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衛寒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陰陽怪氣,簡宜不明白他為什麼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她還沒想好怎麼糊弄,只是短暫地沉默了幾秒,衛寒就失去了耐心。
他冷著臉對她說:「嗯,你可以走了。」
「……」
這人脾氣真差。
簡宜想,也不知道他對他的那位前女友是不是也是這樣,也不知道誰能忍他這臭脾氣。
簡宜本來想走的,但看了眼時間。
她是12:05分來的,現在才12:42分,還差23分鐘才夠一個小時,見面時長要超過一個小時才算是當天的有效「出勤」。
於是,她對衛寒說:「我再看會你打球吧。」
衛寒抬眼:「你想看?」
她點頭應得很快:「嗯嗯!」
這下,衛寒臉色倒是緩解了不少,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往觀眾席中間的位置走去,然後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她背著書包乖乖跟了過去。
她剛站定,就聽見衛寒說:「這個位置才看得清楚。」
簡宜哦了一聲。
其實,看不看得清楚,對她來說也不重要。
但這話她沒敢說出口。
還在發著呆,衛寒又說:「那我去打球了。」
簡宜不知道該說什麼,隨口說了句:「加油!」
衛寒轉過身時,嘴角不易察覺地彎了彎。
回到場上,衛寒這會倒是比剛才認真了很多,打球風格也變了,頻頻搶斷,進攻,簡宜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歡呼聲越來越大,她卻漸漸開始走神,手機屏幕摁亮了好幾次,打算待會滿一個小時她就走。
說起來,也怪不了誰,這件事純屬她自己給自己挖坑。因為這個「出勤率」的概念,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剛開始那會她對衛寒充滿了感激之情,覺得他這人除了難相處以外,心地還是很好的,而且她從小受到的教育是不能「不勞而獲」,便提議像正式上班一樣,算出勤和績效。
她記得當時衛寒收到她做的工資構成表格后,忍不住笑了出聲,打量了她好幾眼,然後點頭說:「行,挺有想法,那就這樣吧。」
簡宜現在覺得她當時腦子一定是進了水。
在座位上玩了一會手機,場上傳來說話聲,大概是結束了,簡宜打算和衛寒打聲招呼,就當是打卡下班了。
她還沒起身,衛寒就已經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就這一會,他已經把球服換了,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下身穿著條做舊的牛仔褲,很簡單的裝扮,但那張臉構成了時尚完成度最重要的一環。
很早之前,大概從第一次見到衛寒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衛寒長得有多好看,那張臉明顯是上帝偏心的傑作,如果人類審美的共性有交集,大概會組合成像他這樣的一張臉,哪怕她現在對他毫無好感,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衛寒已經走到她面前,簡宜連忙清理掉那些奇怪的想法。
「我剛才打得怎麼樣?」衛寒問她。
「很好很好,」擔心自己誇得太干,為了增加可信度,簡宜又補充了細節,「最後一個球簡直出神入化,精彩絕倫,你不去參加市裡的比賽真的太可惜了!」
衛寒嗤笑:「那你還玩手機?」
簡宜面不改色:「我就拿起來兩次而已,準備幫你拍照來著。」
「那照片呢?」
衛寒低頭看她,看得她臉頰發燙。
幸好她剛才確實隨手拍了一張,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這就派上用場了。
抓拍到的是他運球時的樣子,額間戴著黑白相間的髮帶,明明是沉穩的顏色,在他身上卻顯得張揚恣意。
簡宜觀察著衛寒的表情,他好像還算滿意。
她得意地說:「好看吧,你看我拍得多用心,刪了十多張最後只留下這一張。」
衛寒像是真的相信了,簡宜想著他高興了就好,他只要高興就不會扣她的錢。
沒想到下一秒,衛寒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機給他。
她遲疑地把手機遞了過去,然後她看到衛寒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她的鎖屏壁紙。
簡宜噎住。
她眉頭皺成川字,欲言又止。
衛寒:「嗯?」
簡宜把手機拿了回來,看到新的壁紙,越看越彆扭。
「不是,這、這不太好吧。」
衛寒聳肩:「有什麼問題,我們不是情侶嗎?」
衛寒在情侶二字加重了讀音,笑得有些痞。
他想,這回那個「同鄉」該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免得再送這些奇怪的東西。
簡宜據理力爭:「那這麼說,你不應該也用我的照片嗎,怎麼只有我一個人用?這不公平。」
她原本是想用這種方法讓衛寒放棄這種做法,誰知道衛寒拿出手機,用攝像頭直直地對著她拍了一張,簡宜還沒反應過來,衛寒已經把這張照片也設成了他的手機壁紙。
衛寒的舉動,讓簡宜難以置信。
她拿過手機看了眼,拍得可真夠難看的,這個俯拍的角度把她拍得像小矮人,因為生氣臉頰微微泛著紅,兩個眼睛還瞪得渾圓,整個人看起來氣鼓鼓的。
簡宜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不能生氣,不能和這種人生氣,簡宜反覆告誡自己。
衛寒問她:「我拍得不好?」
她只能咬著牙把苦往心裡咽:「很好,好極了。」
衛寒又問:「你不滿意?」
簡宜擠出笑容:「不,很滿意,非常滿意。」
事已成定局,簡宜也懶得再和他多說什麼,她把手機揣回口袋,準備下班。
她說:「那我回去睡午覺了。」
衛寒嗯了聲,沒什麼反應。
她想,這次見完面,下次見面大概就是聖誕節了,想到又有幾天不用再見到衛寒,她心情由陰轉晴,幾乎是跑著走出了籃球場。
一走出衛寒的視線,她立刻就把手機上的壁紙換了。
晦氣。
——
簡宜已經走了,衛寒在休息室重新換了雙鞋,邵逢問他下午有什麼安排,要不要一起去郊區玩賽車。
衛寒穿上外套:「不了,我舅舅喊我去家裡吃飯。」
邵逢一聽:「我也一起去行嗎?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舅舅了。」
他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邵逢跟著衛寒喊慣了,一直都喊傅嶼岸舅舅。
「隨你。」
衛寒這麼說,那就是同意的意思,邵逢也沒客氣,下午跟著他一起去舅舅家做客。
剛進門,邵逢就嘴甜地喊了聲:「舅舅好。」
傅嶼岸眉眼彎了彎,問他要喝什麼。
「不用麻煩了,我又不是第一次過來了,我自己去拿就行,」說著,邵逢輕車熟路地走到客廳盡頭,拉開冰箱,他回過頭問衛寒,「你要喝什麼?」
衛寒還沒開口,邵逢就被最頂層的一瓶烏漆嘛黑的罐頭吸引了注意力,他拿在手裡來回打量了幾秒,覺得這東西出現在這個家裡實在突兀。
他忍不住問:「舅舅,這是什麼來的,能吃的嗎?」
傅嶼岸心裡一驚,先是看了衛寒一眼,隨後緩緩答道:「這是朋友家裡做的腌菜,她昨天從家鄉拿過來給我的。」
聽到「腌菜」這兩個字,坐在沙發上玩遊戲的衛寒忽然抬起頭。
邵逢:「哦,我還以為發霉了呢。」
邵逢嘀咕著,正準備把東西放進去,衛寒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把他手裡拿著的玻璃罐拿了過去。
「怎麼,你也感興趣?」邵逢疑惑。
衛寒沒理會他,眉頭皺得很緊。
這個瓶子,他怎麼覺得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