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修】
跟鍾予親密的人。
鍾予的情人,難道是她認識的人?
這就有點麻煩了。
蘇藍仔細思忖了一下,覺得還真有這種可能。
能讓蘇梓有這麼大反應,估計這個情人跟她關係還不錯,或者,以前的關係還不錯。
說實話,蘇藍對鍾予的情人身份,完全一無所知。
因為互不干擾的關係,她保持著禮貌客氣,對鍾予的私生活基本上毫不過問。畢竟她跟鍾予雖然表面上恩恩愛愛,但私底下做什麼,都是他們兩人各自的隱私,多問也尷尬。
細細回憶了一下,她好像也就那麼偶然一次,她宿醉昏昏沉沉醒來回家吃晚飯,正巧碰到鍾予後頸上貼著抑制貼。
那大概是一年前了。
那天的鐘予也很奇怪。
雖然他本來就冷淡,但那天他更沉默寡言地厲害。
他沉默地坐在長桌另一頭,沉默地跟她一起用餐,精緻的長睫低垂,看起來像個不會說話的漂亮人偶。
幾乎一句話也不說。
但蘇藍還是注意到了,他用刀叉的手都在抖,站起來的時候也感覺搖搖欲倒,像是需要人扶一把才不會腿軟。
末了,蘇藍還瞥見了他抑制貼都沒遮住的後頸咬痕。
紅痕深深,看起來咬他的那個Alpha並不客氣,咬痕在他雪白纖細的脖頸上格外鮮明。像是雪地里綻開的艷紅鮮花。
蘇藍在鍾予出門的時候扶了他一下。
他怔忪地側過臉看她。
蘇藍這才發現,他臉色脆弱地蒼白,眼下卻帶著不自然的艷麗潮紅。本是形狀姣好的唇也帶著傷痕,讓蘇藍看了都是心頭一跳。
「你……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
鑒於兩人的關係,蘇藍不好點明,只能委婉建議。
鍾予頓住。
然後他睫羽輕顫,有些躲閃地側過臉。
「不用了……謝謝。」
他說,然後他輕輕推開了她,走了出去。
眼尾低垂又嫣紅。
本來一直冰冷表情的精緻玫瑰,陡然那麼脆弱又虛弱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還是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
那也是蘇藍對鍾予和他的情人關係的唯一一點印象。
要說他喜歡的那個Alpha是誰,她還真的沒有一點頭緒。
從她看到的,蘇藍只能勉強地說,看上去鍾予像是並沒有得到對方同等的回應。
就算被這麼粗暴地對待,還持之以恆地喜歡對方。
也不知道鍾予是什麼樣的心情。
蘇藍的表情很有點複雜。
她想了一圈,還真沒想起來自己認識的人里到底有誰跟鍾予私底下能有交集。
「那個……姐姐……」
對面的蘇梓看自己姐姐神色變換,心頭跳得厲害,「你,你沒有想起什麼吧?」
「想起什麼?」
「沒,沒什麼……」
少年眼神左右飄忽了好一會兒,但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之前的結論,
「總之……總之,你不要喜歡上鍾予。」
這句話他說的鄭重。
但再問他細節和人名,他就又閉起嘴巴一個字不吭了。
蘇藍微妙地看他一眼。
不過最後少年還是沒有反對回學校。
蘇藍叫了車,跟他一起去航站樓的路上,阿梓磨磨蹭蹭,還是委屈地說了一句。
「姐姐……之前車上,我看到鍾予脖子後面的標記痕迹了。」
「怎麼?」
「他是不是勾引你?」
「……」蘇藍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人家自己有情人,在意我幹什麼?」
「可是他以前……」
「你關心這麼多做什麼。」她沒什麼好氣,「安心回去上你的學去。」
阿梓嘴巴張開又閉上,最後還是沒說話。
到了少年要登機了,一隻腳踏進了安檢口他還定在那兒,眼淚一串串掉,嘴裡還一遍遍反覆念叨,
「姐姐,你真的別被他影響,你不要喜歡鐘予……」
「行了行了,快去吧。」蘇藍敷衍。
少年走進去,到了拐角還一步三回頭,「真的不要喜歡他……」
「……」蘇藍已經懶得回了。
看阿梓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她轉身離開航站樓。
蘇藍心裡有點好笑。
……喜歡鐘予?
她要喜歡鐘予,估計第一個反對的,就是鍾予他自己。
他們倆私底下壓根沒什麼往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蘇梓還這麼操心。
今天的臨時標記也只是個例外。
沒有感情牽扯的利益聯姻,是最簡單的。
她跟鍾予就是這種關係。
-
過了幾天清閑日子,作為工作狂的蘇藍閑得渾身難受,又開始跟舒律師頻繁見面。
看文件的時候,蘇藍正坐在舒涵良家裡的餐桌旁等飯。
「蘇小姐,不放青椒嗎?」
「不放。」
蘇藍眼神在數字上,頭也不抬。
「洋蔥也不放?」
「不放。」
「好。」
沒過多久,圍著圍裙的舒大律師端著菜上來了。
蘇藍放下手裡的平板,看著他布菜,笑得開心。
「還挺適合你的。」她意有所指。
舒涵良無言地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粉色小碎花圍裙,無奈,「超市其他顏色都缺貨了,隨手拿的。」
「說明它跟你有緣分。」
蘇藍歪歪腦袋。
還別說,平常西裝革履的精英舒大律師換上了居家圍裙,還真的有一種母性光輝。
「別讓那些富婆們看到你這副打扮。」她很認真,「會出大事。」
溫文爾雅,精英人才,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太吸引那些貴婦們了。
簡直芳心縱火犯。
舒律師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失笑,「都說了,我習慣單身,不會跟她們多牽扯。」
「來,蘇小姐,先吃飯,等會兒再看。」
舒律師抽掉了蘇藍手中的平板,給她塞進一雙筷子,「趁熱吃,不然對胃不好。」
「好——」
蘇藍聽話地拉長尾音應了。
桌上擺著三菜一湯,都是舒律師自己親手做的。
她偶爾事務繁忙的時候,乾脆就會窩到舒律師家裡來通宵,這種時候舒律師就會自己下廚給她做吃的。
對蘇藍來說,其實沒什麼區別。
都不是家裡大廚做的。
相比起來,舒律師因為看著她長大,熟悉她的口味,做得菜還比外面的要對她胃口一些。
夾了一筷子菜,蘇藍心裡很不道德地在吃著碗里的想著家裡的。
想了一會兒大廚的手藝,蘇藍還是認認真真地把碗里舒律師給她夾的菜都吃完了。
她對舒律師這種關愛女兒的態度,很是感激。
蘇藍的母親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蘇父又從小把她當蘇家的接班人培養,父親的形象對她來說,更像一個嚴厲又不苟言笑的上級。
可以說,從小到大真正把她當做一個「女兒」來愛護的,其實都是舒涵良一個人。
晚上在床邊把她哄睡的,給她編辮子的,帶她去遊樂園的,生病了給她換毛巾喂葯的……都是舒涵良。
更有甚者,蘇藍在高中前的家長會,有幾次還是舒涵良作為長輩去的。
要不是舒律師不讓她改口,蘇藍還真想對他換個稱呼。
一個很適合他的稱呼。
……
想到這裡,蘇藍頓了頓,問道,
「你女兒的忌日……是不是這周六?」
舒涵良筷子頓了一下。
金框眼鏡下的眼睛幽靜了片刻,但他嘆了口氣,聲音倒是很平靜。
「是。」
蘇藍說,「我也去看看她吧。」
「好,等忙完這陣子。」
兩人繼續吃飯。
蘇藍有點心不在焉。
舒律師雖然有女兒,但可能因為Beta體質的天生低生育率,或者是別的什麼關係,他的女兒出生沒多久就不幸夭折了。
這麼多年以來,看上去舒涵良已經幾乎釋懷了。但除了蘇藍,這件事情他對誰都沒有提起過。
這也是為什麼蘇藍覺得,舒涵良是把他對女兒的愛,大多數都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因為她能感覺得出來。
舒律師對她的愛護,遠遠超出了一般的關懷。
吃完了飯,蘇藍幫忙把碗筷都收進洗碗機里。
「洗碗是按這個鍵,對吧?」
她指著洗碗機上的按鍵問道,一臉篤定。
舒涵良看了眼,「右邊那一個。」
「……噢,好。」
蘇藍默默地摁了旁邊的按鈕,啟動了機器。
她真的不怎麼進廚房,對這些東西都一無所知。
術業有專攻。
她又想起了大廚。
蘇藍曾經不信邪自己親自去廚房試過一次做飯……那天夜晚火光衝天,非常浪漫,映亮了帝城的半邊天。
最後被蘇家的公關壓下來了。
大廚一定是練了很久的手藝吧。
蘇藍想。
要不是鍾予不放人,她真的要把他綁定成自己的私人廚師,隨身攜帶,揣兜里最好。
他要什麼都行。
……
收拾好了桌子,兩個人又坐下來討論公事。
一沓厚厚的報告堆疊在桌上。
「舒律師,這份實驗報告你看過了嗎?」
蘇藍手上拿著其中一份文件,「他們做的數據看起來……我直覺感覺不對勁。」
「我看倒是看過了。」舒律師應道,「其實從這份數據出來之後,行業內已經有很多專家開始給他們背書了。說它的前景很好,有足夠投資的話,這兩年甚至可以完成劃時代新突破。」
「……專家?」
蘇藍不置可否,「我說他們數據不對,他們董事會怎麼說?」
「他們下周會重發一份實驗結果來。」
「好。」蘇藍繼續低頭看報告,笑了下,「他們當年創業白皮書可沒把數據寫的這麼誇張。」
蘇藍最近忙著的是一個醫療行業的項目,對方聲稱發明了可以突破現有醫學壁壘的新技術,而蘇藍作為投資界有名的資源大佬,正是他們極力拉攏的目標。
幾年前,在他們還是小初創公司的時候,蘇藍就給他們投了一筆天使資金。
現在他們做起來了,就想拉蘇藍下更深的水,天花亂墜的前景說了一大堆。
這不,創始人一早,就眼巴巴地給她發來了最新的實驗報告。
數據密密麻麻,結果賞心悅目。
蘇藍沒那麼容易上鉤。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花了幾個小時仔細研究,她把平板放在一邊,揉著眉心道,「等他們最新的複核結果出來吧,到時候叫上我們的技術人員,一起看看再決定。」
如果真跟她想的一樣,那這就是一場轟動的騙局了。
水真深啊。
看累了。
她需要點東西平靜一下。
撐著額頭,蘇藍走到陽台上。
自然地從手包里拿出煙匣,又自然而然地摸出一根煙,自然而然地點了火。
蘇藍舒出一口氣……
煙被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抽走,摁滅。
火星湮滅。
舒律師面無表情:「蘇小姐,我家禁煙。」
蘇藍:「……啊。」
她悻悻地別過臉,「抱歉,順手習慣了,忘了。」
她趴在欄杆上,一副蔫巴巴的樣子,看得人心疼。
舒涵良好笑:「這麼累?」
蘇藍:「……嗯。」
她扁了下嘴,夜間的涼風吹拂過她耳邊的烏黑碎發,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
「好睏。」
這幾天忙得都沒睡好。
夜風有點涼。
吹得光裸的肩頭寒氣颼颼。
旁邊。
站著個溫暖的人。
蘇藍沒太多想。
身體有自主想法一般,她靠了過去,把自己塞進了舒涵良的懷抱里。
「媽咪,冷。」
舒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