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巷戰

莉莉絲在十秒內到達了艾比之前蹲伏下來的地方，然而，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當然，沒有人肯定是假的，一條昏暗逼仄的巷子里，濃郁的血腥味即使在沒有風的情況下都被莉莉絲聞見了。

莉莉絲眉頭皺起，俯身抽出小腿外側的一把匕首，並非之前給赫莉安娜的那把，而是一把新的小型匕首，刀身只有巴掌長。

事到如今，她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如若確認血腥味來自艾比且她已經遇害，莉莉絲會立刻掉頭和赫莉安娜會和，再做好充足的準備幹掉它。

如若確認裡面是艾比且還活著，自己必須和裡面的玩意進行一對一的巷戰，運氣好能成功救出艾比。在且戰且退的情況下，她有八成的把握撐到赫莉安娜來到這裡。

前提是她真的會來。

「呲……嘰哩…」

莉莉絲眉頭皺起。

相比起艾比，她能聽到更多細微的聲音。

比如說，脂肪掉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比如說，筋膜從肌肉上撕開的聲音。

這些聲音確實讓人膽寒，不過還嚇不到莉莉絲。

她也曾經歷過大風大浪，不說心理素質有多強，至少看見生啖血肉這種畫面也不會有多餘的心悸感。

正在這時，巷子右側（莉莉絲視角）的牆壁上忽然出現刮蹭聲，聲音不算有多尖銳，相反有些粗糙，像是骨頭和牆壁摩擦的聲音。

裡面的東西……似乎要出來了。

兩點幽綠色的熒光在黑暗中亮起，一隻匍地四足外形的黑暗身影瞬間從巷子盡頭處顯現。

在這個世界里，月亮散發的光芒其實是不弱的，甚至能媲美清晨的太陽，按照常理來講，能見度應該不會低，哪怕是這種避光的巷子。

然而正是這種冷色調的光芒，讓遮光處的陰影和月光鋪滿的街道形成了鮮明的光反差，本來僅僅只是有些暗的街道反而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剛剛還在莉莉絲瞳孔中的黑暗輪廓，僅僅只是輕微地移動，便再次失去身形。莉莉絲立刻後退一大步，將視野擴大到整個巷子，果然……一隻如同巨型壁虎的四足爬行生物正扒在牆面上快速向著她移動著。

這隻四腳異生物相比正常人的體型小上很多，莉莉絲目測了一下，它的整體長度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包含尾巴），而莉莉絲的身高為178公分，在體型上，這隻異生物毫無優勢可言。

然而，異生物的危險程度與體型相關，卻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蜥蜴狀的陰影速度奇快，哪怕是攀爬在九十度的牆面上，也僅僅只是兩三秒，就橫跨了兩座石屋的距離，瞬間來到了巷子的交叉口。

莉莉絲並沒有和這隻異生物在街道上搏命的想法。她也一個大跨步闖入狹窄的巷子中。

並非莉莉絲有勇無謀，她的首要目的從來不是殺死這隻異生物，而是確認艾比的生死。

如若巷子盡頭裡並不是艾比或者是已死亡的艾比，那她僅需要警惕以及被動防禦即可，找機會逃走並和赫莉安娜匯合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是艾比，且只是重傷有救或者輕傷，她就只需要靠著巷子被動防守，等待赫莉安娜到來就可以了。

況且，雖然看上去這隻大型蜥蜴現在飛檐走壁異常靈活，但實際上這個巷子的寬度頂多只有一米寬，哪怕它可以在牆面上快速調頭，那也需要花上一到兩秒的時間才行。

無論怎樣，巷戰對莉莉絲的優勢都遠大於在街道上對戰。

由於雙方都在向對面靠攏，食人蜥蜴和莉莉絲的身影幾乎瞬間到了重合的位置，離得近了，莉莉絲也終於清楚的看見了這隻大蜥蜴的全貌。

這隻大蜥蜴背部張滿粗壯的針刺，腹部並不細長，相反有些寬厚。即使它現在正在貼著牆面，從它的背部也能觀摩出來，它的腹部至少有近七十公分的寬度。

它的尾巴也並非是尖頭的細長尾，整體長度也到不了身體總長度的一半，而是腫頭的粗尾，尾巴上布滿了菱形的黑色凸起，即使是最細的腫頭與尾巴的連接處那一圈，也至少有十來厘米的寬度。

所以它的尾巴並非平衡用的器官，而是捕獵用的武器之一……

另外一處比較顯眼的地方，就是他頭部兩側刺出的淺紅色的尖角，以及明顯不是單排結構形成的令人膽寒的牙齒。

現在看來，它不能被稱作是一隻蜥蜴，只是在黑暗中的輪廓有些像而已。哪怕莉莉絲見多識廣，她也沒能第一時間認出這隻異生物是什麼。

幽綠色的瞳孔，或許就是之前黑暗中那兩處熒光的來源，此刻，它的雙眼正牢牢鎖定著它身下的人類，並和它擦身而過。

也就是它剛剛飽餐過一頓，攻擊慾望並不強，所以它沒有在兩人交匯時攻擊這個人類，而是稍微拉遠了一點距離，看著她快速走近自己剛剛的「餐桌」那裡。

雙方交錯而過，莉莉絲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這頭異生物，離得近了，她甚至能看見它緊縮的蛇瞳。

雖然幾乎就在異生物的身下掠過，但莉莉絲並未一絲防範都沒有，實際上莉莉絲最擅長的，就是近身接觸戰中的攻守快速切換。

如若這隻異生物在靠近時立刻探頭下咬，莉莉絲有很多辦法能讓它多出一道不小的傷痕並快速退走，只可惜它剛剛似乎吃飽了，沒有對她下口。

巷子不深，對於莉莉絲來說就是幾步的事情，她已經看到了最深處那個被吞食的倒霉蛋。

那不是艾比，顯而易見。

那是一隻扁毛異人，也就是俗稱的鳥人，它的頭部像是個鵜鶘，嘴部喉囊發達。

確認了受害者不是艾比，莉莉絲立刻背靠牆壁，雙眼鎖定著同樣在觀察著自己的異生物，一步三拍地回頭挪移著。

而那頭異生物，則從牆壁上落下，將身體的方向直對著眼前的人類，堵死了唯一的出口。

面對比自己體型大一圈的人類，正常動物絕對不會硬拼，特別是人類這種站立起來身高差距異常明顯，還掌握著遠程攻擊手段的，更是調頭就跑。

然而，這是異生物，三百多年前，正是它們給愛爾特斯亞大陸的古人類帶來了幾乎滅頂的災難。

見莉莉絲不僅不怕它，還在緩步向它靠近，這頭異生物背部的棘刺開始顫動，像是警告一般，發出危險的信號。

棘刺整體幽綠色，尖頭則是滲人的紅色，根根向前豎起，像是搭在弓弦上的箭一樣，瞄準著眼前的人類。

與預想中的不同，這隻異生物掌握熟練的遠程手段，緩慢接近和貼身搏鬥的決策是不行了，莉莉絲打算先發制人，快速接近它。

然而，還沒等莉莉絲大跨一步，一道綠芒就率先刺破了兩人之間的空氣，一根棘刺幾乎貼著莉莉絲的耳朵向她後方射去。

「嘭！」

聽聲音像是標槍釘在了石磚上，槍身微微顫動著，發出滲人的低頻聲，表明棘刺並沒有洞穿牆面，應該是力度不夠或者其他因素。

異生物差點就射中莉莉絲頭部，當然這不是它準頭差，而是莉莉絲瞬間反應過來並躲了過去。

擺動的幅度細微，這讓莉莉絲看上去就像是清楚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就能偏移身體躲過這隻箭一樣。雖然聽起來有些託大，但實際上莉莉絲確實是有這個本事的。

而她身後，被命中的石磚牆突然開始開裂，在莉莉絲看不到的視角里，綠色的結晶蔓延在碎裂的縫隙中，並快速轉化周圍的石磚，從縫隙中擠出的碎晶化成一小塊掉落在地面上，聲音清脆。

雖然很想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也，但莉莉絲依舊沒有回頭，雙眼死死地盯著這頭畜牲，快步小跑向前逼近。

見莉莉絲根本不怕自己，這隻異生物好像炸毛了一般，瞳孔收縮到了極致，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它生氣了。

快速抖動中的棘刺發出高頻的碰撞聲，似乎吵醒了周圍房屋中的人們，不少旅館的燈光逐漸被點亮。

「咻！」

一連三根棘刺同時射出，與此同時它脖子周圍的棘刺碰撞聲還未停止，這隻異生物應該還想再順勢射出一波或者幾波棘刺，徹底封死莉莉絲閃躲的路徑。

與此同時，莉莉絲瞳孔快速縮小，專註力瞬間拉滿到最高，高速射來的尖刺在她眼中逐漸放慢。

「左上角的棘刺射歪了，會插進左邊的牆面，正面一根在腰部方向，下面一根射向右小腿。」

莉莉絲當然清楚後面還有一波棘刺等著射出，她手上的匕首用不上了，在躲過這波棘刺后可以考慮投擲出去。

明明眼前奪命的尖刺正向自己襲來，莉莉絲還能在瞬間理清思路，彷彿身體的速度跟不上思維一般。

想清楚如何應對后，莉莉絲縮回右腳，側身彎腰，右手握住刀柄的手指逐漸用力，雙眼緊盯前方抖動著棘刺的異生物。

左上方的棘刺斜插進牆壁中，腰間的棘刺輕微劃破肚子前的麻布外袍並向後射去，右腳的棘刺貼地飛行，帶起一陣塵土，隨後插進身後的地面上。

通過晃動的棘刺縫隙中，莉莉絲看見了它的瞳孔，這隻異生物也死死的盯著自己，這一刻，一人一獸的目光在巷子中交匯。

掩藏在身後的右手開始發力，在這隻異生物還沒發射第二波之前，莉莉絲用力擲出手中利刃。

與在印斯蘭那次不同，莉莉絲成功擲出了手中的小刀，而且這次手感還不錯。

夜色被這抹黯淡的銀光劃破，相比起異生物從背部射出的尖刺，莉莉絲投擲出的匕首在瞬間以遠超過棘刺的速度向它飛去。

幾乎瞬間，冰冷的刀刃已經到了它的眼前，這隻異生物本能地閉眼側躲，它雖然不是普通的生物，但也做不到和莉莉絲一樣，克服生物的本能進行極限的閃躲。

刀刃從眼球下方、左臉外側刺入，割開鱗片和肌肉，刮在臉部骨骼上，最後由於受到肉骨的阻隔，旋轉著插在左側的牆壁上。

痛覺還沒傳達到它那拳頭大的腦子之前，左邊的眼球瞬間充血，視線左側變得血紅。

刺耳的尖叫聲響起，徹底打破了周圍的寂靜，莉莉絲本想趁此機會突進到它的身前，然而左上方插進牆壁的棘刺居然開始轉化起周圍的石磚，並開始逐漸晶體化。

淺綠色的晶體順著棘刺本體向著牆壁外側長出，最後橫在莉莉絲眼前。

也正在這時，前所未有的密集碰撞聲在前方響起。

這隻畜牲急了，它想在一瞬間射出所有的棘刺，莉莉絲的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也就是現在，大腦瞬間給身體下達了指令，莉莉絲低頭越過晶體棘刺，全力向前開始衝刺。

然後……她看見了一個高挑的的女人此刻正站在異生物的身後……

她手中的契約亮起冰藍色的光，嘴裡默念的語句被棘刺的高頻摩擦碰撞聲遮蓋住。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後涌動著的奇迹之力，未知異生物側頭向後看去，但它似乎忘了，它的左側視線已經遍布血紅。

莉莉絲停下身形，目光瞬間和她對上，然後快步後撤。

像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異生物瘋狂扭動著頭部以及身體，然而狹窄的巷子限制了它轉向的能力，終於，在摩擦聲消散的瞬間，溫暖中帶著一絲冷淡的女性嗓音傳入莉莉絲的耳中。

「冷凍轉化（Freezeconver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