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不清現在是怎樣的心情，簡宜覺得心臟那處像在冬夜裡剛被火烤過，炙熱得讓人有想要流淚的衝動。
眼眶在迅速泛紅，幸好這是夜晚，所有隱秘的情緒都會藏匿得很好。
「或許剛才衛寒已經給你慶祝過一次了，不過我想也沒關係，」傅嶼岸頓了頓，笑著道出原因，「起碼還可以讓你多許一個願望。」
聽到衛寒的名字，簡宜遲疑了片刻，神色閃躲著，但也沒解釋。
「許願吧，」傅嶼岸適時開起了玩笑，「我手酸了。」
趕在她生日的最後一秒，簡宜終於許完願，吹滅了蠟燭。
在學校門口的長椅上，簡宜給傅嶼岸切了一塊蛋糕，他沒有急著吃，而是放在了一旁。
「其實，我還有一樣禮物要給你。」他說。
「嗯？」簡宜扭頭看他。
傅嶼岸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棒棒糖，像哄小孩似的遞給她。
是一個招財貓形狀的棒棒糖，被精緻的綁帶裝飾著。
他記得很久之前，他問過她有什麼願望，她當時說的是「想賺很多很多錢」。
傅嶼岸想起這件事，嘴角還帶著笑意。
「祝小簡老師早日夢想成真。」
那個可愛的棒棒糖放在他寬大的掌心裡，變成小小的一個，簡宜接過來，左右打量不捨得吃，最後放進帆布袋裡。
「那傅先生，我先回去了。」
「我送給你。」
傅嶼岸堅持要送她到宿舍樓下。
一路上都很安靜，快走到宿舍樓下，簡宜忽然想起了一件好事，想和他分享。
「心玥前幾天發消息給我，說她月考考了班裡的第一名，英語考到了132分，許老師還誇獎她了。」
「是嗎，」傅嶼岸嘴角彎了彎，像是也在替她高興，「我上周剛和李校長通過電話，打算下個月讓孩子們來江城遊學，說不定也會來江大參觀。」
「真的嗎！」簡宜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這大概是她今年聽過最好的消息。
心玥很久之前就想來江城看看，可是江城離涇城太遠了，光是路上的車費就要花不少錢，況且來這邊，她也不知道該安排她住在哪。
「下周應該就會有通知，」傅嶼岸的目光變得悠遠，「希望孩子們看過了外面的世界，能給他們一點動力好好學習，考上好的大學，聽李校長說，上個月老師問他們以後想要考上哪個大學，有一半的孩子說的都是江城的學校。」
簡宜鼻子酸了酸，在她們老家那個閉塞的地方，很多女孩可能一輩子也沒機會完成高中的學業，也沒機會到大城市看看，大部分人的歸宿都是初中就輟學去附近小鎮的廠子里打工，做一些機械的、流水線上的工作，然後等年紀到了，就被催促著嫁人生子，但現在，她們起碼暫時地走出了「那座大山」。
想到這，她聲音都有些哽咽：「傅先生，謝謝你，他們如果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
「感謝的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傅嶼岸揉了揉她的頭髮，這會剛好到她宿舍樓下，他提醒道，「上去吧，很晚了，早點休息。」
已經快十二點半，簡宜提著剩下的蛋糕上樓，走到三樓寢室門前，她站在樓道往樓下看了一眼，樓下的空地已經沒有人了。
宿舍還亮著燈，簡宜推開門走了進去。
因為周一有份專業課的作業要交，這會大家都沒睡，在熬夜趕PPT。
簡宜走進門時，阿楚從電腦前移開眼睛，和她打招呼。
「簡宜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我剛還想發消息問你要不要給你留門來著——」話說到一半，阿楚忽然瞥到了她手上拿著的蛋糕，恍然，「難怪回來得這麼晚，原來今天是你生日啊，你怎麼也不說？」
要是早些知道的話，她們宿舍就一起給她慶祝了。
「其實我自己也忘記了。」簡宜不好意思地笑笑，順道邀請她和另外兩個舍友過來一起吃蛋糕。
聽到有吃的，朱婷雪響應得最積極，穿著拖鞋就跑了過來。
「哇，我今晚超級想吃甜食的，愛死你了。」
孟雅琳走近看了眼，立刻摁住了朱婷雪的手：「等下，讓我先拍個照，拍完再吃。」
朱婷雪明顯不滿，但也只能乖乖在旁邊看著。
沒一會，孟雅琳就把手機懟到她面前炫耀：「你看，我把簡宜拍得好看吧。」
「嘖，那還不是因為簡宜本身就長得漂亮。」
兩人就這麼互懟了起來，直到吃完蛋糕，簡宜拿睡衣進浴室那會，還聽到她們在說話——
「欸，老孟，你說這個蛋糕是誰買的？」
「你問的這不是廢話么，今天是簡宜生日，你說誰買的？」
「誰啊？衛寒？」
「肯定啊，這個牌子的蛋糕可貴了，我弟過生日，我爸媽都不捨得給他買，你別說衛寒雖然平時看著對簡宜不冷不熱的，但也沒有我們想得那麼差。」
「真羨慕簡宜，長得漂亮就是好。」
「你還記得隔壁學校的喻婕嗎，以前衛寒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可比這誇張……」
大概是意識到簡宜還在裡面洗澡，她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浴室里水聲太大，後面的話簡宜再也沒聽清。
簡宜原打算洗完澡再和她們解釋這個蛋糕不是衛寒送的，但當她走出浴室，燈已經關了一半，朱婷雪已經回床上睡覺了，宿舍里靜悄悄的，只剩阿楚在電腦上打字趕作業的聲音。
算了，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其實解不解釋都一樣。
只是，睡覺前簡宜刷了一下朋友圈，神色忽然變得凝重。
原來在她走出浴室前，孟雅琳就已經發了一條朋友圈。
——
【托簡宜的福，終於吃上Black.S的蛋糕了。今天也是為舍友的神仙愛情流淚的一天[心][心]】
凌晨一點，夜場還沒散，包廂里邵逢一字一頓地念著孟雅琳的朋友圈，又看了眼旁邊喝至微醺的衛寒，拿著手機湊了過去：「原來今天是簡宜生日啊，你怎麼也不說，早知道，我就給人準備個禮物了。」
衛寒本來還醉著，聽到這話倒是酒醒了，上挑的桃花眼緩緩睜開，醉眼瞬間清明。
邵逢還在自顧自說著：「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怕她在這不自在，所以才悄悄給她定了蛋糕，讓她帶回去和舍友一起吃，看不出來啊衛寒，你對簡宜還挺上心。」
邵逢隨口猜測著，沒留意到衛寒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他把邵逢的手機拿了過去，屏幕上正是簡宜舍友發的那條朋友圈。
他點開蛋糕的圖片看了眼，別說是他訂的，他連今天是她生日都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這些事情。
衛寒把手機扔回給邵逢，又想起臨走前簡宜急著要走。
原來她剛才就是急著回去見這個給她送蛋糕的人？
衛寒眉頭緊皺，食指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
邵逢還在八卦：「還真被我說中了？」
衛寒並未作答，從沙發上起身，在桌面擺著的煙盒裡取出一根煙，嘴邊虛虛地咬著，右手點煙。
好一陣，他才開口，語氣里的不屑很明顯。
「不是我送的，只有沒品味的人，才會送這種蛋糕。」
——
周日一大早，簡宜就去了圖書館學習。
她最近接的兼職太多，學習的時間大大縮減，擔心期末考試發揮得不好，拿不到獎學金，她六點半就調了鬧鐘起床。
她學習的時候一向很認真，臨到中午，她才把電腦裝進書包里，準備去食堂吃飯。
剛走出圖書館大門，手機就響了。
衛寒給她發了消息：【過來】
還發了一張照片，看樣子是在學校的籃球場。
這人不困嗎，看邵逢的朋友圈，昨晚凌晨兩點他們都還在轟趴，現在一大早又來打籃球了，這精力充沛得不用來考研真是可惜了。
剛走進籃球場，遠遠地就聽見一陣歡呼聲，是衛寒投進了一個三分。
她站在場邊看了幾分鐘，也沒什麼興趣，看得直犯困，幸好沒一會，就中場休息了。
她擔心衛寒看不到他，還特意踮起腳揮了揮手。
衛寒轉身看見她，嘴角微勾，朝她走了過來。
衛寒走過來時簡宜特意湊近看了眼，這人熬夜到這麼晚竟然連黑眼圈都沒有，怎麼做到的。
她還在胡思亂想著，衛寒卻朝她伸出手。
簡宜一頭霧水，眼珠子轉了轉：「嗯？」
衛寒皺眉：「你空手來的？」
衛寒看向周圍的人，邵逢的女朋友一手拿著礦泉水，一手拿著飲料，問他要喝哪個。
簡宜不蠢，立刻領悟了他話里的意思。
她小聲為自己辯解：「你也沒告訴我，我怎麼想得到。」
衛寒本來還氣著，但想起她之前說她從來沒談過戀愛，估計是不懂這些情侶間的彎彎繞繞，想到這，衛寒心情又好了些。
簡宜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生氣了，連忙說：「那我現在去買，你在這等我一會。」
簡宜剛要走，衛寒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提起正事：「算了，別去了。我有問題要問你。」
簡宜應得很快：「你問。」
衛寒鬆開她的手，聲音有些彆扭。
「昨天，是你的生日？」
簡宜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她沒想到衛寒竟然知道得這麼快。按理說，他不可能有孟雅琳的微信才對。
衛寒看她眼神閃躲，倒是看出了明顯的心虛。
「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回答？」
簡宜點頭承認：「嗯，昨天是我的生日。」
「那個蛋糕，誰送給你的？」
簡宜沒料到衛寒會問這個，卡殼了幾秒：「一個朋友。」
衛寒聲線變得低沉：「男的？」
簡宜只好撒謊：「嗯，是我的同鄉。」
衛寒勾了勾嘴角，他聽得出來簡宜不想說。
她不是擅長撒謊的人，說起謊來眼睛總愛亂瞟。
「我怎麼沒聽說你有哪個同鄉買得起它的特別定製款。」
簡宜神色一滯，這才知道原來一個普通的蛋糕也有來頭。
「這個是很貴的嗎？」簡宜對這些沒概念，又想起昨晚孟雅琳說的那些話，「那你能告訴我，需要多少錢嗎？」
衛寒看她這緊張的樣子，更加不想告訴她了。
「有人在追你？」
簡宜被他的話嚇到，立刻否認：「沒有，怎麼可能。」
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在撒謊。
衛寒臉色稍緩，低頭重新系鞋帶。
「下次過生日可以提前告訴我。」
下次？
簡宜心想生日不就一年一次，下次不就是明年了，難道他們這種關係還要再持續到明年嗎？
又聽見衛寒問她：「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知道衛寒這是要補回她的意思，簡宜擺手：「不用了，我生日都過了。」
她不想收衛寒的禮物，說不清為什麼，她不想要他給她的任何東西，除了錢。
她態度堅決，衛寒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轉而問她：「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想起書包里好像有個餐包，是她早上在食堂買的，簡宜打開背包找了找，衛寒卻看到了什麼，目光停頓了幾秒。
「這是什麼？」
衛寒眉頭皺了皺，指著書包里那根系著「Happybirthday」綁帶的招財貓棒棒糖。
簡宜卻立刻把書包合上，不讓他看。
衛寒看她這防備的模樣，更是覺得好笑，朝她伸出手：「給我。」
「這個不行，」簡宜頭搖得像撥浪鼓，語氣卻很堅定，她把那個餐包塞到他手裡，「你吃這個吧，你不是餓了嗎？」
衛寒薄唇抿緊，一字一頓地說：「我現在就想吃糖。」
「那我去超市給你買。」
簡宜剛轉過身，就聽見衛寒輕笑了聲，用不屑的語氣說道：「又是那個『同鄉』給你買的？這麼寶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