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慧西女士

久違的寒氣飄散在棕黃色的沙石路面上，冰粒混合著沙礫，逐漸鋪散在獸形的冰雕上。

「又是……庫克利茲……」大齡女性特有的渾厚溫柔聲線傳遞給黑暗的巷子里、仍舊擺好姿態的莉莉絲耳邊。

「沒有受傷吧……我是說，你還好么，有沒有被嚇到。」

女士走進了幾步，站在怪物的屍體旁，但未踏進黑暗的巷子一步，所以莉莉絲仍能看清她的全貌。

亞麻的發色並未拉低她的氣質，發質蓬鬆捲曲，發梢僅僅只是延伸到脖頸處。

鼻樑細挺，雖然眼睛已經不如還是少女的艾比那般大了，但深綠色的瞳孔帶有一種獨特的知性乃至於攝人心魄。

頭頂上方，一個……獨有的飾品，應該算是飾品的一種吧，吸引了莉莉絲的注意力。（*注1）

猶如輕紗般的白色開胸襯衫反射著淡淡的月光，襯衫上的褶皺恰到好處，可能就是單純設計出的屬於衣物美感的一部分，襯衫內部是一件深色的黑灰色連衣裙，裙擺收束，莉莉絲推測走路應該不太方便。

女士的身高真的很高，但其實應該沒有莉莉絲高，或許也只是矮了幾公分罷了，但視覺上的效果就是要比莉莉絲還要高一些，或許是這位女士的身材太過單薄了一些，相比於同樣高個兒但是肌肉感明顯的莉莉絲而言。

女士的手上握著一卷被凍結的契約，骨感的手指尖被稍稍凍紅，她的手指不算好看，粗糲感和莉莉絲有得一拼。

「你是煉金師？」

女士沒有回答，她抬頭看了眼頭頂上方悄悄露出一絲縫隙的窗沿，輕微點了點頭，便示意莉莉絲和她離開這裡。

頭頂上傳來窗戶合上的聲音，還有兩側屋子裡壓低聲音的吵架聲。

莉莉絲當然不會就這麼跟上去，直到已經離開視線的那位女士的聲音再次出現。

「你的那位小朋友還在這裡，我覺得你應該見見她，她被嚇壞了。」

「嘖。」

莉莉絲快步跟上，跨過那具被凍結的怪物屍體時，拔走了插在牆上的小刀，並近距離觀察了它兩秒。

「庫克利茲……」

…………

……

女人並沒有走遠，只是拐了一個彎便停下了，艾比此刻正躺倒在一處無人的布匹上，布匹看上去很新。

除了艾比身下的這匹，她的旁邊還有五卷用木棍串好的布匹，這五根木棍的兩側被兩根鐵鏈串接好，便於提拿。

「你最好告訴我你對艾比做了什麼？」

「我沒有做什麼，她當時可能是發現了正在進食的庫克利茲，被嚇壞了，為了防止她害怕得叫出聲，我便捂住了她的嘴，沒想到……」

女士沒有繼續說下去，莉莉絲應該明白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慧西女士吧。」

「哦？你認識我，明明……」

「明明我只來摩林頓一天。」

慧西女士沒有接話，只是輕笑了一聲后再略微低了一頭，她難得被套路了。

「沒想到你還挺有心機的，和外表不太相符。」

莉莉絲臉色一黑，她不想再和這個女人廢話了，快步向艾比走去。

看著莉莉絲警惕的眼神，慧西女士向後退了三步，並微笑著……又拿出一卷契約。

莉莉絲瞳孔收縮，踏步向前奔去。

雖說施展鍊金術很方便，但再方便也有一個契約的過程，對於莉莉絲來講，這個過程並不短暫。

然而……契約只是單純被點亮，並指向了兩人的頭頂。

順著慧西女士手臂的方向，莉莉絲看見了她頭頂上的東西。

是赫莉安娜……此刻的她正意圖從箱子中傾倒出什麼。

「等一下，赫莉安娜！」

一把推開正點亮著契約慧西女士，莉莉絲出聲阻止上方的寶箱怪。

赫莉安娜及時收住了傾倒的動作，但仍有一小團黑色的液體晃蕩出來。

黑色的粘液般滴落在莉莉絲腳邊，噁心的氣味彌散開來，一旁差點摔倒的慧西女士捂住了鼻子，眉頭緊皺。

「這可真是……臭。」

慧西女士可能也沒見識過這麼噁心的東西，想到差點被這玩意潑了一身，她有些反胃，神色不善地瞪了眼屋頂上方的寶箱怪。

「你的朋友很沒有禮貌。」

「……」莉莉絲沒有回復，她緊盯著滴落在地面上的黑色粘液，見沒有什麼異況發生，便用滿地的灰塵蓋住了這灘液體。

「赫莉安娜！」

「抱歉……」

「哦呀。」

三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慧西女士盯著落下后被莉莉絲接住的箱子，神色驚異。

「這可真是……」

「它就是寶箱怪，單純的異生物而已，只不過和一般寶箱怪有點不一樣。」

「我明白……我明白……」

嘴上這麼說著，慧西女士的目光還是停留在莉莉絲懷中的箱子上。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當然……只是稱呼而已。」

「……莉莉絲。」

這個名字有點爛大街，至少在科爾蘭是這樣，所以莉莉絲倒也無所謂。

「那……莉莉絲小姐，今晚我就不邀請你們來我那兒坐坐了……」

「明天我會去的。」沒等慧西女士說完，莉莉絲便回答道，不過她正忙著拖起癱倒在地上的艾比，並沒有看著向她發出邀請的女人。

「明天見，莉莉絲小姐，還有……」

「叫我慧西太太就好。」

「……明天我會登門拜訪的，放心，慧西女士。」

嘴唇彎弧上揚，慧西太太正了正頭頂的飾品，拎起顏色各異的布匹，向著莉莉絲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

……

「抱歉，莉莉絲，我來晚了……」

「沒事，這件事本身和你也沒有太大關係，你不必自責。」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唉……」莉莉絲看了眼正在翻滾著的寶箱怪（她此刻正背著艾比，沒法抱著她）。

「你放心，我並沒有因此而和你疏遠，我們還沒有到那種程度。」

「還有，我不怪你剛剛對那個女士做出那種事，只是她目前對我們還有用處而已，你確實有些衝動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赫莉安娜停止了翻滾。

箱口打開，箱子里空空的，她還是沒有出來，只是旋轉了箱口。

隨著箱子反轉，適量的氣流從箱口中噴出，赫莉安娜慢慢浮空而起，動作熟練。

上次這麼做的時候，還是在印斯蘭，赫莉安還不是如今的赫莉安娜。

……就這麼，兩人一箱安靜地回到了旅店。

……

……

……

＊注1：慧西頭頂的飾品實際上是一件圓頂妮帽（bowlerhat），莉莉絲並未見過這種類型的禮帽，因為在這個世界里只有男性才會帶帽子，而且是大一圈的高頂禮帽（tophat），女性由於頭髮的原因不會戴帽子，如果有要遮擋的需求，會選擇用類似溫帕爾頭巾一樣遮擋頭部，即便是貴族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