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虛實之間（九）
一聲驚呼懸起眾人的心。
溫荷連忙回車檢查，嘗試尋找李思誠的蹤跡卻只在座位上看到了一個打翻在地的飲料瓶。
「鄭康大哥，你有聽到李思誠的動靜嗎？」
「沒有。」鄭康搖了搖頭，還沉浸在惡獸帶來的恐懼的餘波之中。
昏月下，一根細絲反射出銀白的光芒。
手指顫抖，猶豫了一下，輕輕撥斷。
一分為二的絲線在微風中飄動，緩緩飄離，陷入黑暗。
銀絲斷裂，激起男人微皺的眉毛。
確鑿，守夜之時，鄭康已有所布置，若李思誠只是小解，斷然不可能不驚動鄭康。
有所察覺。
雖有些於心不忍，但溫荷還是詢問道:「那個……鄭康大哥，您剛剛所見的怪物是從哪跑出來，事先……您有所察覺到異樣嗎？」
「呼……」深吸一口氣，鄭康抬頭看向溫荷，右手指去，「剛剛它是忽然出現的，第一次我還沒看清，第二次才看到那傢伙的模樣。」
黑暗之中，彷彿一雙眼睛注視著這裡，窺探著每一個人。
充滿了恐怖和非自然的惡意是視線縈繞著周圍，冷汗滴落，令人只想逃離這深邃驚懼與迷失惶恐交織的羅網。
頓了一下，鄭康深深注視著溫荷，道:「『事先』沒有任何動靜，我完全沒有聽見任何聲響。」
自夜幕降臨，火光的照射之外，皆是深邃的黑暗。
顫抖的手指微微握緊。
「吳殤哥，能不能幫一下忙。」溫荷沉聲道。
「怎麼了？」
「我準備去，去怪物離開的方向進行偵查，說不定會有和李思誠相關線索。」
溫荷聲音依舊還帶有一絲顫抖，卻有著說不出的堅定。
「能麻煩吳殤哥把繩子綁在我身上嗎，我會每隔五秒拉動一次繩子，如果我沒有動靜了，就勞煩吳殤哥了。」
吳殤回應以安心的笑容。
不再猶豫，隻身潛入黑暗。
4秒。
6秒。
5秒。
8秒。
4秒。
3秒。
面色蒼白的溫荷從黑暗中走出。
「發生什麼了？」吳殤問道。
慘白的臉上面露憂色，溫荷癱坐在地上，道:「我也看見那個怪物了，確實如吳殤哥所說，是類犬型的生物，它把鄭康大哥的布置破壞掉了。」
大口喘氣。
「除此之外，我在地上踩到了這個。」溫荷舉起一個紐扣，紐扣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糖精的甜膩，「李思誠多半是被抓走了。」
惡獸的身影彷彿浮現眼角。
儘管恐懼依然縈繞在溫荷心上，但他還是咬牙罵出一聲：
「該死的畜生，艹！」
雖然和李思誠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溫荷依然把他當做朋友。
無論是誰，溫荷都希望能與之成為朋友。
這是自己的弱點，也是天性，在煉獄中這種死亡劇本中的隊友就更應該珍視。
朋友的受傷是溫荷難以接受的事，更別說他現在生死未卜。
火焰猛烈的燃燒，照亮眼瞳中那匹名為「暴怒」的馬。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吳殤突然輕笑道，眯起的眼睛掃過溫荷，「李思誠也是我們的夥伴嘛。」
驚詫。
吳殤就如同看穿了溫荷心思一樣，精準地說出溫荷想講但又覺得不尊重其他幾位同伴，過於擅自行動的話。
雙眼微睜，漆黑的陰影蔓延入眼。
不知道在想什麼，蔡伊箐猶豫了一下，最終藏住眼中恐慌。
痛楚的傷疤伴著非人的恐懼一同扭曲。
「那我也去吧。」
蔡伊箐說道，漆黑的瞳孔泛起火光。
鄭康驚愕地看了看周圍的幾人。
難以置信，光是轉述的外貌就能引起如此之大的恐懼的事物，幾人居然都不懼怕。
看向鄭康，溫荷的心中又多了一絲猶豫與關切。
鄭康大哥受那怪物的影響看起來要比我深的多，還是不勉強他了吧，但這麼說又等於將他拋在這裡不管了。
兩種思緒的矛盾交織，一種怪異的難過和愧疚浮現心底。
再三的猶豫，卻在出口之時被打斷了話語。
「鄭康哥你受影響比較大，還是先休息一下，等我們回來吧。」吳殤輕柔地道。
泛紅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宛如血月。
先前劇本開始時的場景不知不覺的閃現眼前。
望著吳殤的瞳孔，輕柔的話語扭曲成譏諷，沒來由的怒氣阻斷了恐懼。
「她馬的，我也去。」鄭康罵罵咧咧地從地上起來，退卻轉化為前進，本想懟回吳殤一句，但看見那輕笑的面孔，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一行人出發。
擔憂，焦急，驚愕，隨著而來的是憤怒與關切。
回到火堆旁的幾人衣服都有所破損，其中被撕裂的最厲害的蔡伊箐更是春光乍泄。
沉默。
良久，溫荷才開口。
「那個，大家還是先休息吧，守，守夜的活就由我來吧。」
乾澀的嘴角起皮，在憤怒的撕扯中滲漏著鮮血。
鄭康拍了拍溫荷的肩膀。
「別太辛苦，這不怪你，往好處想，他只是被拉入了鏡子，說明還有生的希望。」
如果我沒放手，李思誠就不會被拉進去，大家也不會受這麼大的傷害。
「溫荷！」
李思誠最後的話語彷彿浮現眼前，自己臉上的慌亂格外刺眼。
止不住的想著。
深邃的黑暗之中彷彿再次傳來窺探。
用以憤怒回瞪。
微風吹拂，將熄了柴火，暴怒之馬順著主人的意願潛入其中。
烈火三尺。
疲憊，卻被內疚蓋過。
凌晨，日漸升，光亮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我去上個廁所。」吳殤輕柔的聲音在溫荷耳邊響起。
「可是……」
「沒關係，天已經亮了，那個怪物不會在追過來了。」吳殤篤定地說，留給溫荷一個安心的眼神。
被打斷的溫荷本想再說些什麼，「兩個人在一起有個照應」之類的話又因為車裡休息的兩人而說不出口，希望讓吳殤將就著等他們醒來又怕激起矛盾，堵在心裡。
看著吳殤離去，眉宇間透露出對朋友的擔憂。
轉過拐角，吳殤突然頓住。
「你就是太善良了，溫荷，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才顯得那麼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