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曠野之上。
太宰治看著面前那一排廢棄集裝箱,中央處的空地土壤赫然已經被鮮血浸染,他表情很平靜地吩咐部下們,「去收拾。」
他是第一個發現A死亡的人。
因為那個沒腦子的、連當花瓶都不夠格的傢伙生怕寶石貿易的首功被自己搶走,所以哪怕被關在這裡,也迫不及待向森先生展現存在感——
A申請審訊一個俘.虜。
從結果而言,不僅失敗了,還搭進去一條命。
太宰治本來想廢物利用一下,用A的手機給Mask發了那條消息,但陷阱里卻跟進來一頭棘手的狼。
回憶起雲雀恭彌對上芥川時殺意凜然、在極致的交鋒里露出享受表情,他深褐色眼眸變得更黯,整個人像是一條慢慢沉進水底淤泥的魚。
「真討厭啊,」他拖長了音調發出感慨,「我果然還是很討厭狗。」
如此說著,他看向了旁邊的中原中也。
中也也好,那個彭格列的雲守也好,明明都是應該在這個地下世界里被慾望裹挾著變爛的傢伙,憑什麼總能找到快樂、發出那麼耀眼的光啊?
中原中也:「?」
他這次利用重力跳到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太宰治一個迴旋踢,將人踹出十來米煙塵,然後瀟洒落地,頗為不爽地問,「狗說誰呢?」
「啊……真的很痛誒,誰應就說誰啊。」
太宰治懶得起來,乾脆就在地上拿出手機,啪嗒啪嗒編輯消息,「這次任務實在太討厭了,我需要放鬆一下——決定了,我要找個漂亮的相親對象一起殉情。」
本來想衝過去再給一腳的中原中也原地急剎,指著他那副失去幹勁、頹廢下來的模樣,不可思議地問附近剛跟過來的黑蜥蜴隊長廣津柳浪。
「這個繃帶浪費裝置在說什麼屁話?」
「我不在橫濱這段時間,哪家女生能瞎眼跟他相親啊?你們都不攔一下的嗎?」
廣津柳浪:「……」
他假裝很忙地去看遠處領人做善後苦力的芥川他們。
然後在心中小聲叭叭:說來話長啊中也先生,就連那個所謂的相親對象,也是太宰先生從部下那裡橫刀奪愛硬搶過去的。
同時,太宰治編輯著消息的動作倏然一頓。
他看見了自己被拉黑的提醒。
明明上次見面還相談甚歡,紗月怎麼會突然拉黑他呢?
——啊!肯定是被盜號了!
太宰治盯著手機屏幕思索片刻,毅然決定親自登門拜訪自己的相親對象和丈母娘,將之前未完成的二次約會補上!
-
「嗡……」
清早。
持續的抖動將早川紗月吵醒,因為剛完成一個委託,她昨天通宵跟網友玩對方做出來的小遊戲,今天天微明才睡下。
「喂?」她閉著眼睛接電話。
那邊傳來的卻是早川夫人的聲音,「紗月,還沒醒嗎?在劇組又通宵拍戲了?快請個假回來一趟,今天是周末,那位井上先生特意來家中找你約會呢。」
她聲線沙啞地問:「……誰?」
三秒以後。
遲鈍的大腦翻出這位相親對象圖人不符的訊息,早川紗月垂死病中驚坐起,在早川夫人掛了電話之後,又翻了翻她給自己發的消息,裡面還有一張關於她相親對象登門拜訪的照片。
照片上那個繃帶精不是太宰治又是誰?
她徹底讓這張照片嚇醒了。
太宰治這到底是什麼精準的堵人老巢的能力啊?
早川紗月抱著被子,目光放空地思考了兩秒鐘。
只要她不出現在太宰治的面前,這層馬甲是鐵定不會掉的——
可是。
一想到太宰治會在那個家裡晃悠,再隨機發現點什麼東西……
她面無表情扯開被子,下床洗漱,回憶起太宰治的異能力,她不敢用異能偷懶太多,而是盡量靠物理層面的技術偽裝。
……
「嗨~」
一小時后。
早川家。
按響門鈴之後,門開的剎那,是一個身形纖細的男生跟她笑眯眯地打招呼,那幅自來熟的模樣險些讓早川紗月分不清這是誰家。
她與那隻深褐色的漂亮眼睛對視幾秒,聽見了屋子更深處的聲音,「是紗月回來了?正好,井上先生應該也在屋裡待煩了,你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在早川紗月回答之前,太宰治先揚起聲音,語氣輕鬆地回:
「好哦,正好我對並盛區不太熟悉,那紗月來給我當嚮導吧。」
早川夫人在裡面接:「要好好和井上先生約會哦。」
她沒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看著太宰治關上門,與她一同走到外面的街區里。
「紗月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太宰治彎著唇,視線在她的短紅色頭髮上掃過,想到在那間房子里看到的遺像,眼眸微斂,建議道,「那我們來做點開心的事情吧?」
早川紗月警惕值拉到滿點。
她問,「比如?」
太宰治慢吞吞地從衣兜里拿出了一個遊戲機。
五分鐘后——
並盛路邊並排蹲著兩個人,齊齊對著電子屏幕表情冷肅。
因為平常被奇葩網友折磨,早川紗月的遊戲技術相當不錯,跟太宰治一人贏一局之後,黑髮男生顯然對這項遊戲短暫地失去了興趣,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餓了。」他提議,「紗月帶我去找點吃的吧。」
借著遊戲迅速轉換了心情的女人如今又能很完美地應對他,「並盛的變化還挺大的,我之前出國留學了兩年,對這附近不太熟悉。」
「是嗎?」
太宰治很隨和地拿出了手機,「那我來搜一下這附近的美食。」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單純出來打發時間。
直到早川紗月看見他隨手指著一家快餐店,「這家離我們最近,吃這個吧。」
地圖上,比這家快餐店更亮眼的地標,是旁邊的都立並盛中學。
她不想太宰治靠近任何自己留下過痕迹的地方,湊過去在手機上瞅了瞅,指了家南轅北轍的日料店,「我突然想起來,這家店的味道還不錯,沒想到它開了這麼多年,不如我們多走兩步,去這家吧?」
太宰治順著她的指尖看了過去。
「沒問題。」
他應得很乾脆,然後選了條特別繞的路,「聽說紗月以前也是在這裡讀書,正好,我們順路去你讀書的地方看看吧,對你的學校我還挺感興趣的呢。」
仍然沒躲過的早川紗月:「……」
拳頭硬了。
-
周末的並盛空空蕩蕩。
和從前讀書的時候相比,學校大門、教學樓外牆等等都沒有任何變化,讓人一眼就能想起曾經在這裡的上學時光。
當然——
這裡沒有改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站在學校圍牆外,女生幾乎第一眼就能找到接待室的窗戶方向,聽見太宰治在身旁狀似無意地提及,「聽說並盛有個很有名的人,也在這間學校里就讀過,不知道紗月有沒有印象?」
「我讀書的時候不怎麼在意學校里的其他人。」
「可我還沒說是誰呢?」太宰治笑眯眯地,「說不定我要說的那個人,是校草級別的風雲人物呢。」
那真是要讓你失望了。
早川紗月心想,當年連續三年的校草投票,都是棒球社的山本武穩坐第一啊。
她擺出了願聞其詳的神情。
正在這時,太宰治像是忽然看見了熟人,朝著本該空空如也的校舍方向抬手揮了揮。
她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視線慢半拍地重新回到校舍方向——
下一瞬。
早川紗月的表情猶如見鬼。
因為接待室的窗邊,出現了一道特別眼熟的、卻又讓人無論如何想不到此時此刻會在這裡的身影。
太宰治收回手,眼底分明沒有笑意,語氣卻仍是悠揚的,「運氣真好,我要說的就是這位,我們公司最近的合作方,他叫雲雀恭彌。」
「……」
「我回想起紗月之前跟我提過的理想型,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些好奇是不是跟這位有關係呢?正好你們以前在同一個學校,看起來又像是有交集的。」
「不是。」她斬釘截鐵地否認。
「啊……真可惜,我猜錯了嗎?」說著可惜的男生,面上笑意卻更深,然後很突然地,上下拋了拋手機,接住之後,不知點進了什麼,他自顧自地往下說:
「前兩天我碰見的另一個人,就很喜歡這位雲雀先生呢。」
像是為了給早川紗月證明什麼。
他點進一段錄音。
裡面先是雜亂的籌碼聲,後來響起的是一道模糊的男聲。
「……戴上這個,我正好缺一顆合適的紅寶石……」
但早川紗月已經知道了這段錄音來自哪裡,正是她之前與A在賭.廳剛見面時候的對話,雖然聲線是偽裝過的,但想到後面的內容,她仍然暗暗祈禱,放在那裡的竊.聽設備質量不好。
可惜。
「比起這個,出於個人喜好——」
「我還是更喜歡……手.銬。」
清晰的聲音逐字逐句出現。
末尾的辭彙出來之時。
即便不轉頭,她也能感受到接待室窗戶邊那道身影落在這裡的視線。
做賊心虛地,早川紗月轉過頭去,試圖辨認出對方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究竟能不能聽見錄音里的聲音,然後她就對上了那雙被晴朗天空映亮的灰藍色眼睛。
耳邊,短短的錄音播放完畢,又從頭開始循環,當那個禁忌辭彙再次出現的時候,她被雲雀恭彌那道目光注視著,猶如再次被拉回兩年前那個夜晚——
「轟。」
身體里流動的血液失控,早川紗月整個人從頭紅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