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陸峮聽著一眾將士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面沉如水,劍眉緊皺,瞧著很是不悅。

「主公,為了弟兄們的幸福,少不得要犧牲您一人了!」

「是啊!不過娶個婆娘,就能叫長安城那窩酸臭臣子主動開城門迎您做新君!這麼好的買賣,您怎得還不樂意?」

「兵不血刃,自然是好。我軍將士雖然勇猛,可若是能少費些功夫便能平定天下,順利稱帝……主公,某私以為,此事可行。」

見陸峮面色稍緩,眾人瞧了一眼方才說話的白面書生。

心裡邊兒暗暗羨慕,讀過書的就是不一般,說起話來文縐縐的,他們也愛聽!

眾人繼續加油打勁:「反正主公您身邊兒也沒人伺候,聽說那崔氏的女郎生得可漂亮了!您若是不喜歡,只忍一忍委屈,待將來再娶個十七八個,生一窩崽子也無妨!」

他這話說得很是豪邁,眾人也跟著附和般呵呵笑了起來。

「我不過是個農家獵戶,長安城裡的嬌小姐嫁給我,那才叫委屈。」

陸峮掃了他們一眼,心裡邊兒雖然知道那素未謀面的嬌小姐栽到他們老陸家可算是花朵進了牛糞堆,可他在戰場上屢次出生入死才到了今日,臨門一腳,卻要靠娶個嬌小姐來得成大業,怎麼想都怎麼叫他覺得彆扭。

陸峮見眾人收了聲老實起來,煩惱道,「我陸峮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男子漢,如何能靠娶婆娘這事兒得立大業?」

主公還是拉不下臉。

白面書生,即軍師沈從瑾笑呵呵道:「主公多慮了。世家大族多以聯姻一事來互通有無,如今咱們缺的就是一個名號,有了清河崔氏與其餘世家主動背書,既能避免我軍將士再有傷亡,叫弟兄們能夠順順利利地賺得功勞,回鄉見親,又能叫主公您名正言順得登大位。此乃兩全其美之事,算不得窩囊。」

其他人也跟著嘰嘰喳喳地附和:「是了,委屈主公一人,幸福千萬個弟兄!主公,您就答應吧!」

陸峮沉眉,環視一圈眾人臉上殷切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頷首。

「這門親事……我應下了。」

眾人出了帳,回想起陸峮點頭應允時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對視一眼,都樂得笑出了聲。

主公還是太年輕啊,雖然能打能抗揍運道還好,可在這男女之情上,還是個小屁孩子呢。

不過……

眾人意味深長地回頭望了一眼陸峮,他一人坐在椅子上,跳躍的燭火映出他偉岸英武的身姿,縱使被勁裝盔甲包裹著,也難掩底下那副魁梧身軀。

主公這副身體……應當是很叫人滿意的。

那嬌滴滴的崔氏女嫁了他們主公,那可是只有偷著笑的份兒!

·

今日便是兩撥人會面的日子。

期間交涉談判得能稱得上順利,只是……

陸峮略略抬眉,似有所感地望向另一邊坐姿端正的藍袍青年。

這人怎麼一直盯著他看?

更過分的是。

察覺到陸峮回望過去,崔騁序未曾挪動視線,倒是更仔細地打量起他。

嗯……生得勉強算是面目端正,九尺男兒,巍峨英武。

卻還是配不上他們崔家的女郎!

陸峮見那人的視線愈發放肆,甚至還隱隱往他下三路的地方晃悠,不由得心生不悅。

都說這長安城中養的都是風流富貴人,依他看,勞什子風流!

陸峮回想了下方才那藍袍青年盯著他看時的模樣,心下唾棄。

這分明是下賤!

想到自己為了少死幾個弟兄,不得不出.賣.身.體……要迎娶那多半連鋤頭都拿不起的嬌滴滴大小姐便罷了,如今連這長安城裡的小白臉都想對著他賣身求富貴?

當他是什麼人了?!

陸峮面色沉肅,對著那面色同樣嚴肅的藍袍青年開口:「你是誰。」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交談著的雙方人士俱都停了停。

崔騁序微微一笑:「某不才,乃是大理寺卿崔騁序。」

大理寺卿?崔騁序?

陸峮忽然想起昨晚沈從瑾他們在耳邊絮絮叨叨的那些話,七七八八忘得差不多,可那女郎的名字好聽,他記住了。

崔檀令。

這人也姓崔。

難不成……

這人竟是那嬌滴滴幹不了活兒大小姐的阿兄?!

陸峮想通了這一點,面色變得更差。

在場之人看著,心中感想各異。

這叛軍首領\\他們家主公,莫不是對這門親事不滿到這個地步了?連對著未來的大舅子都做出這般嫉惡神色……

那這親事,還能成嗎?

陸峮倒是沒想到悔婚,只是想著,那崔騁序明知自己今後是他妹夫,竟然還用如此噁心的眼神看他!

弟兄們說得沒錯,這長安城裡的富貴人物們都是壞心爛肺的,要不然怎麼能輕易縱著這天下爛成這般模樣!

哼,實在是下賤!

陸峮很想拂袖而去,可是對面那群衣冠楚楚的富貴老頭子面含微笑,態度恭謹又不失矜持,說的話談的事兒都是與今後天下安定,百姓幸福有關的。

他只能忍耐著不悅坐在那兒,同沈從瑾他們一塊兒與對面那群一瞧便心眼兒很多的老頭子繼續商討。

陸峮自認已是為了大局十分克制了,可落在崔騁序眼中,便是那山野間獵戶出身的叛軍頭子時不時地朝自己刮幾個眼刀子,神色間頗有些倨傲。

倨傲什麼?

難不成是在自己面前炫耀,他即將要迎娶自己那玉嬌花柔的妹妹?

果真是卑賤出身,如此沉不住氣,如此不懂禮數!

崔騁序面帶微笑,心中將他用粗鄙、無禮、粗魯這幾個詞兒輪番罵了好幾遍。

這樣的人,如何能配得上他美貌可愛的妹妹!

·

今日按例是崔檀令去給老太君請安的日子。

她去的時候不算早,二房與三房所出的兒女們已經到了,掀開水晶蓮藕簾,那陣歡聲笑語便隨著溫暖的香氣一塊兒送到了她面前。

如今長居在長安城中的崔氏後裔有三房,除卻崔起縝同盧夫人所出的三個孩子,二房老爺崔立崢亦有三個孩子,大娘子崔清嬛、六娘子崔清韻俱是與正妻王夫人所生,歲數最小的一個郎君崔連衡排行第四,乃是妾侍林氏所出。

與兩位兄長不同,三房老爺崔立和並非老太君親生,乃是庶出,如今子嗣最豐,膝下有四個孩子,其中三郎崔凈渠、二娘子崔清柔是正妻李夫人所出,另外兩個女兒四娘子崔清宜與五娘子崔清璇則分別是妾侍雲氏與邱氏所出。

綠枝扶著她走了進去,女郎白底撒朱紅纏枝花紋的裙擺如同靜水微瀾,行走間漾出一個極美的弧度,自林下風致般的儀態到清冷無瑕的面容,都難叫人挑出錯來。

崔家二房所出的大娘子崔清嬛斂去眼中的晦澀,主動從八寶福團錦凳上起來迎了迎她,嘴上笑言道:「真真兒的嬌客來了。瞧瞧,咱們三娘真是越長越標緻了。」

老太君笑眯眯地對著崔檀令招了招手:「兕奴,來。」

見那女郎柔順地倚在她身邊兒坐下了,老太君這才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不拘是哪個小娘子,都好看,咱們清河崔氏的女郎,就沒有不出色的。」

崔清韻是崔清嬛同母所出的女郎,在府中女郎里排行第六,年齡小些,說起話來也更活潑:「大姐姐偏心!還是祖母說得對,咱們幾個姊妹都生得漂亮,都好看!」

崔清嬛似嗔非嗔地瞪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落回笑意盈盈的崔檀令身上:「我可沒說錯,你自個兒看,這屋子裡哪有比三娘還要標緻的人物?」

崔清韻悻悻地收了聲,轉頭玩兒起腰間的粉紫柔絲串明珠串來。

崔檀令嫡親的兩個兄長如今都在外邊兒上值,如今這屋裡只剩下二房與三房所出的兩個郎君,一個年紀還小,要乳母抱著,一個已經開了蒙,見著姊妹們玩笑,便也都識趣兒地先退下了。

崔檀令懶得計較,便笑道:「可見是大姐姐送的桃花玉女膏討了巧兒,我這些時候日日都用,三娘你瞧,是不是我臉上都變白凈了?」

崔清韻湊上前去,看著她三姐姐那張遠山芙蓉一般的臉,仔仔細細地瞧了瞧,這才轉頭高興道:「大姐姐,那桃花玉女膏效果真是好!你也送我一份兒唄?」

崔檀令也笑著轉眼看著她。

崔清嬛細白的手緊了緊,臉上笑意柔和,佯裝不悅般拍了拍妹妹:「既然三娘用了覺得好,那我便放心了。待回去了便調製些新的出來,送些給三娘和你。」

老太君喝了一口茶,這才道:「嬛姐兒喜歡在香葯芳膏上花心思是好事兒,也別忘了你二妹妹她們。」

三房不是老太君親生子,自來在屋裡的存在感便要弱上一些,看著老太君開了口,崔清柔一笑:「是了,待大姐姐有空,咱們也少不得要厚著臉皮去討上幾份兒。」

府上四娘崔清宜和五娘崔清璇也跟著笑著起鬨。

崔清嬛自是笑著應下了。

姊妹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並不討人厭,或許是因為年歲都還小,聲音如深谷黃鸝,又如涎玉沫珠,落在耳畔也是極動聽的。

老太君看著崔檀令坐著坐著身子又懶懶地歪了過去,不由得又喜又嗔地拍了拍她:「你這孩子,懶筋兒又犯了不成?」

嘴上雖是說她,可老太君看著崔檀令的模樣體態,眼中又分明是歡喜滿意的。

崔氏若要出一位皇后,便該是兕奴。

不光是模樣生得美,心氣兒也大,僅僅是看她與這幾個姊妹間的相處便知道了。

爭一時的意氣算什麼本事,能不花費什麼功夫,便能四兩撥千斤,將姊妹間的這點兒子微妙心思遮掩過去,又不叫人覺得難堪,那才算得上聰明。

事實上真是懶筋兒犯了的崔檀令:……

「都怪阿耶阿娘孝順,這兒處處布置得都舒坦,我一進屋,便覺得如登仙境,只想舒舒服服地窩在祖母跟前兒打個盹兒。」崔檀令坐直了身子,看著老太君被自己哄得直笑,又促狹道,「大姐姐新做了桃花玉女膏,不若也給祖母送去一份兒。這仙境一般的地方,可不就該住著仙女兒?」

老太君伸手作勢要打她,可看她盈盈笑著的臉,心下一軟,又摟著她心肝肉甜蜜餞兒地叫起來。

崔清韻情不自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待到出去了,才小聲和崔清嬛道:「祖母真是肉麻,將三姐姐摟在懷裡哄,就像是她明日就要出閣了一般……明明快要出嫁的是大姐姐你……」

說著說著,她的音量慢慢低了下去。

因為她大姐姐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

崔清嬛放開了緊緊攥著的拳,修剪圓潤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記。

是啊,她已經定下了與滎陽鄭氏主君三子的婚事。

雖然嫁的仍是世家子,可那人排行第三,前頭還有兩位出色的兄長,後邊兒也有討人喜愛的幼弟,排在中間的人只會落得個平庸尷尬的境地。

她嫁過去,自然也沒多少風光可言。

比不得她崔檀令,未來會是那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

·

陪著老太君用過了早膳,又說了會兒話,崔檀令便回了卧雲院。

盧夫人身邊的女使一早便在院子里等著,概因著盧夫人叮囑,她沒有在廊下候著,而是守在庭院里一心等著崔檀令回來。

見著人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福了福身:「三娘子,夫人叫奴婢過來瞧瞧,您今兒可有空?莊子上的人新送了些端江魚來,夫人記掛著三娘子最愛吃魚羹,巴巴兒地叫了奴婢來請你去一同品嘗呢。」

阿娘大抵是想用這招來哄哄她。

崔檀令想笑,可是與老太君同一眾姊妹的交際說話已經叫她覺得疲乏,莫說是魚羹了,便是天上仙女兒親自做的膳食也不能叫她動心。

看著那女使滿臉失望地退下了,綠枝覷了一眼一旁做焦急狀的雪竹她們,內心很是平靜,沒有半點兒想要勸崔檀令去盧夫人那兒的意思。

她們娘子本是最嬌貴的女郎,五姓七望,諸多門閥世家之中都難挑出一個堪與她成良配的郎君,如今竟要破了世家之間通婚不外嫁娶的規矩,嫁給那個草莽出身的叛軍頭子。

綠枝安靜地伺候了崔檀令更衣,見她不過片刻間就睡熟了過去,眼睛里盛滿了憂慮,她們娘子今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

·

崔檀令這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升起的日頭透過冰澄紙糊成的窗戶照進屋子裡,將早些時候的陰冷天氣驅得一乾二淨,崔檀令因為早起的疲乏也隨之消散了。

雪竹她們忙著給崔檀令更衣,綠枝則是恭恭敬敬地遞了一個荷包過來。

「這是大郎遣人送來給娘子的。」

阿兄送來的?

崔檀令接過那個輕飄飄的荷包,原本還有些懶洋洋的腦子頓時活絡起來。

定是阿兄和那人見面之後給她傳消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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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貴女嫁給泥腿子后躺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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