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第59章 第 59 章

李卿之沉默半晌。

好一會兒才道,「劍堂不止我一個人,你去問一問其它弟子點不點頭。」

這就是同意了。

殷長衍笑了一下,「多謝李師兄。」

喝完糖桂花蓮子粥,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王唯一推殷長衍回家。

殷長衍按住輪椅,側頭看她,「你的腿......」

「衛師兄醫術高明,早就不疼了。不影響走路、推輪椅。」

「但是傷口看起來像煮在紅油火鍋里的爛白菜葉子。」他有點兒不相信。

怎麼說話的。

揪起褲腿一看,有七、八分像。

王唯一樂了:「反正不疼。」

「哦。」殷長衍點了點頭,提著包袱放到膝蓋上。

包袱怎麼看起來癟下去一截。

「殷長衍,你是不是漏裝東西了?」王唯一探過身彎腰解開,「我煙花呢?!!」

「扔了。」

「我還沒點過吶!你扔哪兒了?」王唯一打量房間四周,他推著輪椅,扔不了太遠。

......尋了一圈沒找到。

「煙花燒完後有一種硝煙味道,堵得人鼻子里都是灰。」這是借口。他一看到煙花,就不可自控得想去那漫長又難捱、口鼻間充斥硝煙味道的一晚。

擱在包袱上的五指收緊,「唯一,你喜歡的話,過幾日我再給你買。」

王唯一在殷長衍臉上看到「膽怯」,有點兒驚奇。轉念一想,也是,他本來就沒見過什麼世面,昨晚的「永恆花冠」又到處哀嚎,估計沒少給他造成心理陰影。

她特別體貼,「多攢一些錢,過幾年送神祭買個大的。」

殷長衍在望春樓沒少聽「過幾年」這三個字,恩客都是這麼給女支子畫大餅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買煙花。

示弱對她有用。

王唯一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他鎖骨位置,「抽劍骨是不是很疼?」

「就疼一會兒,現在好了。」

「哦。」

「會嫌棄我沒有劍骨嗎?」

談不上嫌棄,惋惜是一定有的。那可是極為罕見的九圈劍骨啊。

王唯一搖了搖頭,「我與你成親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有那麼多圈劍骨。而且你要去做醫修,有沒有劍骨無所謂。」

想到什麼,「包袱底下有很多粗麻布、碗筷,你是不是買多了?」

「我原本想開麵攤子,買了抹布和碗筷。放著吧,總會用得上。」

噫,還惦記著麵攤子呢。他那個手藝不太行,一家子都會餓死。

醫堂萬歲。

兩個人邊走邊說,沒一會兒就到了臨江邊。

遠處山峰連綿不絕,江面波光粼粼,浪一層推著一層往岸邊拍。臨江邊江風吹過竹板路,從兩人腳下穿過飛向另一側花田,掀起陣陣花浪。

李卿之回去后。

劍堂弟子炸了。

殷長衍是他們的人,怎麼能去醫堂!

必須得想個法子!

殷長衍關坐在家裡做煙花綉片。外面有點兒吵,害他刺錯了好幾針。

王唯一推開門進來,欲言又止,「殷長衍。」

「師兄弟們又來勸了?說我在養傷,不見人。請他們回去。」

「他們已經回了,還拆了從門口到江邊的竹板。」

殷長衍:「......」

殷長衍:「我的腿傷過幾天就會好,不要需要輪椅也能去醫堂水上迴廊報道。」

醫堂建立在一座孤島上,孤島形狀似展開的雪花,由水上迴廊通向四面八方。

「他們拆了水上迴廊,還揚言是殷長衍的人。」王唯一說,「醫堂弟子有氣兒沒地方撒,到處打聽誰是殷長衍。」

殷長衍:「......」

人還沒去,先把未來同門們給得罪完了。

殷長衍翻出宣紙,折了很多傳訊紙鶴。將聲音錄進去后,打開窗戶,傳訊紙鶴如吹散的蒲公英一樣飛向天際。

秦文安正蹲在地上拔釘子,拆竹板。

殷長衍想離開?做夢,沒門。別說門了,路都給他拆掉。

腦門上停了一隻傳訊紙鶴。拿下來,「誰送來的?」

四周劍堂弟子身邊陸陸續續飛來傳訊紙鶴。

疑惑打開。

是殷長衍的聲音。

「秦師兄,即便分開,殷長衍依舊是劍堂弟子。」

「孫師兄,即便分開,殷長衍依舊是劍堂弟子。」

「周師兄,即便......」

......

四周此起彼伏響起殷長衍的聲音,他記得劍堂所有人的名字。

小師弟孫凌握著傳訊紙鶴。他進門晚,與殷長衍僅有一面之緣,還是在報復暨南楊氏那個混亂的夜晚。可即使這樣,殷長衍依然準確無誤地記著他的名字。

啞著嗓子問道,「秦師兄,怎麼辦啊?」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

秦文安收好傳訊紙鶴,抹了一把臉,笑道,「師弟要走,我們就送他一程,讓他心情愉悅、風光無比地離開劍堂。」

「還拆竹板嗎?」

「不拆了。」

「要不再砍一些竹板,做一條庄康大道。」

「好主意,我看可行。」

醫堂。

水上迴廊。

趙宣邊哼著歌兒邊擦劍,順帶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服。

四周鼻青臉腫的醫堂弟子罵罵咧咧,以他為首的劍堂弟子則充耳不聞。

身後是一堆半邊泡水裡、半邊廢墟的水上迴廊。

「趙宣,沒傷到人吧。」

「當然,我有分寸。」趙宣頓了一下,「傷到也沒事兒吧,他們是醫修,自己能療傷。」

天邊飛來一堆傳訊紙鶴。

趙宣打開,殷長衍的聲音響起。

到處都是殷長衍的聲音。

趙宣頓了一下,在傳訊紙鶴上留了一句話,「你想走,就儘管向前,其它的事情是我們的責任。」

仰頭,手掌上揚,看著它飛離。

然後扯亂衣服,搞出一副慘兮兮的模樣,調轉腳步往回走,「走,賠禮道歉!」

「等我給頭髮上淋一點兒水,顯得狼狽。」

「我做個假傷口他們能看出來嗎?」

「一定能吧,人家可是醫修。」

「別用自己的興趣去挑戰別人的專業,會輸得很慘。」

下午,屋子裡暗了一些。殷長衍抱著綉片筐子挪到窗邊。

柔和陽光灑在他半個身子上,給他從頭頂到肩膀的輪廓鍍了一層金邊。

金色髮絲根根分明,睫毛纖長。他眸子沉寂如鏡,專心地盯著綉片,如玉手指捏著繡花針在上頭引線。

刺繡完最後一張綉片。

放到筐子里。

抬指揉了揉眼睛,稍稍緩解酸澀。

天邊響起風吹紙張的聲音,越來越近,數量很多。

「嗯?」殷長衍放下手,抬頭,望向窗外。

一隻傳訊紙鶴翅膀劃破長空、穿過窗口落到桌子上。

然後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一堆傳訊紙鶴擠圓了窗戶進來。

小小的窗口像是突如其來發了一場雪崩,而後盡數傾倒在桌子上。實在是堆不下,又落了滿地。

殷長衍腰部以下位置被傳訊紙鶴埋得嚴嚴實實。

這麼多人有事兒找他?

撿起一隻,放到耳邊。

纖長的睫毛閃了兩下。

聽完,合上。

當然是你們的責任。

怎麼著,還想往他頭上賴?

夕陽倒映在他眸子里,泛著一片柔和的金橘色光。

唇角勾起,笑出了聲。

殷長衍養了五天的傷,能下地了。又養了三天,專門陪王唯一。

「唯一,過來,我給你上藥。」殷長衍拿出抽屜里的藥膏。

王唯一剝橘子的動作一頓,腿往椅子後面藏,「不用,我腿好了,一點兒都不疼。」

殷長衍蹲下身子,撩開她的褲腿,拳頭大的紅色疤痕每一次看都觸目驚心。

「躲什麼?」

藥膏配了竹板勺,但是這東西拿捏不好力度,還硬。他乾脆用指腹蘸了藥膏往上抹。

「癢。」王唯一擰著眉看著他塗了一層又一層,輕聲嗔道,「味道刺鼻就算了,疤痕一點兒都沒淺。」

「先用著。我去醫堂后,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葯。」

王唯一坐直了身子,「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

最後兩粒橘子瓣丟進嘴裡,王唯一取來帕子擦手,撐著椅子扶手起身,「準備點兒吃食,醫堂入門有測試的,明天會耗很久。我去給你烙幾張餡餅。」

肚子這幾天長得很快,腰常常會酸。

得一手在後面扶著腰,一手捧著前面的肚子。

進了廚房,把麵粉倒到大盆里,揭開水缸舀水和面。

王唯一愣了一下。

水缸中的倒影像極了審判近神人殷長衍那日她看到的娘子畫像。

娘子就是這麼捧著肚子。

不,應該不會再走老路。殷長衍與明炎宗眾人感情深厚,絕不是近神人殷長衍那樣的過街老鼠。

殷長衍去拿她手中的水瓢,「我來烙餅。」

王唯一回神,沒鬆手,「我能行。要吃什麼餡兒的?黑芝麻白糖怎麼樣?烤過的醇香黑芝麻拌著化了的白糖,入口齒頰留香。」

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殷長衍揉了揉她的頭髮,是她想吃吧,「就黑芝麻白糖餡兒。」

餡餅烙好,滿屋子都是香氣兒。

巴掌大小,二指厚。蓬鬆喧軟,白色餅皮上燙出微黃的焦花。

趁冒著熱氣兒時咬上一口,能看見裡頭濃稠的餡兒。

王唯一把一個餡餅扒到盤子里,「我嘗一嘗味兒。」

好好吃!!

繼續咬,一口又一口,欲罷不能啊。

殷長衍拖來小凳子,叫她坐著吃。挽起衣袖,站在鍋邊烙餡餅。

又調一個紅糖核桃餡兒。她喜歡吃甜的,又愛嚼核桃,一定不會拒絕。

殷長衍在鍋里刷一層薄油,把生餡餅坯放進去,「包袱里有沒吃完的蓮子,拿過來,再做一個糖桂花蓮子餡兒。」

「好。」王唯一捧著肚子離開,提著一個巴掌大的荷葉包過來,「殷長衍,你買的是狠心蓮子,不太行啊。」

「?」

「這種蓮子叫半芯蓮子,特別硬,很難打開。大家都把它叫狠心蓮子。」

劍堂弟子常用狠心蓮子練習劍意切割。她練了很多次,大多數時候都只能淺淺地劃一道印子,壓根弄不破。

「你烙餡餅,我看看。」

殷長衍捏著蓮子端詳一會兒,從綉片筐里取了一根繡花針。

二指捏著,對準,彈出。

繡花針穿過狠心蓮子,狠心蓮子一分為二。

殷長衍端著一堆半個狠心蓮子做餡料。

王唯一瞠目結舌。

你不是沒了劍骨么?!你不是廢人么?!我堂堂一個劍修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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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不了的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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