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孔璋是誰？

阿鏡自然知道。不管是曲陽山孔氏當代的佼佼者，站在修真界最高處那一小群人中的一個，還是孔璋因為他的道法而在外界引起的種種傳說，孔璋在小竹山城舉行的各種實驗，那些實驗的進展和結果，孔璋在修真界里的關係網，這所以一切的信息阿鏡自然都是知道的。

而且阿鏡還知道，孔璋的很多做法，尤其是破除門閥血統貴賤的禁錮，在小竹山城廣開書院，為天下散修大開方便之門，在他那一個層面上是被很多人看好的。雖然天底下幾乎所有的修真家族，甚至包括孔璋出身的孔府，都對孔璋的這些作為非常的不滿，認為他不去提攜那些有來歷、有血統、有門第、有資質的自己人，反而是向那些草叢裡的流民施捨他的所謂恩惠，這樣的做法很是不對。但是，受恩惠的人，卻絕對不是那麼想的。

固然孔璋總是喜歡挑揀，有時候也喜歡引誘那些美貌的女修們自己提出用身體來做交易然後再裝正人君子，有時候又喜歡隨便拿出一套新創的道**訣讓那些求他的人做實驗品，更惡劣的是他動不動就用他「一孔窺天」的神通預言那些剛剛結成金丹的小修士的命運，然後就是亂點鴛鴦譜。但是，那些早已經在其他所有修真門閥底下做狗都沒有得到機會的人，捨棄了所有尊嚴去做那些門閥子弟公用肉奴、被隨意踐踏卻得不到任何回報的女修，那些只能眼睜睜看著門閥因為力量而奪走了自己的所有、自己卻只能奉上微笑、不敢提一個怨言、還要為他們的暴行喝彩的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所以，孔璋門下，走狗如雲。

誰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得到過孔璋的恩惠，又有多少人等著一個機會準備用自己的生命去報答孔璋？更是不知道，孔璋每一次不記報酬、不講限制的法會裡，有多少人在rì后因為孔璋直白宣講道法真傳而更上層樓？自然，也沒有人知道，在自己要攻打小竹山的時候，會有多少手下叛變，會有多少人通風報信，又會有多少人捨棄生命也要刺殺自己？

而作為羅浮核心之一的阿鏡，更知道一個秘密的傳聞。那就是孔璋曾經和陳風笑一起，在青蘆洲的某一個地方，被癸變泉大仙人召見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以後，孔璋在小竹山轄地開始建立了分佈在每一個世俗王國的書院，又在小竹山城建起了聞名天下的「九層雲城」，開始了「有教無類」的傳奇。

但這些還不夠。

阿鏡知道的，孔璋憑著人望就可以讓一切元神真人層次以下的戰爭在還沒有發動的時候就自己停滯了。但元神真人的膽大妄為卻是根本沒有任何界限的。誰能說的上，今rì還是正氣凌雲的元神真人，明rì就不會因為化道之難的機緣而血洗天下、墮落成魔？更何況，還有那爭道之戰，更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憐憫？

說不得，就是昨rì那樣的血戰，輕易就可以把小竹山城像劍峰一樣的摧毀，把那周圍的凡人修士統統碾成紅粉。作為此界最最大能的元神，又有什麼事情是干不出來的呢？

但小竹山城卻正如陳觀水剛才所說的那樣，確實就是此界最最安全的地方，更是沒有任何一個元神真人膽敢隨便亂作的地方。在孔璋沒有接管小竹山城之前，小竹山僅僅只是一個默默無名，只有一百丈高的小山峰，山上也僅僅只有一個女修道觀的時候，就已經是如此了。

但阿鏡更知道，能知道小竹山城為什麼會如此的，只會是那些已經站在元嬰境界以上的人物，而且還必須是數萬年傳承不絕的大宗門的核心人物。絕對不應該，是眼前陳觀水這樣的築基期的小人物能了解的。

阿鏡心裡有疑問，但臉上卻沒有異常，迎著陳觀水斬釘截鐵的目光也是屹然不動，反倒是很玩味的笑著反問道：「觀水，我知道你在儒門轄下長大，但也不應該對儒門的那些大人們這樣有信心啊？要知道，你可是我們羅浮的人。你為什麼就不認為羅浮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呢？」

阿鏡是在試探。

但陳觀水卻不這麼想，直接就掀開了遮掩一切的幕布，很坦然的回答道：「這是我問陳星緣祖師，她就是這樣答我的。而且還送了一幅影畫給我。」

陳觀水豎起手指，輕輕一勾，就從軒轅通天靈玉裡面放出了一條青sè琉璃一般的小龍。龍身蜿蜒，直上天空，飛到高處就炸開成了一團煙花，揮揮洒洒就在空中落出了一幅立體的圖卷。

卻是一個很普通的道觀，很普通的大殿，大殿裡面同樣很普通的坐著一個很年輕的道姑。道姑很是隨意就靠著厚厚的靠墊上，借著天窗上落下的陽光在看手裡的書。書也很簡單，是三萬年前就問世的一部神怪傳奇，寫的西方佛國裡面的種種光怪陸離的傳說。

猛然一看，道姑也不過如此。雖然很是有一股英氣，眉眼間總是有一種藏不住的jīng力，但總不是那種天仙一般超越塵俗的美麗。更何況這個道姑根本不用任何的妝容，也不用任何華麗的服飾，只是一件淡青sè的道袍，長發垂下在尾端挽了一個結，簡簡單單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隱遁空門。

卻是作畫的人在畫的空白處落了一個行款：「吾妻孔竹」，下面烙了一個小章「羽sè」。卻正是五月大魔王林羽sè的「羽sè」。畫里的道姑，也正是有五月夫人之稱的地火魔宮女主人。

自然，陳觀水再看阿鏡，已經是很從容。他徐徐說道：「陳星緣祖師告訴我，三萬年前，大魔王就曾經是在現在的小竹山第一次見到了五月夫人。而她當時就是小竹山之主，儒門孔氏的女兒。小竹山這個名字，也是因她而來。小竹山上的五月觀，一直都保留在那裡。五月觀道統雖然沒落，但這三萬年來依然一直都在八百旁門之中，從來沒有人膽敢挑釁大魔王的耐心，滅絕五月觀。」

「所以，殺孔璋的人在這個世界還是有的。但是，有膽量去攻陷小竹山城，把那一塊地域變成戰場的，我還想不出來會是誰？更何況大魔王在合道以後，在地面上留下的唯一一個心魔宮道場，就是在小竹山腳下。那位不能說出名字的大人物，也是執掌那個道場的心魔宮天下行走，天下五方中第四位。」

陳觀水手指滑動，已經是把地圖上的小竹山拉到了自己的腳下，放大到了簡直可以身臨其境的地步。

而且還真的就是隨著綠sè霧氣的滾動，本來平面上的由線條勾勒成的街道、房屋、店鋪、河流渠道、小橋碼頭這些場景中的細節都「長」了出來。三兩下，陳觀水已經是落到了一個小城，在小城外邊北門不遠的一個普通道觀門前站住了腳。

這個時候，道觀還完全是一個由筆直線條搭建起來的框架，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用尺子量出來一樣的沒有任何的起伏。甚至連道觀門前的樹林，河邊的小草，菜園裡飛舞的蝴蝶，路上簡單立著的行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用簡單的圖形和簡單的顏sè拼湊起來的。

也就是綠sè霧氣時時刻刻都在滾動，隨著陳觀水的心思吞噬掉那些不對勁的東西，按照陳觀水曾經見過的，或者是在書上看過的，或者是心裡認為應該是如此的，把周圍的場景迅速的就變成了真實。

而道觀的名字，就是非常直接的三個字：「心魔宮」。

很隨意的，陳觀水一指南邊的小城：「陳星緣祖師知道我想安置父母，剛剛就把她在那座城裡的一座產業送給了我。而且那座城裡，從三萬年起，就沒有出過一個修士，也沒有一個修士可以住滿三年。甚至連那些法器、符文、靈藥、道具，放在那座城裡都會很快失效。所以那座城就叫做破法城，是天下少有的一座只有凡人的城市。」

「沒有了那些隨時都會惹起事端的修真者，城裡那些凡人武者雖然一樣在爭權奪利，但總沒那麼恐怖。而且儒門的教化從三萬年前就覆蓋了那裡，縱然是沒有了種種法術帶來的好處和便利，但凡人中的英才總有施展才華的地方，也照樣在那裡建立了一個穩固的秩序。」

「想來我的父母也都是普通人，只要在那座城裡簡單一點，也肯定是能在那裡定居下來，總是不會再來一次海州安景侯府那樣的慘案。至於羅浮，我還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期望。畢竟不是一棵樹足夠大，就能說它一定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