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城牆內外
摩林頓城門口，一個頭頂雜毛衣著襤褸的孩子仰頭暢飲著清澈的淡水，他身邊的地上一灘淺綠色的嘔吐物似乎說明五分鐘前這裡曾發生了什麼。
霍普今年還沒有過如此暢快的喝水經歷，這塊地方對他來說什麼都能湊活，哪怕是再髒亂的環境他也能適應，就是一瓢清水難求。
這座臨海的城市在紅石大陸里算是最能見到「水」的城市，可惜這裡的水資源一樣匱乏，哪怕是稍微往北方一點、群山聳立的克里克里塔地區，在那裡的山腳下也有著不少潭水供當地人飲用。
畢竟，海水不能飲用。
河流也只有一條，還必須得爬上城市後方的山背處。
當然，煉金師們有的是辦法提煉淡水，可惜價格不菲倒是其次，也根本不會有人那麼做。
煉金師是很燒錢的職業，燒錢意味著不差錢，很少會有煉金師想著靠提煉淡水養活自己。
此刻，這座有點老舊、年代感十足的城牆就矗立在霍普眼前。
這座城市為何在面臨大海的一方豎立一座頗具規模的城牆？這件事，哪怕是從小在此長大的霍普也知之甚少。
城門口人影稀疏，此刻頭頂的淡黃色天體正散發著灼熱的光芒，炙烤著剛剛退去寒氣的摩林頓。
「喲，這不是卡爾曼嗎！」
城門口，一個披甲門衛躺倒在城牆下的陰影里，他渾身的重量壓倒在身後那桿長槍上，槍頭和槍身被壓彎扭曲，但他本人卻根本不在意。
門衛抬頭，頭盔下，一張怪臉呈現在兩人面前。
臉長淡毛，一眼瞧見的就是他嘴部那發達的喉囊，雖然發聲器官一眼看上去就和正常人不一樣，但是從他的聲音聽來似乎也沒太大區別。
他就像是人和鵜鶘的結合體，滑稽的外表即使是身著輕甲手拎武器，也讓人感覺不到太多的嚴肅感。
「好久沒見到你了，還在賭場幹活？」
「沒有，早就被踢走了，老闆不養我這種遊手好閒的。」卡爾曼神色有些難看。
鵜鶘人攤了攤爪子，沒說什麼。
「還是你們好，一天到晚躺在城門口，也不怕丟了自己的飯碗。」
「嘎嘎嘎嘎！命里有時終須有，你這爬行動物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的。」
鵜鶘人笑聲魔性放肆，引來了對面小門那裡另一名守衛的注意。
「庫茨！！你在幹什麼！」
聲音雄厚，身影更雄厚的人影從城門的另一側走來，霍普抬頭看到了一名能遮擋他看向天空的巨漢。
「你這懶蟲！遲早有一天，我會親手扒了你那件衣服！」
象徵性地在四肢「貼」了點衛兵的制服殘骸（沒有合適的制服型號），頭頂更是乾脆沒帶頭盔的警備兵皺著眉頭，先是看了眼最不起眼霍普，然後才向鵜鶘異人庫茨呵斥道。
這名衛兵似乎和庫茨關係不太融洽。
可惜，雖然塊頭和壓迫力十足，可明顯已經是老油子的庫茨只是輕嗤一聲，看也沒看向他發脾氣的巨人，甚至繼續仰躺著，還把頭盔蓋到了臉上。
「你倆還不快滾？想被這頭熊生吃了嗎？」
庫茨向他倆擺了擺手，便繼續躺著不出聲了。
霍普還在偷偷看著那名巨人，嘴裡咕囔著什麼，而後被身後的卡爾曼推了一把，一起走向城外。
「那個衛兵是……」
出城後走了一段距離，霍普問向卡爾曼。
「哼，據說是今年剛上任的新兵蛋子，肯定也是個和上面的官員有點關係的幸運兒罷了。」
「我看不像吧。」霍普回道，他剛剛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大塊頭。
「現在還有不靠關係能混上這口飯的人？就算他長得壯一點，也沒什麼用，這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苦力。」
「那倒不是……剛剛那人和我一樣，不是異人，所以有些奇怪。」
剛剛霍普看得很清楚，雖然這人壯得和熊一樣，但身體部分並沒有異化的器官，應該和他一樣是個「正統」愛爾特斯亞人。
這在摩林頓毫無疑問是罕見的，因為他是一名「青石人」。
「那確實挺稀奇的，可能他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吧……先別談他了！你出城到底要去哪裡，我們可說好了，天黑之前，必須回城！」
掃視了一下四周荒涼破舊的野郊，蜥蜴人嚴肅警告道。他是真的不想在城外過夜，摩林頓的郊區都是無人居住的亂葬崗，毫無治安可言。
「放心吧卡爾曼大哥，要不了多久的，你的那份我也絕對不會少了你。」霍普擠了擠眉，他倒是沒那麼所謂，絲毫不在意有什麼危險。
「嘖。」
一愛爾特斯亞人、一愛爾特斯亞異人，就這麼走出了摩林頓，向著海邊走去。
…………
……
外貌和古人類「科特人」一般無二的愛爾特斯亞人其實並不稀少，甚至在這片大陸佔領了三分之二的人口。
青石人大都有人形異生物祖先的血統，當年原住民們和愛爾特斯亞異生物們結合，兩方當然會挑審美相同的人傳遞血脈，這無可厚非。
人形的愛爾特斯亞異生物並不多，可當時沒有能力延續血脈的科特人卻太多，無數科特人因此斷絕了血脈。僅有少部分「愛爾特斯亞人」花了幾百年的時間，延續發展到了如今的人口。
當然，異人們也是愛爾特斯亞人，可經過常年的文化割裂，以及環境、文化的極度差異，導致雙方並不那麼的融洽。
在青石大陸，異人們的「異」是異常的異，而在這裡，則是特異的「異」，兩方人互相排斥已經是明面上的問題了。
不過，在摩林頓，這種現象倒還好，只要能吃飽飯，能賺到錢，住到好一點的房子，穿上慧西太太織的衣服，那就是人上人，和是否是異人無關。而在紅石首都戈米朗，這種互相排斥的現象就比較嚴重了。
在摩林頓，領主甚至為了雙方的友好團結，設下了出城必須要有雙方人員同時在場的規定。
這條規定看上去很蠢，實際上很有效，只要管理強硬，雙方並沒有時間和精力發生矛盾，甚至久而久之的就會互相理解，拋開偏見。
摩林頓是一座百年老城了，領主也換了一代又一代。雖然還是有很多不人道的黑暗在城中肆意生長，但至少能維持百年的運作，說明治理它的領主們有讓這處混亂之城趨於統合的手腕。
……
「艾比姐……我肚子好餓。」
聲音從身後響起，不過卻遭到了艾比的無視。
「艾比姐……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小氣鬼長不高哦，那裡也不會……」
「閉嘴咕。」艾比兩眼一黑，拳頭顫動，努力忍住給後面的箱子來一拳的衝動。
自從她被識破后，除了莉莉絲偶爾會和她說說話后，艾比幾乎不怎麼理睬她了。
時至今日，她倆還是沒有和解，艾比一直不承認那個「佔據」箱子的人是赫莉安，赫莉安娜則一直努力在和艾比打好關係。
「等莉莉姐回來后，我要和她舉報你虐待寶箱怪哦～」
「艾比姐？小艾比？艾比大人？艾……」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咕！」艾比忍不住了，她的素養讓她沒有破口大罵出來。
艾比解開莉莉絲為了她特意給箱子底部加裝的肩帶，轉了兩圈后把箱子甩飛到了一旁的馬棚里。
「啊！」
甩出去的那一刻，艾比就後悔了，即使她討厭又虛偽又兩面三刀的赫莉安娜，但真的扔掉她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失落又恐慌的。
小步跑到馬棚前，艾比趕緊探頭去找赫莉安娜，然而一頭帶著臭味的黑影從上方探來，差點砸到艾比。
一隻純黑色的馬頭探出馬棚，嘴裡還嚼著沙漠特有的刺莖草。
「小……赫莉安娜！」
艾比急了，莉莉絲可是特意將赫莉安娜交給自己監管，還給她安排了尋找夜宿的任務。
可惜她住的地方沒找到，還把寶箱怪弄丟了。
更多的馬頭探出木欄，一雙雙棕黃色的瞳孔盯著癱坐在地上的艾比。
「救……救命啊咕……」
艾比傻眼了，她甚至下意識地伸向腰后，可惜什麼也沒有摸到。
她忘了，自己已經是一個沒什麼用的煉金師了。
「誰！老東西！別睡了，又有人來偷馬了！」
馬廄的聲音似乎驚擾了附近的住戶，馬廄管理員更是抄著傢伙就從巷子后趕來，棍子劃過沙石牆面的摩擦聲如同要命的屠夫，追趕著獃滯在原地的艾比。
「小箱子……我……」
聽著迫近的腳步聲，艾比也不顧那些比她人還大的馬頭了，立刻探頭看向馬棚里。
然而，哪有什麼木箱子，除了一地的馬糞和刺莖草外，什麼都沒有。
「完了咕……」
艾比如墜冰窖，她第一次碰到如此窘迫的事情，哪怕是在印斯蘭，她也只是被迫被突如其來的意外追逐而已。
「＊的，真有人偷馬！」同樣長著個馬頭的馬棚管理員怒目圓瞪，成功和呆若木雞的艾比對上眼！
「救命啊，莉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