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庄蝶曉夢（六）
......
1塊木板，上面用墨青色顏料塗了1個簡易符號。後面是延展性優秀的黑布，完整的包裹住頭顱。
沈然看著眼前這個「不死者」，忽然伸手。
「你幹什麼！」
對方快速抓住沈然的手。1瞬間用力，真實的疼痛感傳來。
沈然「清醒」，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我看你身材不錯，想摸摸看衣服下的肌肉。又不少塊肉......」
聞言，在場的幾個男女紛紛變色。
有南桐！
還是個真餓了的！
「哎喲疼疼疼！」
沈然說出這個幌子就後悔了，因為對方是要把自己手骨給捏碎的架勢。
「秦陰。」
好在旁邊的另1位不死者開口制止了。
名為秦陰的不死者這才狠狠甩掉手，退後，「檢查完了。」
「確定檢查好了？他的褲襠你也掏了？」不知道哪個好事者多嘴了1句。
秦陰「看」去。
那張詭譎的木板面具擁有別樣的魔力。那群跟隨而來的人群立馬噤聲。
「嘿嘿嘿。」沈然「賠笑」幾聲。
靠！
手都被捏腫了。
...不是做夢嗎？
他1邊甩手，1邊暗中凝眉。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伯商、秦陰這兩個名字真的好耳熟，而且好違和。
心裡就跟被狗尾巴草在輕掃1樣，充滿了難以描述的異樣。
「我怎麼覺得......不對，這傢伙應該是死了才對啊。」終於，沈然在心中徹底道出那個疑惑。
1瞬間，他更是困惑不解。
還是說只是重名？
沈然看著那個退到不死者隊5中的黑袍人，
正想找什麼借口想看看面具下的真容，
突然間又想到1點。
「敢問尊姓大名？」沈然對站在秦陰左手邊的1位不死者，態度放的很低。
對方報出1個名字，「衛斯理。」
emmm.....沒印象。
沈然又問秦陰右手邊的1位不死者。
「你到底要幹什麼？」
秦陰不耐。
在他眼裡，別看沈然人模人樣的，其實比大肉蟲子還要噁心！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退後半步，拉開和沈然之間的距離。
「說不定咱們以後是同僚的。」沈然道，「我想了想，我這人沒什麼心氣，可能到時候爬不了多久，回頭1看，立馬就萎了。到時候可得勞煩各位擔待了。對剛才的言行，在下，對不起！」
他身體呈9十度，鞠躬。
某國人教會我們，沒有什麼是道歉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用上慷慨激昂，抑揚頓挫的語氣，隆重地，道歉。
突然間，
站在秦陰右手邊，那個同樣身材魁梧的不死者，聲音喑啞地說，
「泰皇。」
沈然鞠躬的姿勢頓時僵硬。
......
......
噠噠...
黑暗的環境中，伸手不見5指。
唯有小心翼翼挪動的腳步聲，和窸窸窣窣的交流聲。
「都進神殿了，你能不能別抓著我了。不行你就退出去啊。」1道不耐煩的少女聲。
「沒有...我只是...」
1個斷斷續續，微弱蚊鳴的男聲。
後方。
沈然雙手抱著後腦勺。
屬於是在鬼屋裡隨便找張床就能睡著的「坦克」，
還有閑心評價，「真好。」
「在追求永恆的道路上，還能聞到戀愛的酸臭味。」
這裡是神殿內部。
因為1點光亮都沒有，完全是純黑的環境。大家全都是在黑暗中的無頭蒼蠅，漫無目的地摸索。
按照那群不死者所說，萬物母樹的根系就延伸在神殿里。
同時，還有據說是萬物母樹孵化出的蟲子。
「前面的姑娘，對你的小男孩好1點。相信我，就算是你變成蟲子了，不管到時候散發出怎樣惡臭難聞的氣味，他也依舊待你如初。以後你可就再也感受不到這種感覺了。」
突然，沈然喊了聲。
前方那個名叫小愛的少女頓時懵了1下。
「話說他們是真聞不到這裡的血腥味嗎？」沈然又緊鎖眉頭。
戀愛的酸臭味根本無法掩蓋此地濃郁的血味。
這是哪門子神聖的「萬物母樹」？
分明就是屠宰場。
沈然都不敢深吸1口氣，怕會被嗆得直接嘔吐出來。
「真邪門。」
沈然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夏伯商、秦陰、泰皇這幾個傢伙，也肯定和以前的自己大有干係。
而且，這幾個傢伙應該是死人啊！1定是的吧！
灰霧或許是可以抹去記憶，
但難道還能修改記憶不成？
可按照潘旭所說，這個世界又是經歷大劫難后所遺留下來的。
沈然現在懷疑的是：自己所處的根本不是「未來」，而是「過去」。
大家早就死在了那場大劫難中！
這個世界根本就是1個陰間！
不知為何，沈然倒是心大，對於自己已經死了的這點，居然沒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情緒。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1切就好說了。難怪。」
沈然行走在黑暗的神殿中，步履平穩，雙眼雖不能視物，但卻清明1片。
「唉。我以前肯定做了很多惡事，要這樣懲罰我。」他壓根就不信。
這棵萬物母樹的根部如此污穢惡臭，又豈能開出無垢純凈之花？
這分明就是在懲戒自己這個大惡人的靈魂啊~！
「白首兄！白首兄你在哪裡？你變成蟲子的糞便了沒有？」
沈然大喊了起來，「我怎麼好像聞到你的臭味了。」
神殿內不只有他1個。
其餘的少年少女組，和個別老年人組及成年人組，心裡是殺了這傢伙的念頭都有。
「這可是神殿啊。通過萬物母樹，連接著天界的地方。他到底是什麼人，在說些什麼啊？」
1個白髮老嫗飽受著煎熬。
「哦對了，我這兒有根繩子，到時候攀登母樹的時候，白首兄我倆連起來唄。好加1份保障，我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吧。」
沈然繼續吆喝。
「沈然你能不能安靜1下。」
終於，有人受不了。
另1道沉穩且威嚴的中年人聲音，「簡直就是在胡鬧。該先讓不死者們把你攔在外面。」
「你這樣吵鬧，聖蟲都不出現了。」
1道悅耳好聽的少女聲。
稍微安靜了1會兒，
神殿內部重歸死寂。
正當大家以為對方消停了。
突然，沈然又幽幽地說，「我其實是害怕啊。大家連這個都看不透嘛。」
「害怕？」少女小愛感覺沈然就是個怪人，難以理解對方的腦迴路。
這種人都接近於反社會瘋子，不會有害怕之說。
「我怕被蟲子吃掉。我怕那是死。而不是所謂的轉化。你們難道就真的1點也不怕嗎？」
沈然的聲音回蕩在黑暗的神殿內。
眾人沉默。
「你別抓我！」
忽然，少女小愛的厭惡聲。
應該是對她身邊那個異族少年，眼睛大的跟眼鏡猴1樣的小男孩說的。
「只要能到天界，什麼就1定會在那裡重組。那裡全部都有，過去的，現在的和未來的...還可以碰見以前的親人和孩子。我相信！」
突然，1道堅定的老嫗聲。
沈然剛想說點什麼。
那道老嫗聲突然顫抖了起來，「我的腳...我好像...動不了了...」
霎時，詭異來襲。
黑暗的環境中，1丁點光亮都沒有。
沈然他們什麼也看不見，唯有根據聲音，又通過聲音，某種不安的情緒因子在充滿血腥味的空氣里傳遞。
「是它們來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我...我...我...」那個老嫗應該是在自己的右手邊。
她聲音斷斷續續的，充滿了忐忑與恐慌，又像被什麼干擾，越來越不清晰。
沈然看去，
忽然道，「需要幫助嗎。」
格外清晰、認真地聲音。
眾人全都心跳加快。
這1次，少女小愛也不再對少年緊抓著自己的舉動，而反感地啐罵。
「幫助？」
沈然的聲音又令大家感到不解。
「不......」最後的老嫗聲。
沈然的眼睛里出現1抹難以形容的色彩，充滿了難過。
為什麼？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黑暗中死寂。
眾人全像是雕塑般佇立，1動不動。
唯有1種咀嚼的聲音，以令人發毛的高頻率，於某地不斷傳出。
「這個世界確實不正常，生了大病。」沈然想，「病源在哪裡？」
「小...小愛...」
忽然間，沈然聽見了這樣的聲音，是從前邊傳來的。
很怯懦，可以想象是1個被嚇得腿軟了的小男孩，也許距離崩潰就只差1點點了。
但對方嘴裡說出來的卻是，「要不你走吧。讓我來，我，我變成蟲子，你坐在我的背上，我會載著你到天界的。」
充滿了小心翼翼。
回應的卻是1句，「你在說什麼。」
「這又不是壞事，沒...沒什麼好怕的。只要能成功到達天界，只要可以到那個地方...行了！夠了！你這個膽小鬼，明明長得這麼難看，還覺得自己有多寶貴1樣。我忍你很久了，不要干擾我！」
撲通~
黑暗的環境中響起墜地聲。
把他給推開了嗎？
沈然心中1嘆，不再關注。
他邁步，獨自行走在彷彿茫茫無際的黑暗中。
後方響起夾雜著害怕、興奮與1絲絲癲狂的女聲，「它來了！我也被選中了，我也，我也可以...可以......」
緊接著，
是1道同樣失態的中年人的聲音，「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1定要到達天界，只要能成功，我1定要爬到母樹的頂點！」
「真臭。」
沈然捂鼻。
黑暗中，血腥味更濃了。
讓人倒胃。
忽然。
沈然停下腳步。
「怎麼會......」
漆黑到不可視物的空間中，居然有點點光點灑落。
沈然錯愕地抬起頭，看見了1隻虛幻的蝴蝶，羽翼展開，絢麗多彩。彷彿沐浴著最神聖的光，像是來自於天國，它在翩翩起舞，於黑暗中劃出1道道光的軌跡，是幻覺么？
沈然情不自禁地伸出1根手指。
蝴蝶緩緩停靠。
可就在這時——
沈然看見了，通過那隻蝴蝶灑落的光粉，每1粒光點竟然都像是1面鏡子，裡面連接著1個個不同的世界，有無數光怪6離的畫面。
他看見了，
「我們找個地方安生下來吧，以後好好過日子，好好生活。」是在逃出天宮的過程中，大雨滂沱，自己被1個瘦弱的女孩背在背上。
當時的楚幼才剛剛結束慘無人道的折磨，因拒絕進食，大部分都是通過強制注射營養劑，4肢瘦的不成樣子，就是那樣的身軀背著自己，赤著腳在嶙峋的山地，在泥濘中，奔跑，不停地奔跑。
「好。你說的。」她回道。
啪！
1隻大手突然間牢牢攥住那隻蝴蝶。
這1刻，沈然像是被什麼奪舍了，發出響徹神殿，乃至於讓不周城都震動的長嘯聲，「休想抹去我的痕迹，是我抓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