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山羊
余岳明的寒毛頓時豎了起來。
委託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對，應該說，她為什麼能夠在自己完全沒察覺的前提下來到這裡？
雖然之前一直覺得對方多少有點不對勁，但現在看到對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身邊，這一幕還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謝謝，這份委託你們完成得非常好。」
這一刻，文靜的表情不再帶有悲傷，而是滿溢著一種扭曲的狂喜。她直接越過眾人，快步走到了那兩棵相纏的樹木旁，珍重地將手掌貼在了樹榦上。
她就這樣沉默了下來，彷彿在安靜地感受著什麼。好一會，她才再次開口了。
「接下來沒有什麼要做的了，請你們為我保密，千萬不要把這裡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可以做到嗎？」
她的語調歡快，彷彿真的只是說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
完。要完。余岳明的神經直接繃緊了起來。
這世界上什麼人能夠絕對保守秘密？當然只有死人能絕對保守秘密！這是要動手的節奏啊。
面對這突發的意外情況，林秋霜看起來倒還算不上緊張，還有餘裕提出疑問。
「那麼，我能問一問，你到底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委託嗎？」
余岳明本來以為對方會拒絕回答，沒想到，文靜卻只是拍了拍手，輕快地做出了回應。
「當然可以。那麼，從哪裡說起好呢？
「就按時間順序來說吧。
「我和姐姐。我們是雙胞胎。雖然有著一模一樣的長相，但我們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總是有那麼豐富的情感，歡笑、憤怒、悲傷、愛慕……而我的心靈就如同一片死地，難以讓情感的種子萌芽。
「不過，我們是雙胞胎，雙胞胎總是有些特別的。
「姐姐情緒上的感受，同樣會傳遞給我。我自己的心靈雖如死水，但我喜愛她傳遞而來的情感。七彩繽紛的情感如同糖果一般，是如此的令人著迷。
「有一天，她愛上了一個人。
「愛的情緒如此美妙，她迅速沉醉其中，那股情緒的滋味如此美妙，我想要品嘗更多。
「然而美麗的事物總是短暫。她的愛人到底背叛了她，而她還在天真地期待著婚禮。被對方拒絕之後，她的情感瞬間染上了陰霾，歡樂轉變為悲戚，甜蜜也變得苦澀。
「我不能接受這一切，而我正好知道改變的方法。這裡的神樹會給予情侶祝福，於是我便推薦他們來這裡旅遊，希望他們重歸於好。
「然而，那人竟然把姐姐推下了懸崖。
「我真的應該殺了他。沒有姐姐在，那些多姿多彩的情緒感受不就永遠與我失之交臂了嗎？
「但是，姐姐還愛他。那份愛意如此辛辣，又如此甜美。可這份愛意如同綻放的曇花，很快就將枯萎凋零。
「不過，他們吃下了神樹的果實，一切仍然有希望。神樹的果實救治了他們的軀體，而這份力量來自同一顆果實，它們曾經是一體，自然無比期望能夠再次相融。
「可是，姐姐已經失去了理智。而我並沒有將她勸服的能力。
「於是，我邀請了你，傳聞中解決過不少奇特事件的搜救員。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完美地完成了我的委託。
「你看，現在他們之間的愛是那麼真摯，永遠不會再消退。
「永恆的愛，永恆的甜蜜，永恆的相伴，永不分離。」
文靜笑著拍了拍手，結束了自己的陳述。
余岳明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寧願聽一個反派講述宏大的野心，也不想聽這種病態的故事。
這叫缺少情感嗎？他覺得這人情感很豐富啊，正常人可做不出這些事情來。
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為了能夠擁有一個永遠裝滿糖果的糖果罐，親手將自己的親人推向了深淵。
而且，怪不得對方一直都沒怎麼提及她姐姐的對象，感情對方純粹就是個工具人而已。
「謝謝你的講解。」林秋霜禮貌地回應，「那麼，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余岳明覺得對方根本不可能放人，剛才那一番講解大概也只是「反派話多」的體現。
沒想到，對方居然很果斷地點了點頭，同意了林秋霜的要求。
「當然。我非常感謝你為我，以及為姐姐所做的一切。」
文靜輕輕提了提長裙的裙擺，優雅地行了個禮。
余岳明炸著毛，一邊謹慎地盯著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向著回程的方向走去。
林秋霜看起來也沒有放鬆警惕。她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並不緊張，但卻特意走在了隊伍的末端，履行著斷後的職責。
和預料的不同，等他們走出了好一段路，文靜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她就那樣安靜地站在河邊，背景是兩棵纏繞相擁的樹木，甜蜜地微笑著，目送著他們遠去。
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對方的身影很快在他們的視野中淡化。余岳明剛要鬆一口氣，敏銳的聽覺卻清晰地捕捉到了女子如銀鈴般的輕笑聲，以及一段狂熱的、扭曲的、褻瀆的語言。
「埃阿！
「埃阿！
「莎布·尼古拉絲！
「那孕育萬千子嗣的森之黑山羊！」
一瞬間，余岳明如墜冰窟。
莎布·尼古拉絲……？
森之黑山羊……？
那應該是克蘇魯神話中的三柱神之一，豐收與繁衍的神明。為什麼，為什麼在這裡會出現這個名字？！
而且，黑山羊？難道，之前那些怪樹？！
黑山羊幼崽？！
意料之外的名字讓余岳明的大腦陷入了一片混沌，並讓他下意識地把頭轉向了身後，看向文靜所處的方位。
下一刻，劇痛突兀地在他的軀體中蔓延了起來。
他驚愕地低頭，看到數條尖刺般的藤蔓刺穿了他的身軀。
順著藤蔓的來處望去，他看到了齊元澤難得的驚訝表情，以及他那已經完全異化、如同無數糾纏藤條的身軀與左臂。
與此同時，四周的樹林中傳來了轟鳴聲，彷彿有許多巨大的生物突兀地在林中蘇醒。
墮落且邪惡的氣息漫溢而出，數目眾多的黑色藤條從樹林中伸出，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