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茶

第十八章 等茶

劉宏此刻的反應超出了何進的預料。

在何進的印象中,這位陛下雖不能說膽小懦弱,但對於此類關乎氣運、巫蠱之類的事也極為在意。

十常侍此前便常利用這方面的事情除去了許多反對他們的政敵,光是最近幾年,就至少有三位三公重臣因為天象出現流星、日食等原因遭到罷免。

事實上,這種做法並非完全沒有原因。

自古以來,天朝便講天人感應,推天道以曉人事,因此人們普遍認為災異即是上天的譴責警示,施政過失與人心不德是產生災異的根本原因,而像流星、日食、月食之類的天象在這個時代都是不祥之召,必須有人為此負責。

但通常情況下,出現了此類災異,心懷仁德或擅長收買人心的皇帝都會將選擇「自省罪己」,要麼沐浴齋戒,祭祀天地神靈,向天懺悔,要麼乾脆就對天下頒布「罪己詔」。

漢武帝便曾因此頒布罪己詔,使得多年舉兵民不聊生的大漢起死回生。

而漢文帝也曾因連續兩次日食罪己,令群臣思皇帝之過、舉賢良方正之才、省繇費、罷邊戍,以破解頻發的災異。

「漢靈帝」則截然不同。

他選擇將罪過推到臣子身上,非但甩了鍋,罷免了他們便有職位空缺出來,如此不但能夠暫時轉移矛盾,還可以不斷拉動內需,可持續性賣官,簡直一舉兩得。

總之,此前的「漢靈帝」的確忌諱此類事件。

因此通常情況下,只要有人提出這方面的建議,「漢靈帝」便八成都會採納並付諸實施,就算偶爾有些異議,也極少會像今天一樣提出如此針對的疑問。

「這……陛下,太卜寺雖有監察此事的職責,但相關官員只怕也並非全才,尤其這望氣觀風之道更是講究一個悟性與天資,未必人人都能得道,像這位呂先生,便是隱居祁連山中四十年才有所成就,實屬不易。」

停頓了片刻,何進施禮解釋道。

「何將軍說的倒也有些道理。」

劉宏微微頷首,接著又看向呂子良問道,「那麼呂先生是否可以斷言,只要吾講武天下,便一定可以化解此番災異,令京師不受刀兵之災,令兩宮不遭血光之禍么?」

「老道不敢斷言。」

呂子良卻悄然避開了劉宏的目光,低下頭躬身道,「不敢欺瞞陛下,天下之事並無絕對,尤其這災異之象乃是蒼天所降,天意何等難測,老道雖有所察覺,但又怎敢妄言通曉,因此只能根據《太公六韜》中的記載提出如此建議。」

「陛下,斗膽說句老道不該說的話。」

「陛下貴為受天命而立的天子,這些災異皆是蒼天為陛下降下的譴責警示,施政過失與人心不德是產生災異的根本原因,若陛下都無法通曉天意,天下便無人敢言通曉了……」

話至此處。

「呂先生!」

何進鬢角已經滲出了冷汗,連忙出言打斷,「陛下只問你此番災異的化解之法,你只回答陛下的問題便是,不必說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說完何進又立刻躬身對劉宏道:「陛下,呂先生初次面見天子,心中緊張無法自持,因此胡言亂語了幾句,請陛下恕罪。」

然而此時此刻。

劉宏倒是對面前的這個老道刮目相看了。

這也是個脖子硬的,雖不知這樣的人因何與大將軍何進搞到了一起,但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番話來,甚至言語之中還暗含不少諷刺他的意味,倒也算是個敢於直諫的忠義之人。

尤其呂子良的話也在某種意義上應正了劉宏的想法。

歷史上「漢靈帝」雖的確在不久之後「大發四方兵,講武平樂觀」,但其實並未化解京師的刀兵之災與兩宮的血光之禍。

閱兵儀式幾個月後「漢靈帝」就駕崩了,緊接著十常侍與何進發橫爭鬥,何進先被十常侍刺殺,袁紹又藉機帶兵入宮誅殺宦官,只有張讓等少數幾人帶著少帝劉辯與劉協逃出京城,結果卻便宜了被召入京的董卓。

董卓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廢少帝劉辯,另立劉協,隨後又誅殺何氏滿門,何氏就此覆滅。

所以,難道這個老道真有一些本事?

如此想著。

「無妨。」

劉宏對二人笑了笑,又道,「吾倒覺得呂先生所言有幾分道理,要不就依呂先生的建議,查個好日子講武天下吧,何將軍,此事便交由你來安排,日子、地點、規模、布置全由你一人負責。」

「陛下……」

何進原本還以為以劉宏的性子,定要治呂子良的罪,而他這個將呂子良引進來的人亦是難辭其咎,還想說幾句好聽的求情一番。

結果開口才反應過來,劉宏好像根本沒有治罪的意思,相反還很痛快的答應了講武之事,當下心中又是一陣意外。

如此遲疑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何進這才連忙應下:「唯!糞土臣必當盡心儘力,不敢辜負陛下聖恩。」

「嗯。」

劉宏微微頷首。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糞土臣這便出宮前去安排講武之事。」

何進又告辭道。

「不急。」

劉宏卻叫住了他,笑道,「何將軍好不容易來一次西園,前些日子宮裡又正好來了一批揚州的貢茶,不如品鑒一番再走不遲,呂先生也請稍坐……蹇碩,還不速去命人煮茶?」

開什麼玩笑,我剛定下此事,大漢國運的剩餘天數還來不及變化,此事尚需驗證一番再做定奪,哪能教你如此輕易走了。

「唯。」

蹇碩應了一聲連忙去辦。

「這……多謝陛下。」

何進又有些受寵若驚,他雖是劉宏的大舅哥,但劉宏請他私下喝茶的機會真心不多。

是託了妹妹的福么?

何進不由想起前幾日劉宏下榻長秋宮的事,那日之後他的妹妹何菱便始終滿面春光、眉目滋潤,猶如飢旱已久忽然受到雨露恩澤的莊稼田地。

遙想自何菱毒殺劉協生母王美人之事敗露之後,何菱已經許久不曾如此了。

唉,女人吶……

「謝陛下。」

呂子良也應了一聲,在蹇碩的引導下跽坐於一處案幾前。

一時無言。

何進與呂子良真在等茶。

劉宏卻在等視線中的那幾行小字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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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帝從賣官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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