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簾龍跡現,洞府蓮華生
鳥雀驚起。
魔瓶的蓋子一經打開,精靈巨大的虛態身體立時呼嘯而出,在空中旋轉如陀螺,聲音更似悶雷滾過,震蕩山林:「這又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每次出來都是這麼奇怪的地方!」
「看來恢復得很好的樣子,伊丁瑪斯拉……該死,給我下來!」菲魯茲氣惱的開口,聲音有些低悶--邊上小猴子明顯被嚇到了,看到魔神的瞬間飛快跳到少年肩上,小爪子牢牢抱著他的頭。
好不容易將猴子扯下來,少年臉上多了幾道爪痕,憤憤地把猴子扔到一邊,他仰起頭來:「做為你的契約人,伊丁瑪斯拉,現在是你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哦約定?你要提出願望嗎,說吧,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以暴風主君弗卡洛大人之名,伊丁瑪斯拉將盡自己所能去完成!」
但是,必需要付出代價。魔神雙手環胸,鬍子翹得老高--他打量四周,這座山給他的感覺非常舒服,源源不絕的靈力湧向自己,那是過去幾千年裡、從封印之瓶出來后都沒有遇到過的充沛充實感……
對於這次的新主人,伊丁瑪斯拉相當滿意,自從與少年定下了契約--雖然是單方面的、並非由菲魯茲主導的約定,而是屬於一個已經消失的靈魂……與他訂下契約之後,自己就總是到奇妙的地方,並遇到奇怪的人。這,都是因為新的契約人本身所蘊藏的力量,但是少年並不知道他的存在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好處,這點可以利用……魔神狡猾地想著,說不定自己可以再賺到個強大的靈魂奉獻給主君呢。
「你有三個願望可以提出,每提出一個,你必需以生命的三分之一為抵押……當然,當你生命完全消失的時候,你的靈魂也將屬於我--那麼主人,你現在確定嗎?」
如果菲魯茲屬於王道劍宗傳人的那一部分沒有蘇醒、只是個普通波斯王子的話,聽到魔神所做的承諾也許會欣喜萬分--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願望的契約,聽起來似乎很可怕,可仔細推敲,卻全是漏洞。
這瓶中精靈會是這樣愚蠢的存在嗎?
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魔神:「我想,我們有必要將契約再重申一遍。伊丁瑪斯拉,我與你訂下契約,藉助你的力量許願,同樣的你也會從我這裡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那麼,我們的關係將是互取所需,是屬於對等的位置……」他嘴角揚起:「但是上一次,你似乎是違約了。」
那天在女兒村中,魔神被激怒而抽取契約人生命的力量,差點讓菲魯茲死去。
「咳……那次是意外,是意外。」伊丁瑪斯拉的古怪辮子有點耷下來,鬍子翹起的角度也微微壓了壓。
「不過也是那一次才讓我確定彼此的關係。受到召喚而出現的魔神,你的力量發揮,其實是要藉助契約人的吧?」
「……」
「雖然根據傳說,瓶中的妖魔為了得到自由,主動允諾完成打開瓶子的人三個願望…可是那個契約的最後代價太可怕,除非是象巴姆拉老師那樣有執念的人,不然不會有人願意在心想事成之後立刻死去吧?所以每個打開瓶子的人,最後都會將第三個願望封印起來……這恰恰正是你所希望的,陷井在你從瓶中出來、對那[契約人]第一次說的話中就已經設下了。」
魔神的五官擠在一起,肉滾滾的臉上同樣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有那滑稽的鬍子上上下下:「陷井?你是說我布下了陷井?我說的是很合理的要求,別把魔神當傻瓜,從來我們就不白做功,想要完成願望自然要付出代價。」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這個,伊丁瑪斯拉,你的樣子很容易讓人以為你是個愚蠢的魔神,你的一些言行看起來也很象笨蛋,所以總有人沾沾自喜於自己的智慧,認為自己能夠從魔神手中把應付的帳賴掉……可是實際上,上了當的從來就不是魔神。」
狡猾的人類!
「你想說什麼?」
「我並不象你想的那麼無知,而你,我的契約人,你也不是傳說的笨拙……如果是合作的關係,雙方都強大的話當然是對彼此都有好處的對嗎?我,需要一個強大的守護神靈,你所需要的是讓你強大的主人,所以,我鄭重地詢問你--伊丁瑪斯拉,你確定嗎?」
「……」
魔神沉默了一會大笑起來,「真是有趣,我開始有些喜歡你了,居然有這樣的人類。好吧,三個願望的契約做廢,在我能力允許的範圍里,你想做什麼就說吧……不過我的主人,你想讓我們怎麼強大呢?」
菲魯茲微笑:「首先,我需要你為我找一樣寶物,一件非常重要的寶物。」
「等一下,我又不是瓦沙克大人的部屬,也和瑪爾巴斯大人沒有牽涉,尋找財寶這種事情可不是我擅長的領域,除非你召喚的是土與海的魔神,他們一向是負責讓契約人擁有財富的。」
「誰說我是要尋那種寶了?」菲魯茲沒好氣,但東海龍君說得對,因為魔神本身的存在方式,天生能夠感受到天地間存在的靈力走向。比起他此時的無能為力,這瓶子里代表著風與疾行的精靈能更輕易地找到水簾洞。
「原來是那個……好吧主人,我帶你去!」伊丁瑪斯拉虛幻的大掌凝為實體,將菲魯茲托起,藍色身影化做旋風從山林中卷過!
「吱吱吱!!!」
「你什麼時候又扒上來了!放開我的頭!」
「吱吱吱吱吱!」
「喂,」悶悶的聲音從巨掌中傳出,上次是驚慌加逃命,所以被瓶中精靈雙掌一合從波斯帶到女兒村也沒什麼反對意見,可這次少年不太滿意了。「你就不能用其他方法帶著我嗎?這樣被你合在手心,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讓我的心情變得很糟糕。」
其實主要是那隻猴子被黑暗嚇到了,現在正四肢連尾巴地纏在他手臂上,這令菲魯茲感覺很糟糕。
「你要求還真多……」
「既然願望可以無限制的許,我為什麼不說?快點變個其他舒服點的,記得我以前有張大床很是不錯,鋪滿了厚軟的白駝皮……」
「……變個毯子給你就不錯了!」魔神很惱火,這個臭小子。
一張厚實的飛毯騰空而起,魔神遵循本能去追逐著靈氣的盡頭,向著重重山巒出發……
陽光直射,坐在飛毯上的菲魯茲並不覺得冷,但那小猴子卻仍是瑟瑟發抖,抱著他的一隻手臂不放,「哼,現在膽小起來了?先前不是很囂張的嗎?」少年用魔瓶敲了下猴子的腦門,再把它抱進懷裡。小畜牲此時乖巧得很,即不齜牙也不尖叫,好象家養的一般。
雖然有著魔神護航,菲魯茲還是非常擔心的。舉凡洞天福地之所,無不被眾生爭奪,此山看起來人煙罕至,但靈氣沖宵……定然會有大量妖物靈物出沒。
猶其是那放置金火之英的地方,據說是遠古大魔神宗府,自己真的能夠拿到嗎?
……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奔雷般巨響傳入耳中,遠遠看到白色霧氣瀰漫。
水?
「是那個地方嗎?」
霧氣翻湧,正午的煦陽直射下來,霧海上折出道道虹霓,魔毯在彩虹中穿行而過。
水霧如雨如注,菲魯茲全身被打得濕透,懷中猴子冷得直發抖,一副往下滴水的樣子…少年抹了把臉,勉力去看四周--到處是紛亂迸濺的水珠,嘩嘩響聲里,群山綠樹都變得搖曳不定,模模糊糊。
「伊丁瑪斯拉,我什麼也看不清了!」
「哈,藉助感覺,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這裡,哦多麼奇妙的地方,看這翻湧而出的靈氣,驚人的魔力!」魔毯興奮地在空中停了一下,暴發出淡淡藍色光芒將毯子上的一人一猴包圍起來,「坐好了,我們要衝進去!」
一道巨大瀑布映入眼帘。
小猴子尖叫起來!銳利的小爪子抓破了少年的手臂,它驚恐地看著那片白色霧氣中騰起巨大修長的身影,帶著漫天淋漓的水光!
龍!
琉璃般的鱗片剔透出幻彩,卻有著刀鋒般的利爪與冰牙的神獸,從水瀑中掙出龍形兇猛地撲過來!
猙獰殺意壓制住了一切,令人魂飛魄散。
魔毯打了個轉,無法再保持住平穩,在猴子的尖叫聲里被水波沖得倒飛出去!
「原來如此!因為此地有龍看守,所以整座花果山感覺才這麼平靜啊……」處於魔神的結界保護,菲魯茲被甩到飛毯的邊緣,然後又甩回毯中央--雖然看不見的牆阻止了他從高空掉下去,可被這麼一撞,胸口後背的傷又痛得他半天爬不起來。
一直扒在少年手臂上的小猴子慘叫連連,差點被壓扁了。估計它這輩子沒遇到過這種事情,魔毯上上下下搖晃,晃得一人一猴暈頭轉向,噁心感衝上來,五臟內腑都在翻湧。
要吐了……
「不準吐!敢吐我馬上把你們扔下去!」伊丁瑪斯拉咆哮,他是個有潔癖的魔神,平常閑著的時候就喜歡做掃掃地之類的事情,無法忍受髒亂污穢,光想到就惡寒。
因為是魔神,他這話小猴子完全理解了,捂著嘴躥出少年的懷抱,跑到毯子邊上對著看不見的牆使勁撓:「讓我下去!我要下去!」
菲魯茲緩過勁,身體好象要散架般……看著那遠處翻騰的水龍,苦笑連連,既然是龍,那麼東海之主所做的安排就能派上用場了。他撐著身體爬起來,「伊丁瑪斯拉,把這禁制打開。」
魔毯再度沖向水瀑,在水龍重新撲上來的那瞬間,菲魯茲掛在脖子上的那顆北海玄珠光芒大盛,散發出極冰寒氣--耳中哧滋聲不絕,茫茫水霧傾刻化為霜花冰珠,卻不墜下,反而附上了水龍的身體!
凍氣蔓延,水龍凝聚成冰雕,被魔毯貫穿,咔嚓聲響起,大塊大塊的冰隨著奔騰瀑布直衝而下!
「哦,我的主人,我們衝過來了?」
「當然,現在是不是對我所承諾的契約更有信心了呢?」
在水龍化作冰塊跌落的時候,有人在漫天水霧中靜靜看著……
是那個少年?他怎麼會來這裡的……我知道了,傲光你這可惡的傢伙!
看著懷裡熟睡的少女,那張小臉上滿是幸福與依戀,和記憶里的容顏重疊在一起,總是忘不了。
捨不得將她這麼放下,但是卻不得不從她身邊離開……她是這般嬌小柔弱,不伸出手去,便無法保護她,可是伸出手,又會傷到她……
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在雲上所見的一幕幕,那個少年也很喜歡她吧,他很在意她吧?那麼,便讓這少年代他去守著護著……
片片浮冰在眼前排成命數,帶來了因緣,卻看不穿劫果……如此寂寞。
水波瀲灧里蓮花盛開,萬般風情也不及她眉嫵淺笑…他留戀地指撫過那柔軟的臉頰,在鼻尖唇上停留,終於還是輕輕放下……
衝破了水龍的攔阻,穿過巨大的瀑布,赫然在其後的石壁上,隱藏著一個山洞。
花果山,水簾洞。
魔毯毫不猶豫地向著洞中飛去。
這個山洞極大,而且幽深,曲曲折折地轉了好幾個彎后,陰暗的視野一下子變得通明透亮!
飛毯速度減緩了許多,飄浮著慢慢前進。浮光掠影在山壁上搖晃,菲魯茲驚訝地看著眼前豁然開闊的景象。
四壁珠玉瑩潤,艷黃魅紫炫目照眼,生成了五色流離,深深洞中幻光交錯,到處熠熠生輝,沒有半點陰霾。空氣絲毫不顯得凝窒,風在這裡微微盤旋穿過,更有老藤青蔓垂枝掛葉,珠果累累,一派生機盎然。
最令少年驚奇的卻是那洞中盛放的一池瓊花!
在這洞府中,鍾乳滴嗒聲聲慢慢,不知滴了多少年,匯成了一汪又一汪清池。在洞中心最大的池中,錯落著碧葉團團,水波輕漾間粉白藍紫各色紛呈,亭亭玉立。
「果然是仙家洞府,現在才春天,這裡居然有這麼多蓮花。」菲魯茲前世所修偏向禪宗,連乳名都叫[阿摩],對那佛花自是極為喜愛。眼前看到這麼多品種各異的清蓮,不由得心動,本想要細賞一番,但還是做罷。
魔毯漂浮在半空,似乎魔神也被這美景吸引停了下來。
「伊丁瑪斯拉,走吧。」這洞中芳草奇花,日後有機會可以慢慢來看,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那個能夠讓自己變強的寶物。記得東海龍君說這裡是無主之地,那等他拿到想要的東西,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阻礙,就將這水簾洞佔為自己修練的洞府好了。
肩上一輕,卻是小猴子感覺到耳邊風聲變緩,飛毯不再箭一般亂沖,馬上從菲魯茲肩上跳起,捉著一根垂得近的樹藤盪了出去。
小傢伙無比後悔,它只是不小心跟錯了人,結果一路上驚嚇不斷,又被凍又被壓,小命幾乎玩完……現在捉著機會當然立刻逃跑。水簾洞景色旖麗,它攀著長藤縱跳來去,吱聲歡叫,一下子爬到山壁去摳發光的玉石,一下子跳到水邊伸爪去摘那池中蓮花,周身皮骨沒個停歇。
「終於走了。」菲魯茲覺得一陣輕鬆,才說完,小猴子的身影從洞壁躥過,扯著根粗藤擺盪過來,半空中松爪筆直地撲到他臉上--
「放、放手!你這小畜牲!」
小猴子抱著少年的手臂吱吱吱叫個不停。菲魯茲自然是半句也聽不懂,反而大怒:「自己去玩,我沒空再照顧你了!」
用力甩手,那小東西跌到毯子上,一骨碌起來重新捉著少年的褲腳不放,比爪畫腳,指天劃地……
「你到底想幹什麼?」猴子如此焦躁,菲魯茲也覺得不對,可是苦於溝通不能。
小猴子小爪子在兩耳一比,又停在腰際。
少年搖搖頭。
小猴子癱倒在毯子上,四肢攤開肚皮朝天。
少年皺眉:「睡?」他猜測。
……猴子跳起,雙臂一伸抱了個圈。
「你還想抱著人睡!」怒吼。
魔神開口了:「它是說,跟你在一起的那個頭髮長長的小姑娘,睡在那片花叢中。」
「什麼?」
密密匝匝盛放的蓮花在穿壁而來的微風中輕搖,小姑娘淡紫的身影隱在其中。
「小花?」菲魯茲有些不確定,花笑忽然跑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這不是那個小姑娘嗎?」飛毯平平停在蓮池上方,「她怎麼睡在蓮花上?唔,這個樣子真不錯,很象是沙漠過去一些地方活動的仙靈啊。」
大片大片的蓮葉鋪在水中,層層相疊,嬌小的女孩躺在葉上,烏黑長發散開,一朵朵碗大的睡蓮從發間展露,更有無數淡紫粉白的萍花聚在葉邊。
小姑娘彷彿由花所堆聚而成,水波映射,她整個人也透出朦朦光華,不似真人。
魔神對花笑的印象比較深刻,正是受到這個女孩的靈魂牽引,自己布下的魔法陣才會跨越如此遙遠的距離,來到女兒村。
「雖然我的靈魂告訴我這是小花,但是有些不太對……」
花果山曾是遠古魔神居所,這裡靈氣翻湧,足以吸引所有未踏入天道的修行者入駐……雖然受到龍神的威懾,一般的妖魔鬼怪全都迴避左右,但是,龍王也說了,寶物與他相剋--言下之意就是連他都忌憚這裡。菲魯茲可不完全相信那東海龍君的說辭,該不會……這裡其實有著連龍王都不願招惹的對手?
「那麼你發現了什麼?」
少年坐在飛毯邊緣探出身子低頭看去,只見小姑娘雙眼閉著,嘴角揚起,似乎在沉眠中好夢。他皺眉道:「看起來確實是她沒錯。可是在分開之前,小花在草叢中打滾,那些花汁草漬也沾了不少,現在……」
花叢里的小姑娘身上月白衣衫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破損污痕,就和今天早上出門見到她時一樣。
不合理。
「這樣啊……」
魔神不出聲了,暗自戒備。
但那小猴子明顯沒有這一人一魔的警惕與複雜想法,縱身一跳,荷葉輕輕搖晃,它有些站立不穩,急忙抱著一枝花苞亂叫幾聲,接著飛快躥到女孩身上。
飛毯大驚:「不要驚醒了她!」他還沒有準備好呢。
花笑長睫動了動,眼睛睜開了。
烏黑的雙瞳映著蓮色無雙,便是最珍貴的明珠也沒有這等美艷--少年與那雙眸直直相對,看得失神。
魔毯暴起藍光,布下結界護住毯上的主人。
「菲魯茲?」
「小花!」菲魯茲高興地喚道。「你沒事吧?」
……喂喂喂!剛才不是還在懷疑嗎?飛毯差點掉到水中去。
「你怎麼總說這句話?我會有什麼事?」花笑撐起身體,懶懶打了個呵欠。「咦,怎麼床搖個不停,不對,這裡是哪裡?這是什麼?」
以為自己剛起床,花笑的腦子還有些遲鈍,等到她反映過來自己是坐在一池蓮葉上,開口便是背書:「異域志上說,南贍部洲上終年雨水不斷,所以到處都是湖泊,生長的樹木都干疏而葉闊。有一種蓮花的葉子特別巨大,浮在水面上象一個個盤子,能夠承受數十斤的重量,當地人把這種葉子當做橋,可以在水上行走,也可以把葉子當成床,睡在水上……呀,難道就是這個嗎?我們是到了南贍部洲了?菲魯茲你真厲害。」
「……沒有,還是在花果山上。」花笑一臉興奮,少年實在有些不忍打破她的幻想。雖然相處的時間不怎麼長,兩人在一起時,小姑娘總纏著自己說外面世界的種種,基本上,他對這孩子的性情是知道得差不多了。
錯不了,這個就是小花笑,兩人的靈魂互相吸引,他本就不該懷疑的。
讓魔神解開了結界,一把將花笑拉到飛毯上來,小姑娘自然又是驚奇了半天,「飛毯啊,會飛的啊,這是菲魯茲你的法寶嗎?」
「算……是吧。」在小姑娘崇拜的目光中,少年得意起來。
花笑好奇地用手去摸飛毯,厚厚實實四四方方的,大約一丈長寬,淡淡藍色看起來相當樸素。「不知道是用什麼織成的,很結實,菲魯茲,法寶是可以煉製的吧?下次把它弄得好看些吧,綉上花好不好?」
「這個……其實法寶是有自己性格的,他不願意我也沒辦法。」不好意思告訴小姑娘,自己離煉器還早得很呢…但菲魯茲剛說完,一陣霧氣裊繞,五色熠動,點點星芒閃爍,道道綵線遊走,在飛毯上織出繁麗錦紋……須臾間金絲為經,銀絲作緯,紅花碧葉,彩蝶翩翩,幡然於眼前,本來素凈的毯子變得異常華美艷麗。
花笑拍手:「好厲害好厲害~~菲魯茲你真厲害!」
菲魯茲:「……」不是我乾的。
難道?
「小花覺得很好嗎?」
「對呀,真漂亮,太了不起了。」
「不過好象還有點不夠,好看歸好看…坐起來不太舒服吧?若是鋪上厚厚白駝皮,再枕幾個柔軟的靠枕……」
花笑眼睛閃閃發亮:「可以嗎?」
「要看法寶的意思了,小花很想要吧?」
……
…………
魔神冷冷地在腦中提醒:[主人,你沒忘了自己的目的吧?我們的約定、約定!不要再浪費我的魔力!]被當成法寶真叫人不高興,他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魔神,可不是區區卑微的魔仆!伊丁瑪斯拉承認小姑娘美麗又可愛,完全不象其他魔女那麼刁鑽難惹,所以他被誘惑了……但是這點被他所謂的主人拿來利用,就很惱火了。
[你本來就是虛幻的魔神,變化需要多少魔力呢?難道你要拒絕她嗎,你看她多麼期望的眼神,你就忍心看她的眼睛因為失望而失去光彩嗎?]
[……少女純真的乞求總是讓人難以拒絕,雖然我知道這其實是你這個混蛋的期望。]
又是一陣煙霧變化,少年所說的一切都出現在了飛毯上,樂得小姑娘抱著靠枕翻來翻去,連小猴子也在一邊跟著滾。
[真可愛,這樣便高興了。]
[是啊,只是稍稍用點魔力變化,就這麼開心。]
[你真的是魔神嗎?]
[當然,我的主人,雖然我是魔神,但我也是個男人啊……]
[哦……男人啊?]
看著花笑把臉埋在柔軟的毛皮中磨蹭,菲魯茲忽然後悔了。
但是不管菲魯茲樂意不樂意,他也不可能去提醒花笑,說什麼她抱著不放的枕頭毛毯其實是魔神身體的一部分,男女授受不親快快放開之類的話。出於小小的私心,少年還是希望自己在女孩心目中的形象是強大可靠的,最重要的是獨一無二!伊丁瑪斯拉這個好色的傢伙明確表現出諂媚舉動,要是告訴小花笑有這麼個精靈的存在,只怕她的注意力馬上就會被吸引過去……
可惡,強抑著將小姑娘手中枕頭扔到一邊的衝動,菲魯茲想起一個問題:小姑娘突然跑走,不知遇到了什麼樣的奇遇,居然會先自己一步到這水簾洞中?
但是花笑卻是一點記憶也沒有,她也覺得奇怪,只記得自己吃了幾個果子后就很想睡,然後再睜開眼時,便看到身畔蓮花盈盈而立,菲魯茲的面孔映入眼中……對飛毯的驚奇過後,小姑娘打量四周,也被山洞的奇景所迷,定定地發起呆來。
「小花?」
風動漣漪,暗香輕拂,寂靜迴繞在這空曠中,悵然若失……
好象丟失了什麼一樣,心底有個地方也是空空的,「這裡是?」
從未見過的景象,可是為何如此熟悉,有些片段從眼前閃過,花笑身體僵了起來。手中的軟枕滾到一邊,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剛才那種感覺,她是不是曾經捉住過什麼?用力的去抱住過什麼?
伸出的雙手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一陣悸痛穿遍全身,「好痛。」
菲魯茲頓時緊張地把花笑拉進懷中,摸摸她的額,好象有點涼,「哪裡痛?是不是這洞中濕氣大所以寒氣入體了?」挑起她的下巴察看臉色,不由一呆。
「你握得我下巴好痛。」下頜上手指的力氣忽然變大,花笑抱怨道。
小姑娘臉色本來就白如玉脂,記得菱花小口也一直是缺乏血色的淡淡粉紅……但現在看起來卻是紅潤飽滿,嬌艷欲滴。
菲魯茲眼睛眯起,他只是樣子年輕,內里絕非不解世事的毛頭小子,那嘟起的小嘴微微腫脹,分明就是--「誰!剛才你是和誰在這裡?」
脖子上?
花笑莫明其妙,少年碧綠的眼睛彷彿有團火在燒一樣,那咬牙切齒的模樣駭了她一跳。不知道哪裡惹到了他,對方居然把手探向自己的衣襟--不假思索地一掌劈下:「大師姐說不許給男人亂碰!」
咔!
……
……菲魯茲鬱悶地把自己埋進厚厚絨毯中,一邊的小姑娘不斷道歉:「對不起呀,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呃,不知道自己力氣這麼大……」
你是想說我沒用吧?
「你痛不痛,我幫你揉吧?」
痛!痛死了!不光是手腕痛。魔神在暗處大聲嘲笑,少年也自己罵自己--
小花她……現在真厲害啊。屬於前世的部分這麼感慨著。
你也是想說我沒用吧?
事實是這樣啊,雖然小花她說自己是女兒村最弱的弟子,可畢竟是自小由明師指點習武。而你……
哈哈哈哈,我就說嘛,這小姑娘看起來嬌嬌弱弱,可是魔女都是擅於偽裝的,還好這次倒霉的不是我--伊丁瑪斯拉不知道為什麼非常開心,大概覺得只有自己被栗娘她們欺負很不平衡吧。
閉嘴!看到[主人]吃虧你很高興嗎?
哦你怎麼這麼認為呢,親愛的[主人],我與你的契約是特別的,你的失敗就是我的失敗,所以我怎麼會嘲笑你呢?加油吧~~
哼!
花笑心虛地看著拿背對著自己的少年,剛才一不小心用力過大,就把菲魯茲的手腕給弄折了。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啊……現在人在外面,身上也沒有救治的藥物,小姑娘只好托著那腫得老高的手腕,運起真氣輕輕揉捏。
菲魯茲一動不動,花笑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將痛楚給隔絕掉,可他受傷的心卻沒法治。整個人陷入陰暗的情緒中……
「菲魯茲,你要找的寶物,就在這洞里?」看到少年消沉的模樣,花笑只好自己找話說。其實小姑娘很無辜,她完全不明白少年突如其來的怒火是怎麼回事,本來自己出現在這洞中就夠奇怪的了,「你是說這洞中除了我們兩個還有其他人?可是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啊。吶,難道你的目的正是要先找到這洞里的人?」
「……也許吧。」聲音悶悶地,還有些咬牙切齒。小姑娘唇上的痕迹肯定是什麼人留下的,還有脖子上……剛才沒來得及扯開她的衣襟看看胸口,可惡!火氣又起來了。
東海龍君到底是什麼意思?
少年心底有些惶恐,因為這裡是女兒村,村中皆為女子,不會有什麼其他男人出現在花笑身邊,所以他便放下心來,認為這一次她一定是自己的……但是,自己是不是疏忽了?
就象他自千里迢迢外來這裡遇見她……誰能保證沒有其他人同樣如此,並且比他還要早地守著她?
一世誤過,一世錯過,這一世又如何……她本是那般美好的存在,會被人覬覦一點也不意外……
到底是誰?
女兒村的人那麼愛護著她,難道只是單純的疼惜么?東海龍君為何非要將她帶到這裡來?自己為了獲得力量所以聽從了龍君的建議,但在獲得的時候,是否代表著失去?
他不能再承受失去!
菲魯茲猛地坐起,另一隻完好的手緊握著花笑:「別離開我。」
「我們這不是在一起嗎?」小姑娘看看兩人之間的距離,想把手掙出來,又怕自己力氣大了……她將身子悄悄往後移了些。
「別離我太遠。」他補充:「一看不到你就出事……」
花笑滿臉迷糊:「我沒出事啊?」有事的明明是菲魯茲,他若再是突然接近做些奇怪的舉動,自己可沒有自信能夠控制屬於武者的反射性攻擊。「不過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一點也記不起來,哈哈,睜開眼睛便到了這麼美的地方,真的好象是書中說寫的奇遇呢。」
「啊啊啊!連自己被欺負了都不知道!你絕對不能離開我半步!」少女嬌憨地笑著,對自己所處的境況渾不在意,可惡,擔心的只是自己嗎?少年有些發怒,大喊起來。
「好吧,一會有危險我會保護你的。」大概總被人照顧著,小姑娘忽然發現原來還有比自己弱的,於是自信滿滿地對少年拍胸口。
「……」
「你怎麼又不高興了?」
菲魯茲頹然倒回毯上,繼續用厚厚的駝絨把自己埋起來……「沒有,我是在感動。」
「放心,強者照顧弱者是應該的,大師姐從小就這麼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