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吳國的上面是小竹山城，小竹山城的上面是浩然正氣宗。

吳國每一任皇帝登基，都要向小竹山城進貢；每一個皇子出生，也都要向小竹山城報備。皇子年長后，更是要集中去小竹山城進修。也只有被小竹山城黃龍書院的山長看好的那一個皇子，才能在老皇帝駕崩后成為新的皇帝，接位登基。其他的皇子，只要在書院里犯下惡行，被格殺當場的都有。至於膽敢違背小竹山城的意志，意圖篡位稱帝的親王，直接就會被監察真人殺死。膽敢冒犯皇室威儀，試圖凌駕其上的修真大族，也會被小竹山剷平。

吳國最大的道觀是揚州城的「孔聖觀」，吳國百姓信奉最多的神靈是「孔聖人」，吳國--的最多的書是孔子編寫的《詩》、《禮》、《鑒》，吳國修士中修行最多的功法也是孔聖人首創的「浩然根本氣」。

浩然正氣宗就是吳國的天，是吳國的地，是吳國一切的根本。這種認識也早就刻在每一個吳國人的心底，成為絕對不可能被動搖、被懷疑的真理。

而也確實，七千年前，吳國這一塊地方還是蠻荒一片，平原上湖泊沼澤密布，長滿了各種喬木，更是猛獸妖精橫行。正是靠著浩然正氣宗的修士，才誅殺乾淨所有吃人的妖精、滅絕所有凶暴的猛獸，更是利用法術清理出了大片大片的農田，修建了數百處水庫、渠道、運河、水壩，把蠻荒之地變成了現在的天府之國。

就是現在，吳國遇到任何一件特異的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浩然正氣宗。遇到赤地千里的大旱，請浩然正氣宗的監察真人出手；遇到百年不遇的洪澇，請監察真人出手；遇到邊境外突然遷移過境的妖族，請監察真人出手；遇到邪門修士橫行不法，殺戮百姓祭煉邪道法器，還是請監察真人出手。

但是現在這所有一切的模式，都將被動搖，都將被摧毀。可能三五個月以後，吳國就將迎來有史以來的第一位郁洲島三仙觀的監察真人，也將不得不接受浩然正氣宗的位置被郁洲島三仙觀取代的事實。然後八千年來浩然正氣宗在吳國肌肉經脈里留下的一切，都將被緩慢而堅決的清理掉。可能，在數十年後，吳國最大的道觀就變成了「三仙觀」，吳國--的書也變成了靈星子編寫的《星》、《易》、《箴》，吳國修士修行的功法也會變成「星雲根本氣」。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將起源於譚仙客判決中的最後那一句話：「兼管東海海濱諸國」。

陳觀水躺在地上，看著眼前繁華如錦繡的街景，看著那些如同活人一般行走、說話、做買賣、吵架的木靈傀儡，看著她們一搖手、一扭臀、一捂嘴、一輕撇都是風情萬種，看著她們肆無忌憚的穿著最華麗的衣服在街道上橫行，肆無忌憚的挺著胸膛，肆無忌憚的大聲歡笑，肆無忌憚的互相捏著對方的胸部打鬧，心裡卻是像霧氣一樣的搖曳不定。

也就是在剛才，從余則成的口中，陳觀水才把「兼管東海海濱諸國」的範圍確定下來。既然公孫元師叔是躲上郁洲島，那吳國就確確實實是被包含在這個「東海海濱諸國」的範圍之內了。

確定了這個消息能去做什麼？能有什麼用？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陳觀水不清楚。

但陳觀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這一次的巨變對竇家來說，肯定是大大的壞事。既然是對竇家的壞事，那自己就值得去高興了。吳國都要划入郁洲島三仙觀之下，那個林志高自然也不可能再出任吳國的監察真人。雖然公孫元還要躲著那個譚仙客，還會辭去吳國監察，但是新來的監察真人就只會是郁洲島三仙觀的女修。

本來會出現的靠山，猛的消失不見；然後新的監察真人又是對女修極端維護的三仙觀中人。陳觀水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以竇家前面做過的那些惡事，只要新的監察真人一來，竇家肯定免不了被清洗一遍的命運。海州城外竇家的那個莊園，更是肯定會被拆毀，裡面的男人肯定會被誅殺，裡面的女人肯定會被送去郁洲島，然後幾十年後回來滅絕竇家。

就是整個吳國的修真界，也同樣將會面臨一次痛入骨髓、痛徹心扉、痛不欲生的大清洗。往昔的奢糜、往昔的驕傲、往昔硬逼著家族裡的女子充當禮物、硬逼著下位家族貢獻妻女供自己淫辱、在封地里肆意搜集女子充當爐鼎、肆意買賣女奴，這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清算。

三仙觀的規矩，必然要用他們的頭顱來取得吳國所有人的認同，來真正取代浩然正氣宗規矩在吳國人心裡的位置。

不過這樣也是好事。吳國其他的修真家族被三仙觀折磨，那自己的安景陳氏就可以逍遙事外，自己也再不用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心頭思緒如電，陳觀水表面上卻是面不改色。

余則成等的不耐煩了，一抬手，叫了十幾個小蘿莉蹲在陳觀水的身邊。也不動手，就是用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盯著陳觀水的臉看。

這一招果然好使。陳觀水就是再厚的臉皮，也不敢承受那十幾個小蘿莉的圍觀。

陳觀水一拍手，掐住最前面的那個小蘿莉，抱在懷裡就死命的揉了起來。明知道她是一個木靈傀儡，明知道她一切的行為舉止都是公孫元設定的幻術，但是那一份柔軟、那一份少女特有的芬芳、那一種少女獨有的輕靈笑聲，還有那眼睛裡面含著水一樣的清澈透明，都是那麼的讓人沉醉。

其他的小蘿莉一驚之下，咯咯笑著，拍著小手，像麻雀一樣的跳著跑走了。

陳觀水也不為已甚，過足了手癮就把那個小蘿莉也放掉了。

再抬頭，兩個剛才還在地上裝死狗、剛才還在打生打死的傢伙，就又恢復了青春士子的摸樣。余則成的丫環們又圍了過去，又有一個美女依偎在他的身邊喂著他水果。陳觀水也是掏出了一把摺扇，在那裡輕輕搖動裝著風雅。

然後兩個人都在那裡看著風景。

最後還是余則成沒忍耐住，先開了口，「怎麼樣？剛才的交易還做不做？你給我那三套影畫，我就另外給你一張隱身符、一張匿蹤符、一張化屍符，包管你殺人以後沒有任何的隱患，也沒人能查到你身上。」

陳觀水笑笑，心領了余則成的好意。

自己剛剛要的東西還是尋常，不過是修士必備的一些道具。弩箭、標槍、毒藥、繩索、帳篷、木船，更是鍊氣期初階的小修士外出必須準備的東西。說是殺人，但殺人不是有刀就行的，還是要看個人的手段。

但是余則成提供的三張符就不同了。

隱身符、匿蹤符、化屍符，這是刺殺必須要的一套符。隱身符用來隱去身體，匿蹤符用來消除自己的各種氣味和痕迹，化屍符用來徹底消滅掉敵人的屍體。再用一支強弩，一支蘸上劇毒的箭，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憑陳觀水的能耐，甚至可以去刺殺一個鍊氣第六層的修士。只要暴起於無聲無息，殺人於最不防備之時，一擊必中，甚至可以在繁華鬧市、修真家族莊園、皇宮朝堂之上行「死刺」之事。

如果自己算是有殺人衝動的話，那余則成提供的三張符那就是可以把自己的衝動變成行動。有了那三張符，再加上自己水鏡術的妙用，這一年來學到的那些法術，等到了三天後，就是把竇角那一群人都弄死在考場裡面，那也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情。

不過陳觀水現在不想去殺人了。

本來剛才竇角離開的時候，一直用猙獰兇狠的目光瞪著自己，所以自己才有了殺人的衝動，才想買點東西準備一下。三天後，三年級的靈藥實地採集這一門課的複試，應該是在揚州附近的某一處圈上一座山頭，然後考生在三天之內採集齊考卷上要求的各種草藥和靈藥，就可以過關。而那座山，本來也將是自己為竇角準備的墳場。

但是現在竟然局勢有了變化，那麼靜靜看著竇家「起高樓、宴賓客、再樓塌了」，豈不是更好，更讓人舒暢嗎？

「不用了，我等會就把那三套圖送來，你讓公孫師叔送我一個木靈傀儡就行了。說不定過上一段時間，我們兩個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