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庄蝶曉夢(十)

第三百二十一章 庄蝶曉夢(十)

一些支零破碎的畫面閃過。

白首陀走了一下神,旋即,狂風襲來,他失手而出。

不過,眼看就要墜落無邊的天地,一條救命的繩子發揮了作用。

最關鍵的是那個名為沈然的男人。

他一隻手如鷹爪般牢牢抓住母樹,另一隻健碩的手臂拖拽住繩子。

白首陀懸在半空中。

四肢展開,呈大字形。這絕對是自己此生最狼狽的時刻。

可沒想到的是,沈然忽然自說自話起來,

「那就放棄吧...」

「我的世界,有什麼困的住我呢?」

「我心之所向,即為真界所在。」

「......」

繩子突然晃動。

白首陀的臉上出現精彩紛呈的表情。

「沈然?沈然你在說什麼!」白首陀突然抓狂起來,奮力大吼。

最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沈然突然鬆開抓著母樹的手,整個人像是飛鼠,投向天空的懷抱。

支撐點一下子消失,白首陀也徹底往下墜落。

兩人此前超過四小時的心血,宣告化為烏有。

「不!」

一道響徹天地的怒嘯聲。

風聲呼嘯而過。

濃霧翻湧。

不知上下濁清。

白首陀像是裝在箱子里的一個物品,翻滾得七上八下。

那顆心也在劇烈顛簸。

他拼盡全力睜開一絲眼縫,看見母樹在急速倒退,越來越遠。有種心臟被活生生掏空一塊肉的痛。

忽然,白首陀抓住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是沈然的小腿。

「我殺了你這傢伙!」白首陀大叫。

「你說什麼,大點聲......風好大,我聽不清。」

沈然一開口,風就湧入嘴巴、喉嚨里。

「我說我要殺了你!!」白首陀一隻手抓住沈然的腰,廢力地把頭貼過去大吼。

像是要咬了他的耳朵。

沈然突然一巴掌摁住白首陀的臉,「別鬧。」

鬧?

廢了那麼大力氣,付出不知多少汗水,忍受著一路的風吹雨打,好不容易才爬到母樹三干多米的高度。

結果這傢伙突然失心瘋似的,二話不說就跳下去了。

灰白色的雲霧包裹著兩人。

下墜過程中,白首陀只想把沈然給撕碎掉!

「你發什麼神經!?」沈然被抓得生疼,對方居然在用手扣自己的皮肉。

他用腳試圖踹開白首陀。

白首陀不管不顧,「我這輩子最大的目的就是爬到那上面去,殺掉那個生靈。現在全被你毀了!」

「嘰嘰歪歪什麼?像個娘們一樣。」

沈然壓根沒聽清楚。

下墜的速度好快,呼嘯而過的風,都像是刀子在刮。

「不應該誇本大爺嗎?」

沈然忽然裂開嘴,強忍著風壓,睜開眼。

眼睛里居然是神采奕奕。

像是高考學子看著名列榜首的成績,又像是獅子盯著即將飽餐一頓的獵物,

「好好享受這一刻的感覺吧。沒幾個生靈能體驗得了。」

攀岩很刺激,但跳傘更加興奮。

在地心引力和慣性的作用下,全身血液以一種非常規的流動速度,快速沖刷四肢百骸,以及中樞大腦。

「哈哈哈!」沈然突然大笑起來。

他展開雙手,猶如雄鷹展翅,完全不顧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即將被砸成肉醬。

與其形成鮮明反差的是,發狂大叫的白首陀。

......

「笨蛋。」

終於,沈然受不了,

「還沒發現,」他薄唇輕啟,「不明白嗎。」

兩人已經下墜了超過十幾分鐘。

但,四周依舊永遠是翻湧的濃霧。

......

「不要——」

像是從嗓子眼最深處喊出兩個字。

尾音拉的很長,還沒結束,

「撲通!」

結結實實的撞地聲。

屁股疼得像是要被摔成八瓣。

白首陀陡地愣住。

旁邊,沈然則順勢,在地面滾動一圈卸力。

「到了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拍了拍褲腿,在白首陀還一副做夢般的神情中,解開了綁在腰間的繩子。

「這裡是......」

白首陀望著四周。

「所謂的天界了吧。」

沈然站在一旁,身著黑衣,修長挺拔的身段,黑髮下的那張臉異常的平靜。

又補充道,「要是那傢伙不再做無用功的話。」

這裡是一片灰霧世界。

有山川,有湖泊,樹林等。

只是充斥著濃郁的灰霧,霧蒙蒙的,視野能見度極差。

得要走近,才能看清楚一棵樹。

白首陀發怔,一時半會兒有點反應不過來。

自己...不是從萬物母樹上落下去了嗎?

白首陀立馬看向沈然的背影。

「為什麼?」驀地,白首陀開口。聲音已經冷靜了下去很多。

「我不喜歡和笨蛋解釋。」

沈然看著四周,沒看還坐在地面的白首陀。

笨蛋?

白首陀眉頭跳了跳。印象里,自己和這種辭彙是無論如何也不沾邊的。

「因為你是那隻蝴蝶!」突然,白首陀站起來。

沈然忽然感受到一陣肅殺的氣息,還可以看見灰色氣霧的流動,

他餘光往後一瞥,「我不認為我們的差距會有這麼大。白首兄,你可真是...」

白首陀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掙扎,連身體都有輕微的搖顫。

他沙啞地問道,「...到底是為什麼。」

沈然似乎嘆了口氣,「還不簡單嗎,因為這個世界是虛妄的啊。

所謂的『真實』,為什麼一定要在那棵萬物母樹上呢?」

「不是的。那不周城內,那些生靈......?」

白首陀問。

包括他自己的感應也是。

打從一開始,睜開眼起,冥冥中就有目標。

目的地一定是在那棵萬物母樹之上...不是嗎。

沈然搖搖頭,「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白首陀的心臟里像是埋了什麼,在嗡嗡作響。

「暫時還不是太清楚。」

沈然抬起頭,「不過我都成功了,你還在這裡說什麼?」

說什麼。

白首陀只是一時難以理解,很難接受。

自己那麼想要攀爬萬物母樹,一直堅持,爬到頂點去,去戰勝那個存在。

結果,

這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迷障嗎?

白首陀又看沈然,「你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就那樣直接地跳了。」

白首陀說。

哪怕是現在,回想當時那一刻,手腳都仍有點受怕的軟力。

沈然笑,「當時腦子裡有個聲音,說我的意志太沉重了,是爬不到萬物母樹頂點上去的。我覺得奇怪,『意志沉重』,這到底是一個什麼說法?」

白首陀沉思,對方指的應該是那個神秘的蝴蝶。

沈然繼續道,「不管做什麼,都需要堅定的意志,堅持才對吧?對方那樣說,答案就很明了了。」

「...騙局。」

白首陀低下頭。

堅持,也到不了萬物母樹的頂點。

意志越強大,越是一種包袱。

那豈不就是說:萬物母樹最上面的天界,其實壓根就不存在。

對方的目的,是以此來抹除眾生的意志嗎?

「既然萬物母樹上並不存在一個盡頭與目的地,那目的地到底在哪裡?」

沈然拆開了,逐一說出。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勝利者的姿態,「結果是我賭對了。」

「就是跳下去?」白首陀看著洋溢著自信風采的沈然。

和此前,判若兩人。

「錯。」

沈然有力地說道,「是堅如磐石的意志。」

「上面說了,對方的目的,應該是編造出這玩意兒來削減掉眾生的意志。」

「如此,那就說明你我的意志,會對它造成威脅。所以它才要毀了我們的個人意志。」

「無論是堅持往上一直爬,還是孤注一擲地跳下去,大概沒有確鑿的方向。我們所要做的,只需要集中意志,貫穿虛妄的屏障!」

白首陀目不轉睛地看著沈然。

良久,

他心中生出一股罕有的挫敗感。

自己沒有看到這一層。

其次,對方難道就能百分百地確定嗎?

照樣說跳就跳了。

在下墜的過程中,自己發狂,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這個男人當時卻好像在大笑?

那笑聲中是蘊含了怎樣的氣概。

「照你所說。往上一直爬,其實也可算是一種意志力的體現。」

白首陀還是給自己圓了一下。

沈然埋汰道,「那多累,用不著自虐。主要這個世界是虛妄的,知曉這一點就通了。」

忽然。

白首陀對著沈然認真道,「你是一個我十分認可的人。或許我該早點遇見你。」

「我應該感到驕傲嗎?」

沈然嘴角微掀。

下一刻——

白首陀轉過身,眼神一下子寒厲如鐵,「在攀爬萬物母樹的過程中,我的意志力集中時,是感受到了一些藏的很深的東西。又結合你所言,那個傢伙之所以編造出虛妄的這一切,無非是想要抹除我們的意志。」

「我已經大概猜到。不周城內的那些生靈應該都是死掉的,不知為何葬於它的體內!如此一來,就能解釋得通了。這是一種消化過程。」

此言一出。

沈然錯愕。

嘀咕道,「它的體內?我還以為這兒是我的世界...」

白首陀再道,「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接觸到了它。它一定就在這裡。」

沈然環顧四周,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對方,難不成本質是一種霧狀生命體?

——無處不在。

突然間,沈然和白首陀同時看見在灰霧瀰漫的樹林間,其中有一個發光物。

兩人快步上前。

只見,那居然是一隻光影幻化而成的蝴蝶,貼在一棵樹上。

像是微型的萬物母樹。

而那對修長美麗的尾翼,像是兩面世界鏡。

當中竟流轉著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

沈然咽了下口水,在這隻琉璃般的奇異蝴蝶中,他看見了...一個個不同時期的某個男人。

彷彿電流穿梭在體內。

沈然突然叫出那個名字,「蝶!」

唰!

白首陀閃電般探出手,一把抓握住那隻琉璃蝶。

轟~

下一秒,腳下的地面開裂。

大地破碎,白首陀的身影突然高大化。不對,其肉身並未實質性變化,而是氣勢變了,在沈然的眼中變得魁梧、偉岸,有種讓眾生戰慄的感覺。

沈然連退數步。

「原來...是這樣...」煙塵彌散中,白首陀的聲音完全變了。他低垂著眼帘,手裡掌著一隻不斷流轉著的琉璃蝶。

話音未落。

嘩啦~

灰霧暴涌,天地間突然騰起海量的蝴蝶,每一隻都發著光,形如虛幻。

齊刷刷地沖向一處,

最終匯聚形成一個神異得不真實的人影。

「好久不見了,沈然。」

蝶從虛到實,邁步走來,「果然是你,還是堅持來到了這裡。」

沈然扭頭看向旁邊的白首陀。

對方眼中充斥著異光,對於眼前走來的蝶,居然毫無反應。

突然。

叮!

蝶的手指點在沈然的額頂,「讓我來告訴你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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