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020 「別亂跑。」

從東京到橫濱的一路，早川紗月的視線都在看窗外。

蔚藍的天空與地面路旁綠化帶相映成彰，晴朗的世界里，只有她的表情是陰天，在車窗影子里看著隨時要轉雨。

……不管怎麼掩飾，都能看出來心事沉沉。

難怪剛才雲雀恭彌問她有什麼事。

但與這個人處在這樣密閉的空間里，每時每刻都處在憂心自己身份暴露、被他毫不留情咬殺的設想里，甚至現在只是與他呼吸相同的空氣，都覺得那燃燒著雲屬性火焰的浮萍拐，離自己脖頸越來越近——

「冷？」

坐在另一邊的男人冷不防問了這麼一句。

他略偏著頭，側臉輪廓被光影刷得格外立體，愈發凸顯他優越的樣貌，此刻雲雀恭彌看著她抽出紙巾、在擦手掌心，手指動作有點僵硬，還有很細微的顫抖。

早川紗月與他對視，眨了眨眼睛，伸手比劃了下：「一點？」

雲雀恭彌便吩咐前排的人。

「哲。」

「空調開小點。」

草壁哲矢低聲應了。

過了會兒，車內的溫度升高了一些，但對於早川紗月而言，那種冰冷感是從內心傳遞到四肢、由內向外產生的，哪怕關了空調，也很難調節過來。

直到抵達橫濱港，站在沙鷗翔集、水天一色的碧藍晴空下，早川紗月那種如墜冰窟的寒意，才被稍稍驅散一些。

她跟在雲雀恭彌的身後，往集裝箱聚集地而去。

……

各色的集裝箱在橫濱港的卸貨平台暫時停留，壘起又高又壯觀的鐵皮山；遠處停留著輪渡、遊艇，在海藍色的水波里，白色船帆似旗幟，構築橫濱港美麗的海岸線。

單看白天這幅祥和美景，誰也想象不出來，每年那些人口販.賣、公海賭.博的無數犯罪行為，都與這片港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早川紗月見到了一位熟人。

白色短髮如草茬、內搭暖橘色襯衫，鼻樑上貼著短創可貼的笹川了平對他們揮了揮手，聲音格外響亮地傳來：

「雲雀！」

站在集裝箱的陰影里，這位彭格列的晴守身邊還站著一位留中短青色頭髮、戴著眼鏡的男人，此刻對雲雀遙遙頷首、當作打招呼。

但云雀恭彌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在日光里停了腳步。

笹川了平：「？」

他只好拉著身邊的人一同往雲雀恭彌那裡走，「安娜也在啊，正好，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兄弟，西蒙家族的青葉紅葉，今天跟我一起來交接給西蒙的一批貨物……」

他話到一半，看見往旁邊走的雲雀恭彌，不由叫住他：「你幹嘛去？」

雲雀恭彌抬手打了個哈欠。

瞥了眼站在原地的他們，他語氣平淡地應，「討厭跟你們群聚。」

笹川了平正準備做出反應，草壁哲矢立即出來打圓場，這位雲雀的助理跟青葉紅葉打過招呼，又自然而然地關懷起他的家庭，很快就轉移了晴守的注意力。

笹川便和草壁熱火朝天的聊了起來。

「……不知道誰傳出消息，好像打算動我們給西蒙送的迷你莫斯卡，雖然迷你莫斯卡完全沒有戰鬥系統，但畢竟也是給西蒙家族改善生活條件的重要設備，丟了會極限麻煩的……」

迷你莫斯卡？

關鍵辭彙引得旁邊一直沉默的女生頭頂那簇金髮被風吹得動了動。

笹川了平很細心地注意到了她，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安娜還沒見過迷你莫斯卡吧？那可是幫忙做家務的極限好東西！」

旁邊的好兄弟推了推眼鏡，插話，「總之，炎真或者愛黛爾等會也會過來，希望不要有不識趣的笨蛋來找事。」

笹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有我在這裡，正好雲雀那傢伙也在，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從我們手裡搶走貨物。」

就在他話音落下之後。

不遠處的港灣邊，另一道極具穿透力、儼如海嘯降臨的聲線出現：

「喂————！」

「彭格列的渣滓們！老子給你們送特產來了！」

-

吹過港口的風變得更加急促。

眾人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才發現那港灣空白區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艘小型貨輪，被風這麼一吹，輪渡周圍還有絲絲縷縷的霧氣飄散。

彷彿這艘船穿越了空間出現在那裡。

飄渺的霧氣被風捲走，舢板船頭站著一道張揚身影，長長的銀髮在風中亂舞，一身巴利安的作戰制服格外顯眼。

「斯庫瓦羅作戰隊長。」

從霧裡走出的另一道纖細身影拍了拍自己腦袋上的巨大蘋果頭套，語調平平道，「不是說好這次押送的是機密嗎？隊長你這樣會把別人招來吧？」

「啊？」

銀髮男人露出個極其張狂的笑容，揮了揮左手的長劍：「弗蘭，這個點能出現在附近的傢伙肯定都是聞著味兒過來的垃圾，只要把知道消息的他們全部宰掉，不一樣能守住機密嗎！」

弗蘭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面無表情地捧場：「有道理哦。」

斯庫瓦羅率先從船上跳了下去。

他將右手提著的一條金槍魚丟給笹川了平，反手指了指後方的輪渡，「反正都是彭格列的貨，就乾脆一起送了，你們自己去找吧。」

隨後，他倒提著剩下那條更貴的走到了雲雀恭彌的面前。

「聽說你最近要和你助理結婚——」

「這個先提前送你，剩下的婚禮那天再給！」

雲雀恭彌：「？」

倒是旁邊的弗蘭不知何時走到金髮女生旁邊，使勁揮了揮手，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提醒道：「不是助理啦，斯庫瓦羅隊長，人家升職了。」

「隨便了，反正就是和她結婚，對吧？」

他理直氣壯地揮著魚指了指那邊的方向。

因為這個消息，本來帶著青葉要往船上走的笹川了平這時候又臨時倒折了回來，「什麼？」

他的嗓門與斯庫瓦羅不相上下，此刻又因為震驚，顯得格外有震懾力，甚至還帶上了幾分質問的意思。

「雲雀，你要和安娜結婚，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再怎麼說，以咱們倆的關係，安娜之前還是我的助理，這種大好事你不應該先通知我嗎？」

……

早川紗月完全聽傻了。

在看見西蒙家族人員與笹川了平時，她就有個不太好的預感，而這種恐怖的預感在見到巴利安成員出現時達到了巔峰——

她以為自己離死不遠了。

滿腦子都是等會兒港.黑成員出現時，自己在混戰中跑路失敗的畫面。

但萬萬想不到。

這種死，指的是社死。

……你們怎麼是這樣的彭格列啊？

在她獃滯的神情里，走到跟前的、戴著紅蘋果頭套的男生還從衣兜里掏出了紙筆，靛青色眼睛直直看著她，「你們以後的孩子叫什麼，想好了嗎？」

早川紗月：「？」

她還沒回答，那頭的笹川了平發出了更震撼的聲音，「什麼？孩子都有了？你們才認識多久？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雲雀，你們該不會之前就認識吧？」

弗蘭猶如來了靈感，拿著筆在小本子上刷刷記錄：「原來是之前就認識，是青梅竹馬幼馴染劇情嗎？」

根本插不上話的早川紗月：「……」

她表情複雜地聽著這些人當面表演三人成虎。

良久。

她緩緩出聲：「你們這樣當著我的面——」

頓了頓，她改口：「你們這樣當著我老闆的面傳謠.言，會不會不太好？」

才剛說完。

空氣中爆發出一陣非常強勁的碰撞聲！

煙霧倏然漫開，如白日升空的煙火。

早川紗月朝著那邊看去，見到煙霧散去之後，在半空中拖曳著清澈藍色火焰的雨簾，而那藍色雨簾的盡頭，是一頭出現在半空中、牙齒格外鋒利的巨型鯊魚。

通體攜帶火焰的鯊魚與閃爍耀眼的一隻……紫色可愛刺蝟撞在了一起。

雨幕下方。

有著黑色短髮的男人閑庭信步地握著浮萍拐，朝著斯庫瓦羅的方向走去，灰藍色眼睛甚至還掃過旁邊的笹川了平等人，左手腕上的彭格列齒輪閃爍鋥亮寒光。

「本來還以為能守到令人垂涎欲滴的獵物……」

「不過算了，先拿你們這群無聊至極的草食動物開開胃，也是不錯的選擇。」

斯庫瓦羅露出個極具張揚的笑容，猶如鯊魚聞見血腥味，「真巧，我也這麼想！坐船這一路實在太無聊，沒有一隻能讓人活動筋骨的傢伙出現，現在總算能稍微熱熱身了！」

-

先是斯庫瓦羅和雲雀恭彌，後來笹川了平以勸架的名義加入了混戰，再後來莫名其妙地，那位青葉紅葉也摻合了進去——

「打起來！打起來！」

早川紗月看著旁邊男生變戲法般地拿出了一個黃色小喇叭，用古井無波的聲音努力煽風點火。

注意到她的眼神，弗蘭把喇叭遞給了她。

早川紗月：「……」

她僵硬著搖頭，並不敢如他這般放肆。

看著那邊打得格外猛烈、甚至根本都讓人看不清動作的男人們，她頗有些費解地問道，「他們……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弗蘭搖了搖頭。

他用一種「這才哪到哪」的眼神看著早川紗月，然後望了望一片火熱的戰場，很淡定地說，「還是八年前那次比較精彩，不過那時候斯庫瓦羅隊長跟巴利安首領兩個人都受傷了，所以才和這位雲守二對一，也不知道現在他們都進步到什麼程度——」

說到這裡，弗蘭話鋒一轉，反來問她，「你覺得誰能贏？」

早川紗月：「？」

仍然沉浸在「彭格列是內鬥的神」這條震撼情報中，她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但沒等她回答。

感知範圍內忽然出現了更多的人。

金髮女人表情緊張地看向周圍的集裝箱，發現在雲雀恭彌他們混戰的時候，本來在日光下能見度極高的環境，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被霧氣充斥，以至於那些陌生氣息出現時，都是一道道藏在鐵皮箱陰影里模糊的黑色影子。

……幻術師？

誰是幻術師？

「咦？」

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意識到她還挺敏銳的弗蘭發出了這麼一聲，但也沒想太多，而是重新拿起喇叭，對著混戰中央的那幾人道：

「通知、通知，請幾位熱身完畢的大人們注意啦——有敵襲哦。」

……

「啊！！」

濃霧裡，有人發出了被擊中的痛苦叫聲，在用暴雨蛟解決了幾個敵人之後，斯庫瓦羅的聲音刺破濃霧，「喂！弗蘭！別在那裡偷懶，去看著貨物！別妨礙我在這邊大鬧一場！」

「ME知道啦……」

男生拖長了語調，懶洋洋地應。

直到他的身形在濃霧裡消失，早川紗月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男生到底擁有什麼特別的能力能夠小小年紀就進入巴利安。

霧氣太盛，她只能感知到有人出現在附近、卻分不清敵我，甚至根本無法判斷敵人到底是不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趁著局面混亂跑路的想法才剛冒出，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從她頭頂飛過，不多時，剛潛伏到她身後的人影發出了痛苦呻.吟，徑自倒下。

與此同時。

雲雀恭彌走到近前，冷白的肌膚被這霧氣襯托地愈發精緻、卻不近人情。

殺意點燃他灰藍色的眼睛，像是刺破了陰霾的晴空。

早川紗月不禁被看得抖了抖。

極度心虛之下，她先轉開了視線。

倒是雲雀恭彌想到她剛才在車裡凍出冷汗，剛才在日光下站了很久、而今看起來也沒怎麼暖和起來的樣子，略微蹙了蹙眉尖。

幾秒鐘后。

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被丟到了早川紗月的懷裡，仍余著對方的體溫。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瞪圓了眼睛看著男人。

雲雀恭彌與她錯身而過，重沒入霧氣里，唯有耳邊還盤桓他留下的話：

「別亂跑。」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說的方便指的是現在的方便脫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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