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惡念

麥克有些恍惚地走出了甲板隔層，大副的異常讓他有些心悸。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達恩會和他說，如果莉莉絲「拒絕」他，要讓她去魯戈的房間，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要誤會，麥克是不能理解為何達恩會認為自己會和莉莉絲「商量」，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是打著「求愛」去的，達恩也不可能不懂自己的想法。

想了半茬兒，麥克選擇不去想達恩今晚的異常，直接準備對已經上了賊船十多天的女人——「莉莉絲」出手。

至於達恩說等莉莉絲拒絕自己后怎樣怎樣，他就當是大副在警告自己別讓她發出太大的聲音好了。畢竟過了今晚，愛情號上不會再出現莉莉絲這號人。

是的，麥克從來就沒想過什麼賞月、什麼追求。打從一開始，麥克就在打莉莉絲整個人的主意，事後又怎麼會想留活口，他可是海盜，不是義賊。

達恩說他有色心沒色膽的「膽」，可不是真的「色膽」……

他可是一名真正的海盜。或許在成為海盜之前，他只是青石大陸上一座平平無奇的村落里、一名老實本分生活了二十七年的農民，然而僅僅只是三年的海盜生活，就能徹徹底底的改變一個人的根本。

這三年中，麥克劫過商船，搶過財寶，甚至在海船靠岸時習慣了行走於皮肉生意的艷樓，甚至……也有過殺人的經歷。

即便如此，麥克也並不認為這是件多麼邪惡的事，即使是他在被當成奴隸販賣之前，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世界看似與普通的異世界差異不大，然而實際上是有很大差別的。（*注1）

在這個世界里，並沒有一套成熟的道德觀念以及司法組織約束著生活在一起的人們，大多數情況都是以當地領主的治安能力來衡量一個地區的和平水準。

再加上不被重視的人口普查，這也就意味著大多數人的生活，實際上是處於一種難以言喻的「怪圈」邊緣。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維護，全靠著脆弱的親情與愛情聯繫著，哪怕是有朝一日突然自己身邊的人消失了，也不會有太多的人去追究。

為什麼？究其根本，表面上可能是由於治安力度的薄弱以及律法的殘缺所造成的，但實際上還有更深層次的理由。

世界上可能只有小部分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活在律法之外的麥克自然是不懂的。

那麼理由到底是什麼呢？

答案是，在這個世界上，已知活動著人類的兩片大陸，文明發展的時間實在過於短暫，相反文明發展的速度又過於快速，導致了人類發展的歷史一直處於一個畸形的環境中。

鍊金術的普及，大大縮短了人類從農業文明邁入工業文明的時間，文明缺少了時間的沉澱，這讓大部分本該隨著時間流逝平穩過渡的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反而愈演愈烈。

比如說——人口販賣。

麥克是在青石大陸一塊叫特瑞里達爾的邊陲小鎮……附近的一座村子里生活的普通農民，無論是從哪點看來都不會和海盜產生交集，然而他卻陰差陽錯的成為了一名海盜，這是為何？（*注2）

答案是人口販賣，麥克二十七歲未婚，父母過早去世，這讓他成為了當地不法分子眼中的香餑餑。

沒有過多牽絆的麥克從被綁架到被販賣再到被運輸至遠離青石大陸的戈米朗，僅僅只花費了三個半頌念輪、也就是剛剛過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整套流程。

這是人口販賣行業的過於發達導致的嗎？不，這完全是因為過於畸形的生活環境造成的，人口販賣行業並不發達，而是約束人們不去幹壞事的「鎖鏈」太過脆弱，這就是這個世界目前的狀況。

哪怕是文明程度相對完善，比略顯混亂的紅石大陸安穩不少的青石大陸，這些事情也是屢見不鮮。

至於麥克如何成為海盜，就不需要再贅述了，麥克在成為海盜后也在不停地突破著自己的下限，哪怕不是在混亂洶湧的大海上也是如此。

其實這裡的所有海盜皆是如此，包括船長魯戈，他只是比更多同行更有原則而已。

雖說名字浪漫，但愛情號是實打實由墮落至泥土下的混亂靈魂組成的一艘海盜船，這也是這個世界上正常海盜該有的風貌罷了。

至於為何莉莉絲和艾比能夠在這艘船上安穩渡過直到今晚之前都沒有海盜過來惹麻煩。

小部分原因是由於船長魯戈的限制，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艾比的身份。不是因為她是什麼商會的大小姐，海盜根本不會在乎這些，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艾比是一名煉金師。

剛才也說了鍊金術對於人類的影響是巨大的，這方面不僅在於文明發展，更在於對於普通人的威嚇。

毫不誇張的說，一名有準備的煉金師甚至可以無視一定範圍內的人數差距。在這個沒有熱武器、打架全看哪方人多的時代里，唯有可以施展鍊金術的煉金師可以做到這點。

對於普通人來說，鍊金術能造成的傷害以及危險，還是過高了一點。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是大副的達恩，卻不敢惹瑪萬這名「普通」船員的緣故，不僅是因為瑪萬作為僅有的煉金師對海盜們有多重要，而是達恩真的惹不起瑪萬，除非他能做到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偷襲才有一絲機會。

而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艾比，實際上也成為了大部分兇狠的海盜不敢去惹的人。艾比可能自己不清楚，但是莉莉絲肯定很清楚，所以這些天莉莉絲幾乎不會讓艾比去接觸海盜，而是讓她盡量待在自己身邊的原因，能省不少麻煩。

天知道艾比身上有沒有能讓人一擊斃命的危險鍊金術，生命是可貴的，經常掠奪其他生命的海盜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至於莉莉絲……，麥克可以確定，只要他真的出手了，他不會讓她看見明天的大海。

事後魯戈和艾比真的追查下來，也不可能在一頌念輪之內查明，他們快靠岸了。

「那個煉金師，現在正和瑪萬混在一起，現在是唯一的機會。」站在通往莉莉絲與艾比的房間外的通道盡頭，可能是還有些緊張，或許也可能是感到有些刺激，麥克低聲默念道。

沒有多想，他輕腳快步向著黑暗的走廊盡頭走去。

「嘎吱——」木板受到承重后的刺耳聲響起，這是沒辦法的事，路過這段地板，怎樣都會發出一些聲音。

喘氣聲開始在黑暗中響起，麥克此時有些莫名的壓抑感，他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就在他快走到門前準備推門而入之時。

「嘎吱——」

又是木板之間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麥克有些疑惑，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的他並沒有看見附近有誰在走動。

然而，就在他準備推門而入的前一瞬間，一股冰冷的觸感在脖子後方出現，空氣中甚至傳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惡臭。

誕生月末尾，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寒流的麥克瞬間抖了個機靈，猶如實質化的冰冷空氣如同一條靈巧的蛇，鑽進自己的褲腳，順著后腰一直攀附到自己的脖子旁。

有什麼東西，就在自己身後……

凶性瞬間被恐懼點燃，麥克猛地轉身，彎腰一拳橫掃過去，結果撲了個空，反而因為重心不穩，再加上腳邊什麼東西絆倒了自己，麥克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左面的地板上倒去。

「法克！」（僅代表語義，發音及文字並不相同）

…………

……

本該響起的聲音並未出現，黑暗如同吃人的怪獸，一口咽下了剛剛還活蹦亂跳的麥克。

「吱——」一手握住一根實心鐵棍的莉莉絲推開房門，在確認周圍沒人後，倚靠在了黑暗走廊的盡頭。

走廊里的「活人」只剩下她還有門口和雜物混在一起毫不顯眼的一口木箱子。

拿出一包從海盜那「借來」的煙草，莉莉絲抓上一把后隨意卷了一卷，點了火后就開始吞雲吐霧，微弱的火星照亮了她還有些睡意的臉。

抽到一半后，莉莉絲直接用手指掐滅火星，倒回還有一半沒抽的煙草，最後瞄了眼地板上寶箱形態的赫莉安娜，拎著鐵棍去找艾比了。

「法克。」走出甲板隔層后的莉莉絲輕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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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這本書的異世界與普通異世界的差異在於個人的威懾力並不高，煉金師雖然能造成一定的破壞，但破壞力有限。而且哪怕是沒什麼殺傷力的調和類鍊金術也是嚴令禁止對一般人使用的。所以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的命也並非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錢，但也變相地導致了普通人之間的爭鬥遠慘烈於煉金師對於普通人的壓迫。這點反而類似於以前我們世界的歐洲中世紀，所以和一般的異世界有一定的差別。

注2：特瑞里達爾位於距離聖城1200km的一處邊陲城市，地處平原的邊緣，位於愛爾特斯亞大陸的中間偏東北的位置，正右側就是亞亞山脈的最左端，右下就是大裂谷以及紅石大陸。（作者有畫過地圖，這個地方以後要去而且有一段不小的篇幅，所以提前拉出來說一下）

注2.1：距離聖城越遠的城市密度越是鬆散，秩序也越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