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八】
鑒證科的報告放在凌準的辦公桌上,凌准一進辦公室就埋頭看起來。許默看簡行睡的有些迷迷瞪瞪的,就去給他們買咖啡了。簡行像個遊魂似的跟著凌准進了辦公室,隨即便攤在沙發動也不想動了。
從學校帶回來的書和于娟娟家的書從紙質、印刷、裝幀等各方面來看,都被證實是同版同套。看著這些鑒證科的數據,凌準的目光越來越有神,然後他抬起頭看向了沙發上像條死魚似的簡行。
「喂。」
簡行應聲眨了眨沒什麼神的眼睛,就著殘血反駁道,「我叫簡行,警察同志。」
凌准不耐煩的點了點頭,「從學校帶回來的那套書上有血跡。」
「哦。」簡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凌准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就想懟,「年紀輕輕整天無精打采。我告訴你,這案子破不了,你就甭想脫身。」
簡行立刻端正的坐了起來,睜大了雙眼,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精神。「說說血跡的事兒吧。」
許默拎著三杯咖啡進了辦公室,就看見這兩人宛如打了雞血似的,無奈的笑了。
不得不說,當看到報告上說書上有血跡的時候,凌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是看不上簡行那蔫兒了吧唧的樣子,也挺討厭他那逆來順受的適應力,但不可否認,他確如許默說是個有料的人。
之前,被害者家裡也不是沒有走訪過,可誰又注意到了那書是怎麼回事兒,就算是天上掉了個餡兒餅,他簡行走了狗屎運,可這運氣也是人家眼睛亮才能撞上的。
「血跡沾在其中兩本的書面上。深紅色的布質書面吸收了血液,幾乎看不出來。經過比對,血跡屬於第一被害人庄嘉瑞。」
就眼前的證據來說,這無疑是一個突破口,這套童話書把第一被害人和第三被害人聯繫到了一起。
「只有兩本的書面上有血跡,而且只有兩三滴。」簡行自言自語的陷入了沉思。
所有被害人的屍體已經不可能辨識死因了,除了排除毒殺外,幾乎所有外力或是窒息至死的可能性都存在,書上的血跡讓人可以聯想到被害人可能是被外力擊打造在血液噴濺,然後兇手為了掩蓋罪行把書捐了。
「太矛盾了。」簡行皺著眉看向了凌准和許默,而同時對面的兩個人也有幾乎和他一樣的感覺,這個處理方式太不合理了。
許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被他們帶進了這個案子里,現在他的腦子已經跟著案情轉了起來。「從處理被害人屍體的方法和處理這套沾血的書的方法來看,兇手的行為充滿了不合理。他可以用更徹底的方式來毀滅所有證據。」
簡行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案子的手法矛盾重重,已經被打成肉泥的屍體可以更容易的被處理掉,可是卻被放到了公從的視線里;沾血的書本更容易處理,無論是碎掉還是燒掉,都不會是被捐獻出去這樣留下後患。
「這些案就是因為棄屍才會被警方立案,但棄屍的行為就很不符合邏輯。這樣的情況,倒像是……」簡行頓了頓,想找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但想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最終他只憋出了「告密」這個詞。
「告密?」
凌准試想了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有想過棄屍的行為是告密,兇手難道腦子不正常嗎?
許默向簡行確認道,「你確定不是享樂型罪犯嗎?」
簡行非常堅定的點了點頭,「不是。享樂型的罪犯不會這麼低調的處理屍體,他們會更強烈的去展示自己的罪行。」
從第一次看到那已經被處理成泥狀的屍體時,簡行就覺得很奇怪,他也曾想過會不會兇手是一個有強烈表現欲的人,因為把屍體棄置在人流往來的地方,可以視為是一種對警方的挑釁,而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引起恐慌和媒體的大肆報道,這才是享樂型罪犯最想要得到的結果,說白了就是想吸人注意,然後在暗處沾沾自喜。
但是這個兇手棄屍的地點相對來說並不算鬧市,僅僅是在特定時間點聚集人群的小公園,所以並沒有達到矚目的結果,而且警方併案偵查之後已經封鎖了所有媒體消息,普羅大眾幾乎不知這些案件的存在,如果真的是享樂型罪犯的話應該早就急眼了,絕對會升級犯案手法,以滿足享受殺人並且受人矚目的慾望。
這個案子越來越讓人頭疼了,凌准在面對毒販時,很清楚對方的目的,就算對方再狡猾,目的明確手法便可以想象。
「殺人一定有目的,兇手的目的是什麼?」
簡行看著提出問題的凌准,坦然的答道,「沒有目的地殺戮,才是最還原本質的。…惡的本質。」
凌准不喜歡簡行賣關子,嗔道,「能不能說點對案情有幫助的。」
「凌隊長,案子從來都不複雜,複雜的是案子里的人。」簡行仰頭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說,「人是這個世界最複雜的生物。我們最好不要局限自己的想象,否則可能永遠都破不了這個案子。」
凌准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許默,許默也看了看凌准,兩人都沒有說話。
簡行深吸了一口頭,睜開了雙眼扭了一下脖子,彷彿換了個人似的,之前的懶散都蛻去了,眼神里透著莫名的光亮。
簡行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一邊說,一邊拿起記號筆在玻璃板上寫了起來,「四名被害人平均年齡在11周歲以下,男孩兒的年紀比女孩兒小。……庄嘉瑞和于娟娟的家庭狀況有顯明懸殊,第二名被害人趙曉生長在單親家庭,現在警方已經聯絡不到他母親了,而目前的最後一名被害人江樂洋,父母都是工薪階層,平時忙於工作,所以導致他們沒有很多的時間陪他,這也是江樂洋比較內向膽小的原因。」
簡行停了停,繼續說道,「庄嘉瑞的母親說他是一個活潑開朗甚至有些調皮的孩子,而于娟娟和江樂洋則屬於比較內向的孩子。四名被害人之間目前沒有明顯的關聯性,唯一存在的關聯就是那套安徒生童話。」
說著,簡行停下了筆,轉頭看向凌准和許默,微微皺著眉頭,說道,「那書于娟娟是怎麼得到的?是在庄嘉瑞死之前,還是之後?是兇手給她的,還是她無意中得到的?」
「有什麼區別?」凌准發問。
簡行想了想,答道,「于娟娟的那本書上沒有血跡。如果是在庄嘉瑞死前得到的,那就是巧合。如果是之後,那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兇手給她的,說明兇手對她很了解,至少也是知道她喜歡童話書,第二種就是她無意中得到的,那也就是說兇手殺她完全有可能是滅口。……第一種情況的兇手是符合連環殺手的特點的,有明確的目標和某種特定的『喜好』,而第二情況的兇手就更偏向於衝動殺人,為了掩蓋罪行而殺人,那這樣棄屍就這明顯不符合他的行動軌跡。」
「你到底想說什麼?」凌准皺著眉,聽得似懂非懂。
許默到是明白了,接茬解釋道,「第二種情況是不成立的,如果成立就不會有接下來的案子了。」
簡行點了點頭,「于娟娟一定認識兇手,而且和兇手的關係不生疏。那本書沒有進過學校的圖書館,也就是說在兇手捐掉那本書之前,于娟娟就得到了那本書,甚至有可能在庄嘉瑞死之前,兇手就把書送給了于娟娟。」
凌准舒展開了緊鎖的眉頭,「你的意思是,被害人的死亡順序很可能不是他們和兇手相遇的順序。」
簡行點了點頭,「警方一直以來調查的都是上一個被害人死後到被害人死前的時間線,在這個時間線里和被害人接觸過的人,但如果我的說法成立的話,那調查的範圍就要擴大許多。」
凌准瞬間泄了氣,這個範圍太大了,再拖下去媒體就捂不住了,一但輿論起來了就有無數不可預測的後果可能發生,也許兇手就此銷聲匿跡,這案子就會成為無頭公案,想到這裡凌準的腦海里浮現了于娟娟的爺爺和父母的樣子,那樣的悲傷令人揪心。
只低迷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凌准又重新振作了起來,一拍腿,斬釘截鐵的說道,「查!我還就不信了,只要有方向我們就查。查關於他們所有的人際關係,查那套書到底是誰捐的,反正不也就那麼些人捐贈機構嗎。」
凌准說著站了起來,用無比堅定的眼神看著簡行,「我一定要破了這案子。」
簡行看著站在他對面的凌准,從第一次見面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孤膽英雄的堅忍和自信,所以簡行並不懷疑凌準的拼勁。
當凌准聽取了簡行的分析后,他已經安排人去查訪簡行所說的,他和江樂洋麵對面時,他身後的居民樓,約莫下午兩點大王帶著查訪信息回到了局裡,厚厚一摞料資擺在了凌準的辦公桌上。
許默看著這架勢,看來今天晚上是回不了家了。想著他看了看簡行,此刻,簡行已經埋頭在那一堆查訪信息里了。
「在我的面前他永遠會讓自己保持最好的狀態,所以我幫不了他,他現在不需要強打精神讓自己看起來很好,而是要放鬆精神,真正的好起來。……許默啊,幫幫他。」
許默的耳畔響起了一個老人囑託,那是大半年前他接到老師簡琛的電話時聽到的聲音,於是在那一周后,他在機場見到了雙眼深陷滿布血絲的簡行。
想著當時的情形,許默無奈的笑了笑,坐到了凌準的辦公桌前,拿起了其中一疊資料,也加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