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你低頭」
聖誕過後,進入考試月。
寢室四人都提高了警惕，早出晚歸，在自習室或者圖書館里度日。那段時間，方南梔幾乎沒有再見到李屹舟。
直到放假當天早上,老師陳品突然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自上次新人賽后,陳品很看好她,說是想推薦她去參加基圓杯比賽,基圓杯是國際大學生建築設計競賽,水準高，含金量也高。
獲獎后能獲得豐厚的獎金，還有機會獲得基圓杯建築設計有限公司全球招募計劃的offer。更重要的是,獲得這個獎對自己未來履歷是個美化,作品可以被展覽，也會被媒體宣傳。
這種機會很難得。
「可是老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好,我畢竟才大一……」
「你都能拿新人賽的金獎了還妄自菲薄呢，我可很少見有你這麼高天賦的。」陳品道,「而且時間還長著呢,下學期期中才交稿，我就是想提前跟你說一聲。」
「好……」
「你放心,這個比賽並不是單人賽,這次的主題設計範圍非常廣，是團體賽，還有兩位師兄會帶著你一塊。」
「師兄？」
「對啊,他們——」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敲響了，陳品道：「欸,人來了。進來吧。」
辦公室門被人推了進來，方南梔轉頭看到來人時，眼眸微微瞠大。
進來的兩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
陳品：「屹舟，郝來，你們倆來得正好，這就是我想推進你們組的成員，你們需要一個聰明細膩的女孩子。」
「南梔，竟然是你啊！」郝來驚訝道。
陳品意外：「怎麼，你們還認識？」
郝來：「當然認識了，她可是我們社團的人，老師，你這人選得不錯啊，這可是我們社團新員里最強的一個！」
「那太巧了啊。」
那兩人說話間，方南梔看向了李屹舟，後者目光也落在她身上，驚訝過後是瞭然，她的實力有目共睹，加入這個項目組確實挺合適的。
接下來，陳品交待了一下題目並且讓他們寒假有空做一下前期準備，人皆應下了。
從辦公室出來后，郝來說要去一趟活動室，便只剩下方南梔和李屹舟往寢室方向走。
「還沒回去嗎？」李屹舟問道。
方南梔：「今天是要回去的，車票買好了。你呢？回杭城嗎？」
李屹舟：「不回了。」
早知道是這答案，但她還是有些失落。
「那你寒假是要出國嗎？」之前聽許亭優說過的，他父親離開后，他媽媽在國外生活了。
李屹舟默了默，說：「也不一定。」
也是，或許過年期間他家裡人是回國來過的。
「幾點的高鐵？」李屹舟又問了句。
「一點多。」
李屹舟看了眼時間：「該出發了。」
「是，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走了。」
兩人並肩走著，冬天馬路邊枝葉稀疏，偶爾乾枯的葉子飄落。
方南梔抬眸間，看到一片葉子搖搖晃晃從眼前飄來，她的視線隨著它轉了個方向，看向了邊上的李屹舟。
「怎麼了？」李屹舟見她看著自己，問道。
方南梔隱約看到他頭頂的那片葉子，「頭上。」
「什麼？」
「你低頭。」
李屹舟其實並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只是看到她認真的眼神，一時間什麼也沒想，就這麼聽了她的，朝她的方向俯身，低了頭。
方南梔看清了枯葉，抬手把它取了下來。
「葉子飄你的頭髮上了。」她說。
李屹舟還保持著附身的姿勢，抬眸看她。
這個角度，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有幾分攻擊性，方南梔撞進他的眼裡，心口猛得跳動了下，才發現幫他拿頭上的葉子，導致兩人姿態有些曖昧不清。
她慌亂地後退了一步，在他的眼神中有種情感無所遁形的錯覺。
「寢，寢室到了。」
李屹舟站直了，眼底那抹情緒消散的乾淨，彷彿又沒有出現過一般：「嗯。」
「那我先走了，年後見！」說完，她都沒有要聽他回復什麼的意思，匆匆往寢室樓跑去。
李屹舟站在原處，看著她的背影，很淡地笑了下。
「年後見。」
——
方南梔直接打車去了高鐵站，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回到了杭城。
許亭優她學校先放假了，已經在家，說來接她，從出口走出去后，果然看到了她站在外面等著。
「了了！」
「亭優。」
因為大一在校太忙，兩人學校離得又遠，一整個學期都沒有見過面，此時見到，直接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等兩人熱絡完，方南梔才發現許源赫從不遠處走來，一個學期不見，許源赫看著倒沒什麼變化，依然很高很帥，穿著一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大概因為天太冷，眉心輕蹙著。
「怎麼你哥也來了。」方南梔小聲問。
許亭優道：「他當然得來了，我叫他來當司機。」
「啊……多不好意思。」
「那有什麼，幹嘛這麼見外。」許亭優看向許源赫，「哥，幫忙拿行李唄。」
方南梔趕忙跟人家打了個招呼，然後說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許源赫走過來，直接從她手裡拿走了行李箱：「給我吧。」
「給他給他，咱們好好聊聊天。」
方南梔只好道：「謝了啊。」
「不用。」
許亭優平時雖然也經常給方南梔打電話，但見面到底不一樣，想要聊的東西冒了很多出來，她拽著她說個不停。
許源赫則拉著行李箱，走在兩人後面。
他看了眼方南梔的背影，想起上次見面好像還是她拿到入取通知書的時候，當時她家沒有大辦，只是請他們家吃了頓飯。
看著看著，也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突然出現了許久前那個除夕，她紅著眼睛詫異地看著院子里的自己的模樣。
眨眼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哥，開鎖。」眼前的人回過身來，原來是走到車旁了。
許源赫看了眼方南梔，她眼含笑意，平靜地看著自己，跟曾經那晚似有很多情緒波動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大概早不在意了。
「……哦。」
這些年來，許家和方家兩家的關係變得更親密了。
方南梔回來這天，趙利雲在家裡準備了大餐，也邀請了許家一家人過來吃飯，餐桌圍得滿滿的。
「了了，一個學期不見，又變漂亮了。」黃語柔笑著說。
方南梔：「謝謝阿姨誇獎。」
「阿姨可不是客氣，真是覺得越來越好看了。」黃語柔八卦道，「對了，大學之後戀愛了沒？」
許亭優翻了個白眼：「媽，問完我又問了了是吧。」
「那怎麼了，你這脾氣是沒有人敢跟你談戀愛了，了了不一樣啊，一定特別多人喜歡。」
方南梔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沒有，我也沒談戀愛。」
黃語柔：「那有沒有喜歡的人呀？」
方南梔一嗆，差點把自己噎著了。
她沒想到這飯吃著吃著會聊到這個話題上，畢竟大學之前，這些大人從來不聊感情方面的問題。而且在長輩面前，她怎麼可能承認。
「沒有，我平時挺忙的……」
「那感情好啊。」黃語柔微微傾身，突然說，「你看看我們家源皓怎麼樣？同齡人有話題！」
方南梔：「？」
許源赫：「……」
許亭優：「……噗。」
許源皓：「媽！你幹嘛啊，我，我是正經人！」
黃語柔恍然驚醒：「啊，對！他不是什麼正經人，那源赫呢？」
許源皓：「我說我是正經人！」
黃語柔才不理他，追問道：「了了，源赫也還可以的。」
許亭優看向許源赫，已經料想到她哥也要跟弟弟一樣，因為自己媽媽在別人家說這種話而生氣了，但奇怪的是，料想中的事並沒有發生，他哥意外什麼話都沒說，只看了眼方南梔。
許亭優：「？」
方南梔被說得面紅耳赤：「黃阿姨您別開玩笑了。」
趙利雲也跟著樂：「語柔，你幹嘛呢，找兒媳婦了？」
黃語柔道：「哎呀，這不近水樓台嘛，想先得月！了了，沒關係哈，別嚇著，但可以考慮考慮。」
……
這些話在飯桌上，其實也權當玩笑話了，畢竟兩家長輩也算開明，他們這個年紀還是自己喜歡最重要。
只是回到家后，許亭優還有些狐疑。在許源赫回房間前把人拽住了，壓著聲問：「哥，你剛才什麼意思？」
許源赫莫名其妙：「什麼什麼意思？」
「就剛才媽那麼說，你為什麼都不反駁一下？」
許源赫頓了頓：「她不就開個玩笑嗎，有什麼好反駁的。」
許亭優微微瞠目，別人不知道，但她還不了解她這個哥哥嗎，他們人脾氣最差的是他好不好，按照平時被這樣開玩笑，他鐵定懟他媽兩句，然而今天卻沒吭聲！！
許亭優腦子快速轉動著，突然靈光一閃：「你不會喜歡了了吧？」
許源赫愣住：「……神經吧你。」
「你沒反駁！」
「……」
許亭優怪聲怪氣地笑了下：「哦～是這樣啊，可以啊，喜歡我們了了，算你有眼光。」
許源赫心亂了一下，下意識又否認：「我可什麼都沒說，我跟她都很少接觸好不好，別喜歡來喜歡去的，毛病。」
「你的意思是只是因為接觸少，如果接觸多就會喜歡了是吧。」許亭優道，「這還不簡單啊，反正大家都在明海上學，多去找了了玩不就好了嗎。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我記得以前了了好像疑似喜歡你。」
「什麼疑似，她說過不喜歡了。她要是真的喜歡我，那她怎麼從來不聯繫我？」
許源赫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是被追捧著起來的，他從來沒有「追」過人，也壓根不習慣去追一個人。
許亭優聽完愣住：「老天……你就這麼被動是吧？不是女生主動追你還不行了？你也知道了了什麼性格，她這個人這麼內斂，當初肯定也以為你會跟初璇姐在一起，怎麼可能去聯繫你。」
許源赫：「……」
「不過這麼久過去，了了肯定也不喜歡你了，你要想挽回也是個大麻煩。」
許源赫臉色更僵硬了：「許亭優你少給我逼逼賴賴，沒事睡你的覺去。」
「靠？你是真難伺候啊大少爺，難怪單身！」
「……」
——
爺爺奶奶今年還是接來杭城一起過新年，這天下午，方南梔陪著兩老人在外面運動了一圈后，回到了房間。
沖了個澡出來，她才發現手機里有幾條未讀消息。
是她和李屹舟，郝來人因為團隊項目而拉起來的群，李屹舟在裡面發了一些資料，問兩人有什麼想法。
因為她還沒回復，郝來便說等她來了直接開語音。
之前陪爺爺奶奶，後來又回來洗澡，方南梔大概有一個多小時沒看手機了，見此趕忙回復：【不好意思，剛才有事沒看到消息，我現在可以聊了。】
郝來：【學妹你可回來了】
方南梔：【那現在開語音會議？】
郝來：【不行了，我現在要出去吃個飯，跟朋友有約，這樣，你們先電話，我晚點再說】
方南梔一下子卡頓住了，她能以尋常心進行人通話，但完全沒準備好單獨跟李屹舟通話。
李屹舟應該也不會給她打來吧……
正這麼想著呢，突然，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著李屹舟的微信來電。
方南梔寒毛都炸了起來，他竟然打過來了！
她看著手機屏幕，緊張得不行，可也不能不接啊……於是她只能做兩個深呼吸，按了接聽鍵。
「……喂？」
「現在有時間嗎？」
李屹舟的聲音似通過手機電流到她耳邊，她耳朵都麻了下，立刻坐直了，「有！」
「吃完飯了？」
「還沒，我們家吃飯比較晚。」方南梔抿了抿唇，小聲問，「你呢？」
李屹舟說：「我也吃得比較晚。」
這種對話很尋常，尋常的好像他們不是為了項目才打電話，只是為了說話才打的一樣。
方南梔很緊張，但心口暖暖的，也漲漲的，好像此時他就在自己身邊。
她輕輕趴在桌子上，開著揚聲，突然有點捨不得進入正經環節：「那，你打算吃什麼？」
李屹舟：「可能煮個面，也可能叫外賣。」
「還是自己動手吧，雖然沒有外賣好吃，但比較健康。」
李屹舟笑了聲，反問：「你覺得我做的沒有外賣好吃嗎。」
「不是不是，也不是這個意思。」
李屹舟聽她急忙否認的樣子，幾乎能想到她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有些好玩：「我記得以前我們一起做過飯，你吃過我做的菜。也是，我那個時候做得挺一般的。」
方南梔支著腦袋，嘟囔：「我真沒有說你做得不好吃的意思。」
「也沒什麼，我現在做得挺好的，下次你可以試試。」
方南梔愣了一下，「好，好啊。」
「那我們現在說正事？」
方南梔臉上蔓延開藏不住的笑意，好在他看不見，不然一定覺得她很傻：「嗯，開始吧。」
他們這次的主題是帝都衚衕的模擬改造方案。
李屹舟找了很多衚衕的資料，發給方南梔后簡單說了些想法，方南梔還是頭一回接觸這麼大片的建築改造，提出了很多不明白的問題。
於是兩人這麼一聊就聊了很久，很快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所以活動場還是關鍵，需要跟衚衕完美匹配，我再去找找資料。」
「嗯，不過快過年了，也不用著急，年後回來再說也行。」
方南梔：「沒關係，我反正在家也沒事。」
正這麼說著呢，房間突然有敲門聲。
「了了，可以進來嗎？」是許亭優的聲音。
方南梔沒有掛電話，她跟李屹舟是在聊正經事，被看見也有理由：「昂，進來吧。」
許亭優推門而入，她也沒發現她在跟李屹舟通話，直接道：「了了，我哥說晚上一起吃飯去，順便去學校附近走走，怎麼樣，去不去？」
「你哥？」
許亭優清了清嗓子：「對啊，他提議的，我已經跟你媽媽說過了，你媽說沒問題，晚上我們可以在外面吃。了了，就陪我一塊去，我回來都沒出去過，悶死了。」
方南梔：「啊……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還有點事。」
「那我在家等你啊，好了跟我說。」
「嗯。」
許亭優說完高高興興地走了，方南梔看向手機上的來電。
「要出門了？」李屹舟的聲音傳過來。
方南梔：「亭優說晚上出去吃飯，還要去郡華邊上走走。」
李屹舟其實都聽到了，說：「好，那今天先結束吧，你先去。」
「那還有什麼問題我們晚點聯繫？」
「嗯。」
通話截止了，方南梔身上還穿著睡衣，只得先去換身衣服。
而另外一邊，李屹舟放下手機看了會電腦，卻看不太進去，往後一靠。
【我哥說晚上一起吃飯去】
許亭優的聲音復響起。
雖然有些事過去挺久了，但李屹舟還是很突兀地想起那一年，方南梔因為許源赫在自己面前紅了眼眶的樣子。
他皺了皺眉頭，突然開始思索——
她應該沒有還在喜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