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與犧牲

行星迪迦·德佑

泰羅和托雷基亞在進入通道的岔路之後，踩著黏滑的粉泥，一路墜落到了怪物的巢穴之中，並遭受到了傳說中的巨大生物的圍攻。

迦格傑，是當地原生生物在合體之後產生的怪物。

它們的身軀類似螃蟹和蝙蝠的結合，擁有著與龐大體型相符合的強大力量。

與此同時，迦格傑可以噴吐出一種粘液狀的物質，這對泰羅和托雷基亞的戰鬥造成了很大的牽制與干擾。

「不，你先別過來，泰羅！」

托雷基亞交疊手臂，迦格傑的蟹甲中爆出的粉色物質被光線擊中，失去了固定的形態：「快點往回退，別碰那東西！」

散落的粉色物質在短暫的崩潰之後，重新匯聚成型，在托雷基亞和泰羅的注視下，再次攔截在了兩者之間。

「嗚哇，這些到底都是什麼啊？」

泰羅接連放出射擊光束和矢形光線，但是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

伴隨著綠燈閃爍，運行成功的機械音在此時響起。

攜帶型探測儀在訊號不暢的情況下，仍舊完成了實時對比分析的任務。

看著解析出的結果，托雷基亞心下一沉。

「這是能夠吸收DNA排序的類水蛭生物，是它們讓兩種原生生物合體成迦格傑的，現在我們的基因恐怕也被盯上了。」

托雷基亞遙望穹頂破損處的天光，無法解讀的古代宇宙文字在此時顯得格外詭異。

「更糟糕的消息，泰羅。」

看著熟悉的肢體消失在視野盡頭，托雷基亞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難看了起來：「有迦格傑順著我們來時的路線，向外爬出去了。」

「什麼？再往外沒多遠，可就是原住民的村莊了啊！」

泰羅的動作明顯更加急迫了起來，他握緊拳頭，不再躲避和迦格傑裂口處的直接接觸，語氣焦灼：「得再快點了，托雷基亞，我們必須得去幫他們！」

是的，必須得再快點了。

托雷基亞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粘液質的纖維，伴隨著光線的又一次發射，他胸前的彩色計時器開始閃紅。

他隔著迦格傑的軀體，看向努力作戰，但是明顯開始陷入僵持狀態的好友，抬手摘下了綁在手臂上的探測儀。

吸收了光之生命體的基因，再次進化的水蛭，總有一天會侵吞掉這裡的全部生命體，並利用他們宇宙艇，繼續侵略其他的星球。

是時候做出正確的決策了，這樣下去的話，誰都不能得到拯救。

「泰羅，你去救村民吧，這裡交給我就好。」

托雷基亞通過輸入前置特殊鍵位，打開了儀器底部的蓋子。

掃描系統自動啟動，光紋確認完畢，警告意味的標識投影隨即升起，紅色的按鍵展露而出。

「喂，那個標識……不是吧，托雷基亞？這個範圍的話，你自己也躲不過去的！」

泰羅猛然前沖，在驚恐和能量匱乏的雙重打擊下，他胸前的計時器，也開始發出尖銳的報警聲：「那個自爆裝置，可不是讓你用來犧牲自己的啊！」

「替我向海莉亞道歉吧，泰羅。」

托雷基亞完成了最後的確認步驟，按下了那個按鈕，在醒目的倒計時中冷靜地說道：「來不及了，你快走吧。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光之巨人確實是非常強大的種族，但是他們絕非沒有極限的神靈。

在無法同時拯救雙方時，趁著還有機會，一定要儘快做出取捨。

托雷基亞選擇了犧牲自己，讓泰羅去拯救另一邊的原生生命。

「別開玩笑了！給我親自去道歉啊！」

泰羅揚起頭顱，發出怒吼。

驟起的高溫讓周圍的空氣發生了扭曲，熱烈的火焰從他的身軀中噴射而出，將阻隔在半路的迦格傑連帶著粉色水蛭一起燒穿蒸干。

「托雷基亞，在你做出決定的時候，我也下定決心了啊！」

泰羅正在燃燒，他堅定不移地跨過屏障，無視了幾近完結的倒計時，一把搶過了托雷基亞手上的裝置：「聽好了，不會有犧牲！我的選擇就是，兩邊都要救！」

托雷基亞呆愣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朋友裹挾著極致的光與熱，向著穹頂飛掠而上。

洞窟之下，昏暗之間，升起了一輪新的太陽。

千鈞一髮，泰羅飛出了洞穴，追上了另一隻迦格傑，並且成功把手中的自爆裝置投向了它。

在耀眼的光輝與奔騰的熱流之中，敵人被完全地消滅了。

泰羅躲閃不及，被爆炸迸發出的能量波動向外掀飛。他連做出受身動作的餘地都沒有，身體徑直撞向了山崖。

在一陣沉悶的響聲之後，他順應著重力摔落在了地上，胸前的計時器的紅光急促閃爍，已經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了。

沒有人被犧牲，沒有人被放棄。

泰羅如同自己所說的一樣，拯救了所有人的生命。

托雷基亞匆忙趕到現場，不顧殘存的熱輻射，在震動的餘波中扶起自己的好友，慌忙檢查他的情況。

「泰羅、泰羅？嘶、你沒事吧！」

觸手的高溫讓托雷基亞為之一驚，幾近熄滅的計時器更是標誌著情況的緊急。

「啊…趕上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泰羅掙扎著抬起手，努力往斜上方伸，在喘息中艱難發聲：「托、托雷基亞、聽好了，你得……」

「我在聽，泰羅！我在聽！」

托雷基亞一把按下泰羅的手，阻止好友繼續浪費為數不多的體力。

他慌亂地摸索著身上的裝備，試圖找出能派得上用場的東西：「你就這麼繼續說，想讓我去做什麼？」

托雷基亞的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撐住啊，泰羅！宇宙艇就在不遠的地方，新配備上的緊急醫療設備一定、一定能把你救回來的！」

泰羅，你是真正的英雄。

拯救了所有人的勝利者，怎麼能在這種地方倒下？

「不是、我還沒…咳咳咳……」

泰羅還在努力，他換了一隻手，在咳嗽中勉強地拽住了自己的目標物，聲音微弱，而語氣堅定：「我只是想說……別忘了告訴海莉亞，你想用她的裝置去自爆。」

「好的、好的，我都聽到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嗯？」

順著泰羅的動作，托雷基亞低下頭，看到了自己手腕上殘存的、用於固定探測裝置的帶子。

原本沉浸在好友生命垂危，預備留遺言的悲痛氛圍里的托雷基亞，終於意識到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泰羅，你還有什麼別的話想說嗎？」

「咳咳…我只是、太累了，又有點喘不上氣…待會兒就好了。」

泰羅看著表情風雲突變的好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再次重複：「別想逃避，托雷基亞……你得親自去說。」

你要走到海莉亞的面前，注視著她的眼燈，親口告訴她。

你把她做的、用於提升我們安全係數的裝備，當做了點燃生命、犧牲自己的引信。

「……我知道了，泰羅。」

托雷基亞被迫從混亂的思想中掙脫出來。

他不得不開始思考，與糾結英雄定義和自身屬性相比，更加迫在眉睫的未來。

「我會去道歉的，可是，到時候，你能不能……」

「當然不能！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幫你瞞著海莉亞！」

「拜託了，泰羅，你也不想真正惹她生氣吧？」

「嗚啊、那、嗯…只能一點點，一點點哦？你還是要親自去說的！」

宇宙艇在談話和交涉之中，向著光之國的方向飛去。

而在遙遠的，數百億光年之外。

隔著時間與距離，空間蟲洞在扭曲的漩渦中張開。

泛著金屬光澤的星際戰艦，接連從通道的另一側傳送而出，在重整列隊之後，在向著目標所在的方向，靜默地前進。

在它們的正前方，NGCO23-T的兩顆恆星，正在放射出，分外耀眼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