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撒彌兒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終於看到寺廟的正門了，李果向前看去，這寺門更加恢弘，堪比王宮，一段城牆上有三個閣樓，中間最大，上面掛著一個牌匾，上書「祖廟王廷」，兩邊小閣樓里各有一個巨大的燈籠，一個寫著「雷聲」，一個寫著「雨露」，王氣直衝雲霄。
寺門前的道人也是道甲鮮明，仔細看，上面還刻著符咒，不愧是統領西方的五王之一，這氣勢就與其他宗門截然不同。
在門口通報后，果然暢通無阻地進入了無想寺，從它的大門就可以看出裡面的規模也不小，李果進了寺門又往前走了很久，穿過一棟棟雕樑畫棟的建築，真是與天宮無異。
大殿的規模同樣驚人，幾乎霸佔了整個山頭，橫亘在青山綠水間，讓這片莽莽山林從中而斷。
早有小童在前面引路，李果與宋荷二人一路直入大殿，發現這裡早有很多穿著異域風情的道人等候在這裡，而在大殿正中，那個西方祖師橫卧的巨大雕像前，一名身穿綠羅紅裳的妖艷仙子正斜躺在那裡，這仙子身上輕羅曼帶無風飛舞，身上的布料更是少的可憐，李果甚至能看到她的北半球，很難想象這樣嫵媚艷麗的女子會是無想寺如此大宗門的宗主，這就是西方教唯一的女菩薩撒彌兒！
那女菩薩慵懶地睜開眼睛，輕啟朱唇：「可是東方來的修士？」
聲音慵懶中帶著致命的性感，讓人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
李果跟她對上視線，心中一驚，這撒彌兒竟跟那剎那長得一模一樣，剛剛初看沒覺得，只因兩人氣質截然不同，一個溫柔一個嫵媚，但這禍國殃民的容貌世上確實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他暫且按下心中疑問，抱拳道：「正是！弟子此來主要是請求菩薩賜予治好心魔之法！」
此話一出，撒彌兒不知怎麼一下子來了精神，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你不是長生宗的？本座記得古傳送陣只開啟了一次，你們是怎麼到西方來的？」
李果撓撓頭皮：「也是從古傳送陣來，只是蹭的同一趟。」
撒彌兒眼中好奇之色愈濃：「只聽說過蹭吃蹭喝的，沒聽說過還能蹭傳送陣的。」
此話一出，在場的修士都哈哈大笑起來，旁邊宋荷氣不過，嚷嚷起來：「有什麼好笑的，就是蹭的嘛！」
李果趕忙捂住宋荷的嘴，這裡的修士看上去可都是金剛力以上的修士，放在東方那就是結丹期，尤其堂上坐著的那位，更是菩薩力的大能，可不是他們這兩個小小築基期能惹的起的。
幸好撒彌兒並不以為忤，換了個話題：「我西方已多少年沒來過東方修士了，這次還一次來了兩撥，也算是緣分，你說你身具心魔，看你修為也不過築基初期，從何而來的心魔？你且上前，讓本座看看！」
李果乖乖地走到撒彌兒面前，一股濃郁的奇香一下子湧入他的鼻子，讓李果的精神恍惚了一瞬。
撒彌兒將手撫在李果頭頂，眉頭微蹙：「唔…確實有些奇怪…竟是心魔尺嗎？你從何處得到這孽畜的？」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李果明顯感覺大殿內的修士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有幾個甚至手中出現了法器，其中一個牛眼虎髯，長相粗狂的修士更是一步躍上，將李果一把推了回去。
「你們做什麼？」宋荷沒想到形勢突變，一手扶住李果，另一隻手已經將斧子握在了手裡。
李果趕忙攔住宋荷，開玩笑，他們兩個小菜雞跟這裡哪個修士都碰不了，在這裡想要逃也沒法逃脫，幸好，撒彌兒阻止了那些修士的舉動，並讓他們退下，修士們雖然面有不甘，但在撒彌兒的目視下還是乖乖離開了大殿。
「這心魔尺是本座的一個身外化身培養出來的……」撒彌兒嘆口氣說道。
這回遇到正主了，李果心中欣喜，自己的心魔看來是有救了。
「但你找本座卻是找錯人了……本座的那個化身雖是從本座身體分離出來的，卻已經是另一個完整的我了，所以她培養的魔蟲本座也不了解，更別提她時時刻刻都在殺戮，早就與本寺為敵了！」
撒彌兒看著李果那震驚的雙眼繼續說道：「所以本座的那些弟子才那麼緊張，他們以為你是那化身派來的，但本座自然知道這魔蟲的威力，因為一開始她就是想要用這蟲子來對付我，如果你與她有關係，她又怎麼會用這魔蟲來害你呢，或者說即使要害你也不會用這魔蟲了……」
李果心裡一陣低落，好不容易來一趟無想寺，卻沒找到心魔的解藥，心中不免有些不甘。
「你是如何被這魔蟲侵蝕的？」撒彌兒緊接著問道。
李果便將自己如何被曾溪帶上賊船，又如何氣急之下將那蟲子吞了的事俱都講出來，旁邊宋荷第一次聽李果的這些經歷，靜靜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
撒彌兒手指點著床榻，等李果講完說道：「這魔蟲竟輾轉到了東方，可惜你說的那曾溪已經身亡，否則還能發現本座分身的位置。」
李果疑惑道：「這不是您的分身嗎，怎麼與您有這麼大仇？」
撒彌兒微微搖頭，視線越過李果看向殿外：「本座每三百年會做一個夢，從這個夢裡會生出一個化身，如此已經有三個化身了，另外兩個化身生性純良，並且與本座保持著聯繫，她們的經歷都會共享給我，唯獨這一個化身生於噩夢，生來嗜殺，被本座追殺了幾次，便切斷與本座的聯繫，發誓要取代本座，說起來，她也算是我的心魔了。」
李果聽得暗暗心驚，祈禱這女菩薩以後少做噩夢，這可不是一個夢那麼簡單，會真實地影響現世的，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山下的那個村莊……」
撒彌兒會心一笑：「正是！本座已經見過你們了，那剎那便是本座的一個分身！」
李果想起那個農夫的話，恍然大悟：「那屠村的妖怪想必就是您的壞分身？」
撒彌兒有點開始喜歡這個聰明的年輕人了，她表現出了超人的耐心：「她叫須臾，出生一百多年了，是我那化身中的老二，十三年前她摸回我寺中與本座比斗，最後不敵逃脫，想是為了泄憤才將山下村民屠戮大半，三年前化身老三出生，就是你見過的剎那，這孩子一出世便往山下走，與那村裡僅剩的一個村民結合，也算了卻我一段心事。」
「可是……」李果囁嚅道：「那村民看到了您化身的臉，所以從一開始就認定了剎那是他的殺親仇人，他每天想的都是要手刃剎那，每天都活在恐懼與憎恨中……」
撒彌兒沉默片刻，說道：「這我自然知道，所以本座並未告訴剎那，而是用法陣保護著她，至於那村民…如若沒有剎那，沒有這些恐懼與憎恨的羈絆，他根本活不到現在便會崩潰的……」
撒彌兒好像彌補了剎那的丈夫又好像沒有，西方人與東方人的腦迴路似乎是有點區別，李果惡意揣測這女菩薩只是想要讓她山門前的村莊保留這唯一的一絲生氣，臉面上過得去而已。
現在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每個人都有他們的活法，李果不再糾結於這件事情，而是專註於自己的心魔。
撒彌兒沉吟片刻，說道：「說起來這心魔也不是毫無辦法，雖然那魔蟲我不了解，但論起治療心魔，本座還是有些經驗的。」
李果大喜：「還請女菩薩相助！」
撒彌兒重新躺回床榻上，微眯著眼睛：「只是這風險還未可知，原先本座治療的心魔都是到達一定境界急於求成而生，你的心魔則是心魔尺糾集你體內的怨念而成，與境界無關，雖然都是心魔，但與本座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樣，你可願一試？」
李果沒有絲毫猶豫：「弟子甘願一試！」
撒彌兒滿意地點點頭：「說實話，本座也沒想到你的神識竟能壓制這心魔這麼久，這似乎與你的靈根有關，地靈根嗎，確實讓本座很感興趣。」
李果心中一凜，不愧是菩薩力的大能，竟一眼能看穿自己的靈根。
撒彌兒繼續說道：「不過你一直壓制心魔並不是一個好辦法，要想剷除心魔先要讓其爆發出來！」
「爆發？」想到那心魔衝出束縛時自己心神收到劇烈干擾的慘況，李果還是心有餘悸。
「正是！所謂盛極而衰，只有在心魔最猖獗的時候，才能一擊致命，但是這風險嘛…也是不可控的……」撒彌兒的聲音帶著致命的誘惑，李果知道這誘惑后是不可逆的結果。
李果收束心神，臉色一正道：「但心魔現在被壓制地死死的，並不會出來，而且這破解心魔之法……」
撒彌兒呵呵一笑：「我無想寺傳承數千年，對心魔的防治也持續了數千年，這與本門修習的特殊功法有關，相傳當年祖師得道之前打開魔界之門，借魔族之力登臨仙界，終成正果，但也落下了突破桎梏必有心魔的癥結，雖然你的心魔與本門中人自然凝結的心魔大有不同，但只要是心魔，總歸是殊途同歸的，但本座沒法保證，一旦心魔爆發，你也可能被心魔完全吞噬，成為一個靠本能行動的魔人也未可知。」
她此話一出，宋荷有些擔心地湊到李果耳邊道：「要不算了吧，我們可以去找她的化身，說不定能化解你的心魔呢，這風險太大了！」
李果緊蹙眉頭，顯然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不過很快，李果釋然了：「撒彌兒的化身失去蹤跡，她自己都不知道，而我的心魔卻不會等我去尋找，既然早挨一刀，晚挨一刀都是挨刀，不如早早挨這一刀，對自己也是個解脫。」
想罷，李果鄭重地對撒彌兒說道：「我的心魔不能等，既有解脫之法，弟子願意一試，求菩薩成全！」
撒彌兒聞言頷首：「好！有魄力，不過激發你心魔的天魔舞還需時日安排，你可先去我那弟子木羅剎處修習破解之法。」
說著，撒彌兒喚進來一個小童，領著李、宋二人往那木羅剎的住處去了。
一路上，宋荷一直擔心地看著李果，李果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面向宋荷說道：「沒想到你挺關心我的嘛！」
宋荷撇過頭去，努著嘴道：「才沒有，我只是擔心你變成人魔，便沒人帶我出來遊歷了！」
李果看著宋荷紅紅的耳朵，會心一笑：「小荷兒，這下知道你師叔祖的重要性了吧！」
宋荷美麗的大眼睛一瞪：「誰說你是我師叔祖！」，隨後地下欣長的脖頸悶不做聲地走了一段，又猝不及防地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囁嚅道：「你…再怎麼說也只能算是我哥……」
「啥？」宋荷雖然聲音很低，但奈何李果聽力也很好，這還是宋荷第一次給李果冠上一個稱謂呢，以前都是以「喂」「你」來稱呼，雖然心魔的事困擾著他，但李果難得地心情好了一些。
「你聽到了！」宋荷小臉紅紅地錘了李果的後背兩拳，隨後又沉寂下去。
李果好奇地回頭看他，難道看到宋荷一臉嚴肅地抬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希望你出意外！」
說實話，被這樣一個小丫頭關心著，李果心裡暖暖的，他重重地點點頭：「不會有事的！」
說著話，便來到一個庭院，一進院門便見到一座小屋子正對著眾人，屋子雖小，但屋檐上的牌匾卻寫的很大，「伏魔堂」三個字筆走龍蛇，與這小屋子顯得格格不入。
「就是這裡了，請二位貴客在此稍待。」小童極有禮貌地向李果他們作了個揖，隨後便去敲那緊閉的房門。
敲了兩下門，房門便向里打開，李果視線越過小童，就看到裡面有一人背對著眾人盤坐在蒲團上，面對著西方祖師的塑像一動不動。
那小童上前不知與那有著寬闊背影的人說了幾句什麼，隨後走了出來，對李果說道：「我家師兄讓你們進屋稍坐，他做完今日的功課便可接待二位。」
李果點點頭，小童便離開了，李果拉著宋荷轉進屋內，便見屋側有一對椅子，既然這人沒有任何反應，宛如一塊石頭，李果與宋荷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