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連理枝
等火焰慢慢消散開來，三人才小心地靠近了枯樹倒下的地方。
余岳明好奇地嗅了嗅空氣。也不知道那些燃燒瓶裡面灌的是什麼，居然一下子能燒出那麼大的火焰，還完全沒有波及到四周的草木。
斷裂的枯樹已經被火焰熏得覆滿了黑灰，樹榦上的眼珠和嘴巴都閉合了，但那些畸形的器官並沒有消失，在經過火焰的熏烤之後，它們依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怪味。
余岳明看著這棵樹榦，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怎麼了？」林秋霜似乎看出了余岳明內心中存在糾結，輕聲詢問道，「是覺得下不了手嗎？」
「也不是。」余岳明細細品味著自己的想法，梳理著自己的思緒，「只是……雖然現在它徹徹底底變為了怪物，但畢竟原本是個人，總覺得自己如果動手的話，應該有些害怕、悲傷之類的反應，但實際上，我什麼感覺都沒有。這樣一來，仔細一想反而覺得怪怪的。」
林秋霜聞言笑了笑：「這種時候沒有共情反而是好事，不然後續的副本有得苦的。」
她停頓了一下，又解釋道：「而且，現在的它們和人類已經毫無關係了。根據我的經驗，從異變的那一刻起，它們原本的神智其實就已經徹底消失，剩下的只是延續了原本思維的、新誕生的怪物而已。它們對人類的情感沒有任何正向的成分，只有濃厚的惡意。」
說完，她直接揮刀，劈向樹榦，開始尋找目標。
從她劈開的裂隙可以看到，樹榦的切面依舊在蠕動著，似乎仍然保持著生機。
「我也來試試！」
齊元澤看起來倒是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在一旁躍躍欲試，也湊過來砍了一刀，狠狠地劈在了樹皮上。
只是，或許是燒焦的樹皮反而增強了硬度，和之前成功把枯樹砍傷那次不同，他這一刀根本沒有取得任何效果，直接就被樹皮彈開到了一邊。
余岳明想了想，用爪子扒開樹榦表面上厚實的黑灰，張口咬住樹皮豁口的邊緣，努力向兩側撕扯。
這一次，或許是因為目標已經死去，他的舊印掛墜沒有給予他輔助的力量。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撕咬著一大塊橡膠一般，縱然花費全身的力氣，也只能在樹皮上扯開短短的缺口。
最後，還是林秋霜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她手中的刀如同切割豆腐一般，絲滑地分割開樹榦，取出了一顆紫黑色的、樹藤纏繞而成的心形物體。
看著這異樣的、詭譎的器官，余岳明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牙有點癢，心中湧現起了一股衝上去直接把這顆心臟撕碎的衝動。
但是委託人要求的是「完整的心臟」。為了避免任務失敗，他只能努力地壓下自己的這個想法。
林秋霜砍了根藤蔓當做繩索，用它把這顆樹藤心臟捆好，拎在了手上。
自己的藤蔓綁自己的心，原湯化原食啊。余岳明看著這一幕，心裡感嘆了一句。
不過，到目前為止，事情雖然有些小波折，但還是太順利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就這樣老老實實地交過去？」余岳明不放心地提問道，「這樣好嗎？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林秋霜點點頭：「任務要求。到時候你們也警惕一些，見招拆招。」
她想了一下，轉過頭詢問了齊元澤一句：「你的任務還要求你停留多長時間？」
齊元澤看了看面板，計算了一下，回答道：「不用多久了。現在是十一點多，任務要求我停留到下午一點出頭，總共也就不到兩個小時。」
林秋霜點了點頭。
「那我們先簡單休整一下，然後再去完成任務。」
——
他們趕迴文樂所化的枯樹所在地的過程非常平靜，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見他們返回，仍在林地間緩緩挪動的枯樹身上驟然張開無數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他們。
「帶，帶來了嗎？他的，心？」
「帶過來了。」林秋霜舉起了手上仍然在跳動的、樹藤纏繞而成的心形物體，「現在，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枯樹的語調彷彿也變得欣喜若狂：「快給我！給我！他的心，給我！」
林秋霜也沒有猶豫，直接將手中的物品擲出，精準地投向了枯樹的方向。
那些舞動的藤蔓穩穩地接住了它，將它緊緊地纏繞了起來。
枯樹的語調也柔和了起來，彷彿深陷於戀愛中的女子一般，溫柔且沉醉。
「我們，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
那些藤蔓分出無數細小的觸鬚，深深地刺入這顆樹藤構造而成的心臟之中。
轉瞬間，那顆心臟的躍動驟然增快，無數枝條從它表面伸出，向著天空和地面纏繞著、延伸著。
不過數十秒的時間，那顆樹藤心臟彷彿化作了一顆種子，以快進般的速度抽條萌發出了一棵巨樹。
新生的樹木的樹榦、根須以及藤蔓與文樂所化的枯樹緊緊纏繞著，緊密相連，不分彼此。它們的軀幹處零散地浮現出了人類的特徵，粗略看去，竟像是一對相擁的戀人。
余岳明下意識地調出了面板，發現任務已經完成了。
——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看著這一幕，倒是會讓人想起這句流傳已久的詩句。
不過，面前的這對「連理枝」的形成過程可算是太諷刺了。
余岳明壓了壓耳朵，不知道怎麼進行評價，乾脆就什麼都不說。
齊元澤倒是毫不在意，已經在一旁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好帥好帥。看來這個村子的景點又多了一個呢。這裡的遊客不是大多都是情侶嗎？跟這景點匹配度很高嘛。」
余岳明無語地看了看那兩棵纏繞在一起的樹木。一對互相坑害的情侶，化成了樹永生相伴……你確定這會是個合適的景點？這種地方做景點真的不是在詛咒情侶嗎？我替那些遊客謝謝你哦。
而林秋霜在觀察了一陣，確定沒有更近一步的變化之後，突然轉頭，看向了一邊的樹林。
「我們已經確確實實地按要求完成任務了。所以，你還有其他的指示嗎，委託人？」
聞言，余岳明驚訝地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去。
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文靜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身後，安靜地站在樹林中，對著他們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