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別
柳雪抱著假嬰在前,長風手握彎刀緊隨其後,殷樹帶著兩三個弟子緊緊追隨。
經前面幾次爭鬥,加上殷樹眾人共抵天雷,身上都帶著傷,長風柳雪倒是無礙,因此倒也甩開一些距離,殷樹畢竟道行深,比其他弟子追的緊。
「風哥,現在後面就他一個,他以為我抱著的是孩子,必然顧忌,你我突然回身,定能得手。」
柳雪邊跑邊向後面的長風示意,兩人急停身形,長風調轉刀口直衝殷樹,但殷樹心思縝密,顯然是做好了準備,只見他幾步穩住身形,長劍舉起凝神戒備,但是看著長風急速奔來也來不及拉開距離了,只能原地格擋刀鋒堪堪避過,他躲開長風將其甩在身後,揚出長劍沖著柳雪襲來。
柳雪不慌不忙,站在原地,殷樹長劍揮舞想逼迫柳雪放開孩子,可柳雪偏偏將孩子對準劍鋒,殷樹嘖了一聲,急忙收劍,就在此刻柳雪目露凶光,十指銀絲在暗處透過枕頭刺入殷樹身體,殷樹心想不好卻為時已晚,待銀絲透體而出才看清柳雪懷中的那裡是什麼嬰兒,而是一個枕頭。
殷樹只感覺身體發麻,還來不及抽身就被長風跟上的一掌擊暈,一切發生的太快,此時身後兩三名弟子才剛剛追近,長風柳雪聽著腳步跑進,二人瞬間隱入黑暗。
樹林里幽深可怖,冬日的寒風穿梭聲及其尖銳,正好掩蓋打鬥聲。
幾名弟子跑近看見殷樹倒在地上,急忙湊近查看,一人蹲下剛想抱起殷樹,另外的人警戒,可沒等他們擺好架勢,黑暗中兩道人影奇快無比,這些弟子道行不及殷樹,沒接下一招就都暈在原地,柳雪剛想下殺手,卻被長風喊停。
「趕回去找孩子要緊。」柳雪惡狠狠的看著地上幾人,只能作罷,兩人向村子返去。
這一邊,幾道電閃擊在魄刀上,青蒼知道虛淞手裡八卦鏡的厲害,不敢輕易近身,卿瑤剛生產完實在沒有氣力再戰,若不是修道之士,身子骨堅韌,怕是奔襲不了如此遠。
青蒼越戰越是心驚,他們二人都遭天雷所擊,身上酥麻難捱,但是虛淞竟然越戰越猛,動作逐漸敏捷無礙,卿瑤靠在樹榦上努力調整呼吸,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藥丸服下,才站到青蒼身邊。
「那八卦鏡是至寶,亦可引天地精氣滋養其主,舒緩經脈,只要師兄拿在手裡,那鏡子就源源不斷的在為師兄治療。」
青蒼聞言皺起眉頭,他心裡清楚,耽擱的時間越久對自己越不利,他催動魄刀憑空畫符,一道血光升騰出一個模糊的八卦打向虛淞,二人藉此後撤幾步,青蒼對卿瑤說道:「你先趕回去找到孩子,去找孟公,我隨後就跟上。」
卿瑤聽了頭搖的像撥浪鼓,說什麼也不肯走。
「我們說好了,怎麼也不分開!」卿瑤拽緊青蒼的衣袖,她心裡清楚,師兄和青蒼都已負傷,更何況師兄手裡還有八卦鏡,怎能輕易走脫。
青蒼輕輕抓住卿瑤顫抖的手,一雙眸子清亮如水。
「怎麼,不相信你相公?」
望著眼前笑意盈盈的青蒼,卿瑤眼裡噙滿了淚水,咬著嘴唇,還是使勁的搖著頭。
青蒼將他散落眼前的幾縷髮絲攏到後面,握緊了她的手。
卿瑤心裡升起一陣無力和絕望,她捨不得,她怕分離,青蒼感覺到了她微微發抖的手,便抓起來放在胸前,卿瑤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心裡突然就鎮靜了許多,因為不光能感受到滾燙的胸膛,熱烈的心臟,還有胸前掛著的——乾坤伏龍墜!
「看劍!」
卿瑤抽出霜女神劍,刺向虛淞,青蒼緊隨其後,虛淞心知卿瑤沒什麼威脅,卿瑤也料想到師兄不會下重手,虛淞將霜女神劍引至一旁,輕易避開卿瑤,但是卿瑤並未回頭,竟是直直向著後方跑去,虛淞這才反應過來,正欲轉身,就被迎面跟上的青蒼纏住,為了掩護愛妻,青蒼不得不逼近虛淞近身纏鬥。
但是青蒼今夜一直想運用寶墜,雖然此前參悟乾坤伏龍墜幾分奧秘,但是此刻就好像失效了一般,任憑青蒼如何用手段也無法讓其發揮分毫。
因此,青蒼面對逐漸恢復的虛淞,還真是沒有幾分勝算,但是青蒼豈是等閑之輩,此刻卿瑤離場,他也不再顧忌,意念招來黑色大戟,再不保留。
黑夜裡,月光暗淡,萬里烏雲連綿,樹林中漆黑一片,卿瑤順著來時的路,奮力的奔跑者,她實在沒有氣力,但是對於孩子天生的牽挂,迫使她邁動著雙腿,她想去扶一個枝杈,可枝杈經歷秋冬變得酥脆,卿瑤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卿瑤沒有急忙爬起來,而是費力的坐了起來,靠在樹榦上。
她回頭看向身後,樹林那頭時不時亮起血光與雷光,每一下都像是打在卿瑤心頭,讓她心驚肉跳。
「長風兄弟、柳雪姑娘你們可一定要找到我的孩子。」
長風柳雪二人竄出樹林,連忙跑回村子,可是小屋裡空空如也,二人連忙來到王婆家門口,柳雪焦急,一腳便踹開了房門。
可是屋子裡卻沒有人,二人尋遍內外,沒看見孩子和王婆半點身影。
二人對視,心裡涼了半截。
「孩子呢?」柳雪不解的看著長風。
長風也急的撓頭,來回踱步,但是現在刻不容緩,他也想不出能王婆能去哪,但是除了孩子,青蒼那邊怎樣也無法知曉,他抓住柳雪囑咐道:「這樣,你在附近尋找王婆和孩子,我去馳援宗主,我們到時候後山見。」
柳雪聞言連忙答應,便飛身出門四處找尋,長風則奔著青蒼的方向的飛速趕去。
這邊,虛淞和青蒼兩人招招勇猛,以強對強,二人皆已打出火來,但是青蒼心中焦急,因為那法寶實在厲害,虛淞有那寶物加持青蒼打的十分忌憚,戰了許久,虛淞反而消耗不大,倒是青蒼愈感吃力,此刻顯然走不脫。
虛淞心裡也是暗暗吃驚,當日龍環山上一戰便知此人身手不凡,大戟為輔之下以一己之力迎戰四聖絲毫未落下風,但沒想到今日法寶在手,與他受傷之軀對戰競也不能短時間內拿下,更何況卿瑤離場而逃,想到這虛淞更加焦急。
大戟揮舞起來十分沉重,也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打造的,通體流動暗紅光,幸虧是長兵器,還能逼迫虛淞用八卦鏡接下每招,但是每一次都十分兇險。
二人又拆了幾招,青蒼大口喘著粗氣,他自知再打下去,遲早要精疲力竭,但是他發現虛淞狀態跟此前相比略顯頹態,他敏銳發覺那法寶也有弱點。
群山之間,九彎之前。
兩道人影面對而立,蒼天無眼,看不清雪夜生離死別,望向東方,似乎黎明將至,但……
此夜無眠!
青蒼下定決心,便在此招間分下勝負,他大喝一聲,短刀大戟緩緩升起護在前面,青蒼雙手合十,口中吟唱詭異口訣,周身騰起黑霧,面色可怖。
青蒼周身捲起殘血,從背後飛出數道血光,血光化作萬千小蟲湧向虛淞。
虛淞見狀雙目圓整,面色極其難看,艱難的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
「毒蟲瘴!」
萬千血蟲密密麻麻有幾分像騰起的瘴氣,從四面八方鑽向虛淞。
掌中八卦鏡旋轉不停,散發陣陣護主祥光,將血蟲隔在屏障外。
天下奇珍異寶,欲想催動必然耗費內力,顯然這八卦鏡也不例外,青蒼察覺到這點,正是想以此消耗虛淞。
虛淞大喝一聲,手中八卦鏡散出的青光一舉將血蟲擊散,但是顯然這一下也及其費力。
就是此刻!
青光一消退,虛淞只覺面門閃過黑影,一桿大戟直撲頭顱而來,虛淞連忙下腰蹬腿,身形急退,同時把住長劍抵在面前。
但是大戟是在太快,長劍剛剛立好已然和大戟相撞,虛淞虎口巨震,鮮血蹦出,但是好在及時將大戟擋出,但是大戟勢沉,也將虛淞持劍之手彈開,中路已空!
而青蒼正緊隨大戟之後,手握短刀直指咽喉!
雖然來的兇猛但是此刻青蒼已是強弓之弩,身形閃了再閃,手中兵器光芒再盛!
速度太快,青蒼已然失去重心,只憑著慣性刺向虛淞。
虛淞來不及催動八卦鏡,乾脆丟下法寶,左手擋在魄刀之前,右手揮舞長劍再次刺去。
短刀哪有長劍長,如此快的速度,以兩人的身形已然躲避不開,此招怕是青蒼落敗!
「噗呲!」
只見魄刀離手而出,直直刺入虛淞左肩。
「血煉之物!」
若不是虛淞躲得及時,只怕這招真刺穿了喉嚨。
虛淞感覺一股巨大的衝力打在肩上,整個人被掀翻出去,但是在空中的一瞬,還是用長劍劃在青蒼胸口,頓時鮮血四溢,染紅了腳下的白雪。
魄刀插在左肩,虛淞瞬間察覺左邊身體幾乎動彈不得,心中大駭,急忙用手去拔。
青蒼順著慣性撲在地上,雖然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但是不深,他強撐著催動魄刀讓虛淞無法拔出,接著掙扎著爬起,虛淞見狀右手捏住法訣喊了聲來,八卦鏡應動而動,向虛淞飛來。
青蒼怎會袖手旁觀,他掙紮起身,向虛淞撲去,但是還是慢了一步,八卦鏡落入虛淞之手,青光雖然微弱但卻是實打實的轟在了青蒼胸口。
「啊!」
一聲尖叫,響徹雲霄。
本該跑遠的卿瑤此刻竟然一臉慘白的站在雪地里,這一幕,如此悲慘,就這樣硬生生地映入眼帘。
「會回來的,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吶,你最愛的桃花糖。」
「跟我走吧,瑤兒。」
「我青蒼願娶卿瑤為妻,從此不分離,生死亦相依!」
「……」
一幕幕恍如昨日,可此刻……
「青郎!」
卿瑤一字一字念到,每一個字聽起來都那麼肝腸寸斷,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落在地上又凝成了冰。
是誰,讓你情願捨棄一切?
是誰,讓你魂牽夢繞,夜夜相思?
是誰,在這徹骨的寒夜,為你捨去性命?
叮的一聲,霜女神劍出鞘!
虛淞面對昔日的師妹,終究還是想起了戒律門規,他八卦鏡在手,藉此在掌心幻化出了太極圖案,正想出手相迎。
一旁已然沒了生息的青蒼竟然猛地站起撲在了虛淞身上,抓住魄刀狠狠的刺深了幾分,從後背破骨而出!
這一擊疼到極點,虛淞齜牙咧嘴,太極圖案打向青蒼胸口,青蒼大口吐血,倒飛出去。
卿瑤一陣驚呼,差點跪倒在地上,仙劍滑落差點就昏了過去。
卿瑤滿臉哭容,朝著那個躺在雪地里的男子爬去,那個曾經許下海誓山盟的愛人啊。
太陽終於衝破雲霧,但是卻照不透這樹林。
卿瑤看著自己丈夫渾身是血的躺在面前,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不要啊,不要啊。」
可是青蒼胸口血肉模糊,肋骨都不知斷了幾根,只怕內臟都移了位。
看著他,卿瑤渾身冰涼,肝腸寸斷。
捧著青蒼的臉,她笑了,只是這一笑顯的十分蒼白。
揮手,運氣,然後朝著自己胸口打去,這個好端端的人,下一刻竟是自我了斷。
兩個人就這麼相互依偎著躺在一起,至死卿瑤的手也緊緊抓著青蒼。
此刻陽光才終於照到這裡,照在這兩具屍體上,周圍的白雪呼應地熠熠金光。
虛淞嘴巴半張,雙目大瞪,伸出手想去抓住什麼,不可置信寫在臉上,他掙扎想爬過去,但是傷口處劇痛傳來,而且魄刀的影響還未消退,他本就強撐,此刻心中一急,撒開法寶,昏死了過去。
夜,終究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