老老實實一動不動，一雙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卻盯著媽媽程璐雲。

黃澄澄不吃飯在等黃薇的原因，其實也是程璐雲沒動筷的原因。

這母女倆都很清楚對方在想什麼，卻很有默契的什麼都不說。

黃薇不知道其中的關鍵，只聽到黃澄澄乖巧的話，一顆心都軟了下來，她坐到自己的那張椅子上，對著黃澄澄說：「吃吧，」她轉頭看了看程璐雲，有些猶豫，還是開了口：「一起吃吧。」

母女倆都應了聲，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好在現在天氣已經慢慢轉熱，洗澡的功夫雖然讓飯菜涼了些，但入口還是溫的。

黃薇雖然覺得自己這頓飯做的比中午不如許多，可看到母女倆認真吃飯的模樣，又覺得其實也沒太差多少。

等用完了飯，程璐雲起身收拾碗筷。黃薇實在太累，手都要抬不起來了，這次也沒說讓自己來，只和黃澄澄一塊去了客廳里看電視。她坐到沙發上，一瞬間就坐姿全無，背靠在沙發背上，整個就是一個躺姿。黃澄澄打開了電視機，拿著遙控器爬上來，靠著黃薇坐著，還把遙控器放到了黃薇手上。

「爸爸、你對電視看！」

黃薇拿著遙控器換台，找了個動畫片放給黃澄澄看。黃澄澄眼睛瞪大了些，笑眯眯說：「爸爸，你找你喜歡看的電視就行啦！不用擔心澄澄的！」

黃薇笑了下，有點有氣無力，連說話聲音里都帶著一些疲憊：「沒事，我也愛看動畫片。」她這話不能說是騙人，黃薇確實喜歡看動畫片，但如果有的選，她肯定更想看電視劇。偶像劇她喜歡看、正劇她也喜歡看、恐怖片科幻片各個種類她都愛。

因為獨自一人在家的時候，總要找點事情干打發時間，看電視劇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聽到黃薇這麼說，黃澄澄也沒再勸，兩人就這麼坐在沙發上，看著面前電視里放的動畫片。過了一會兒功夫，程璐雲也進了屋，她手上還拿了個果盤，放到了黃薇跟前的茶几上。

要是今天下午之前，黃薇看到程璐雲這麼進來，肯定要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當個正經人。可黃薇實在太累了，她現在只想躺著。反正吃也吃飽了，現在就算掛了，那也是個飽死鬼。沒人可以讓她從沙發上起來，就是大BOSS程璐雲也不行！

黃薇在沙發上躺屍，程璐雲坐在她另一邊，伸手拿了幾個水果，還把水果遞到了黃薇跟前。黃薇低下頭看一眼，發現是小番茄。黃薇還挺愛吃這個的，一口可以塞三個，不過一個一個吃可以吃很長時間，所以她也沒幹出過一口吃三個的事情。

她伸出手把小番茄接了過來，說了句「謝謝」。

程璐雲笑著：「夫妻之間，還說什麼客氣。」

——她還真承認了。

在此之前，程璐雲可沒說過她們倆是什麼關係，一般情況下，這種情況肯定會這麼想：在設定里自己和程璐雲是不是姐妹？黃澄澄是不是在玩什麼比較新穎的遊戲？有沒有另一種可能自己雖然是「男的」，但其實是程璐雲的「哥哥」？

好嘛，現在說出口了，就是夫妻的設定。

黃薇太累了，她說是夫妻就是夫妻吧，反正自己沒有資格去反駁她。

黃薇把小番茄塞進嘴裡，別說，還挺好吃。

甜甜的、也酸酸的，甜味不太膩、酸味不苦也不澀，兩種味道夾雜在一起，被井水沖洗過後還有點冰涼涼的，吃進嘴巴里那叫一個舒坦。黃薇沒幾口就把程璐雲遞過來的小番茄給吃完了，然後眼神就從電視機上轉移到了果盤上。

——還想吃。

這種水果對於身心疲憊的黃薇來說，根本就是補血丹藥，她可以一個人把這一果盤的小番茄全都炫個乾淨！可是黃薇好累，不想從沙發上直起背去拿。

溫柔的程璐雲看到了這一幕，她輕笑一聲，向前傾著身子，把小番茄從果盤裡撈出不少，遞到了黃薇的面前。

程璐雲！她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