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談判環節
籠罩著地球的夜幕，散開了。
湛藍的天空重新露了出來，在這顆飽受磨難的星球上，一個個漆黑的蟲蛹破開，人們仿若新生，可更多的還是一種震驚與迷茫。
「沈然......」李信從堅硬的一人高蟲繭中爬出，發現外殼突然變成無數粒子，隨風消逝。
他愣住。
只因前方，那個「楚幼」依舊站立在瘡痍大地之上。
她的體態輕盈而優美，如同一隻優雅的黑天鵝。衣裙隨著風沙而飄動，彷彿末日廢土上的一朵搖曳的花。
天空中依舊懸挂著兩輪太陽。
那個「大羅」還在。
只是不知為何，大家的種子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殘留的酸脹感，證明之前發生的並不是一場夢。
「沈然呢？」沈盈盈也爬了出來，俏臉慘白，搖搖欲墜。
「最終的勝利者，是她。」
「失...失敗...輸了？」
周芷珊和周政、林承德、坂木東三郎等一個個故人全都無法接受。
可就在這時——
當著眾目睽睽之下，那個「楚幼」邁步，一步步朝一個人猿怪物走去。
她蹲下，將雙手並在一起，伸出，「雖然不想這樣說，」
「不過，暫時就由王陽你，把我控制起來吧。」
......
......
深藍網路中。
一個湖中島，正下著雨，天地霧靄靄，灰濛濛的。
濕潤的空氣，與現實中一般無二，呼吸一口，肺部都充滿了清新。水面不斷回蕩的波紋，更是一種驚人的運算。
沈然一襲青衫，文士模樣，坐在亭中。
一個個人身出現，逐一來到亭子里，一對一單獨交流。
「剛才星月光已經說過了。」
沈然道，「我也講過，我們是該擯棄掉過去傳統的深藍網路模式了。」
對面是一個青色肌膚的馬臉男子，右眼瞼下有三枚星星印記。
馬扎光多以一種再拘謹不過，小學生的樣子坐在石桌對面。
雙手平放在雙腿上。
心裡叫苦。
這怎麼是單獨聊天？
他當然知道，星月光已經講過「目前，深藍網路所有副本任務停止，只剩基礎服務功能」。
該說的，肯定早就說過了。
可自己又能跟這位爺聊點其他什麼的呢？
馬扎光多如坐針氈，硬是長達十秒安靜后，才說，「您好像瘦了。我什麼時候能在線下見到您...」
「嗯？」
沈然發出一聲鼻音。
然後不咸不淡道，「星月光沒有告訴你嗎？對於它們的大羅，我其實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一旦我真身出紕漏，以後，宇宙就真的由你們來挑大樑了。」
馬扎光多忐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太......」
「是太想念我了？」
沈然似笑非笑地看這個銀河科技第三行政官，「我也想你的緊啊，小馬。我這樣說，你信嗎？」
天！趕緊結束吧！
馬扎光多在心裡這樣喊道。
要不是作為有頭有臉的人物，於情於理都應該來見一面，不然他是真不想啊。
好在沈然也沒為難，揮了揮手。
馬扎光多長舒一口氣，原地消失。
下一秒，
李信又出現。
「不是應該一個叫柯薇薇的新時代羽化者嗎？」
沈然好奇。
李信就沒其他人那樣的小心翼翼了，開門見山，「沈然，你還要在這兒浪費時間到什麼時候？」
「什麼？」
「不管什麼方式，總之，儘快處理那個妖婦的事，然後好真正給全源海公眾一個官方消息啊！」
李信急匆匆，在空中一揮，「你看，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虛空中出現一個頁面。
一個個標題為《深藍網路的締造者浮出水面，坎布拉族？》
《神秘金屬圓球，鎮壓所有羽化者的絕對實力！論坎布拉族到底有多麼恐怖》
《黑暗宇宙，逃亡主義者的天堂》
《是戰爭，還是求和，這是一個問題》
沈然只掃了一眼，就說，「這不都還挺正常的嗎？又沒出現『震驚！我發現了沈然與坎布拉族之間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樣式的。」
李信看向沈然。
「只是想起了以前，有那麼一點經驗。」
沈然咳了下。
以前還真有用戶，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白首陀跟酒神的私生子。
真的是為了給自己潑污水，而無所不用其極。
地球一方的林承德、周政、季天他們全都驚了，還真的去核實了一下N年前的信息檔案。
「沈然！」
李信認真。
「好了。」
沈然道，「晾一晾她。現在是談判環節。其次，她的時間比我們更緊迫，坎布拉族那邊對她的不滿情緒是越來越重的。」
「可大家現在也很需要......」李信說。
沈然打斷，「用戶們愛怎麼討論就由他們聊去，退一萬步來講，銀河科技的日月光。」
「是星月光！」
李信額頭浮現出凌亂的黑線，「人家不是前面才剛剛見過你，而且好歹以前也應該有印象的吧。」
「到時候，星月光他們會進行戰時輿論管控的。」沈然不在意，道，「總之，一切都是在合理範圍進行...」
「然後你就一直坐在這兒，啥也不幹？」
李信黑著臉，看沈然。
「等待，是最考驗功底的一件事。」沈然雙手交叉，疊在下巴處，他凝視著亭外被雨水嘀嗒的湖面，一個個圓圈像是奧本海默觀看人類史上第一枚核爆炸時所聯想到的鏈式反應。
「我在等她先開口。」
「誰？」
李信問，然後想到應該就是那個名為南希的坎布拉族妖婦。
搞不懂兩個人到底是進行什麼談判。
李通道，「李不思那邊還是無法催動種子。我們用了各種手段檢查，在他體內始終是什麼都沒檢查出來。」
看來他們除了大羅以外，還有其他對付種子的手段。
沈然稍微凝眉，「他的健康呢？」
「暫時倒沒發現有其他什麼問題。」李通道，「李不思上不了線，你又不能線下現身。所以他讓我帶句話......」
沈然聽出其猶豫，說道，「是關於李不二的吧。」
李信愣了愣，但是卻搖頭，「不是。是讓你儘快進行戰爭動員。」
「......」
安靜了一會兒，沈然揮揮手，像對之前馬扎光多那樣，李信也消失在原地。
淅淅瀝瀝。
「戰爭...」沈然看著湖面的無限漣漪，自語，「那也得給我們尋一條退路了來啊。」
......
地球之變，使得全宇宙都籠罩在一種陰雨天的氛圍當中。
人們見面不再聊風花雪月、家長里短，而是討論著各種大事。
首當其衝的一個問題就是「戰爭是不是要來了？」，會是比當年永生之宴更加殘酷的一場戰爭嗎，大家能有勝算嗎......
那個金屬圓球，大羅還懸挂在地球，像是不在乎眾生對它的窺探。
目前已知的是，大羅的核心，是一具萬物母貘的屍體，是一切種子與脊椎的源頭。
讓沈然意外的是，「楚幼」哦，是南希她只隔了一天，就主動請求對話。
對話地點在深藍網路中。
第一個分歧，出現在背景設定上。
南希希望是一個普通的會議室，甚至是家庭房間里。
沈然沒有採納。
他直接給弄成一個記憶里不周城的模樣。
一棵燃燒過程中的通天神樹，樹冠被一條條漆黑的火蛇纏繞，天空被照成火海，搖搖欲墜，城市就和火山爆發前夕的龐貝城一樣，讓人深深地不安。
「這是現實中的某地？」
南希出現。
她是以「楚幼」的種子登錄的，自然也是那副形象。
此時負手而立，倒是沒有第一時間看沈然，而是抬著臉龐，仰視燃燒的萬物母樹。
衝天的火光，在她的眼睛里搖曳著明亮火光。
「不是。」
沈然道，「是我所夢到的一個地方。」
「很有意思的一個夢境。」南希凝望了一會兒，然後才將目光落在對方的身上。
沈然依舊年輕，側臉俊逸，鼻樑高挺，清晰的下顎線，那雙眼睛在虛擬世界中都和啟明星一樣，明亮的給人以無限遐想。
「聽日月光說，你之前給他們看過萬物母貘的一部分血肉。」沈然忽然率先開口。
南希笑了下，「是。」
「在哪兒？」沈然問。
「就在未央湖，我存放在三樓的一個隔間里，一個黑色的石盒子，你們沒找到？」
南希沒有兜圈子與隱瞞。
沈然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關於黑暗宇宙，萬物母貘之說，確實是真的？」沈然再問。
「當然。」
南希走動，道，「走會兒吧。現實中我被囚禁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里，雖然是一個虛擬世界，不過只要大腦當真了，也一樣。」
沈然跟在其身邊。
不周城裡都是石頭建築物，原本古老的石面，被火光照得亮晃晃。
「登上深藍網路，我抽空瀏覽了一下你們的論壇。」南希一邊走，一邊說，「發現我族那邊已經停掉了你們的所有副本。」
「你們還能控制深藍網路？」沈然問。
南希只說道，「應該是你之前在我族的地盤，搞出了那麼大一件事，引發了大家的忌憚、恐慌與戰爭慾望。我現在如果回去，一定會立馬面對無數戰爭請願。」
「只是導火索。」
沈然平淡道，「真正的矛盾，是你說的，羽化本質上是對世界的一種消化。你們肯定要回主宇宙。」
南希點點頭，聲音同樣輕柔，「所以說，決定好了嗎？接下來什麼時候啟程，前往黑暗宇宙，尋找新的家園？」
噠...
腳步停住。
這個楚幼外表的女孩，彷彿沒注意到，仍還在閑庭信步，偶爾看一眼四周的風景。
沈然看著她的背影，片刻才重新邁步，嘴上說，「那至少得給我們一萬年的時間吧。」
「唉。」
這下輪到南希停下腳步了，嘆息道，「所以這是你們的底線？一步也不可能退讓嗎，很蠻橫，因為主宇宙本就是屬於我們的。」
沈然側頭，看著燃燒的萬物母樹，「我沒說過我一步也不能退讓。我少年時就有太多次跑路經歷，我們可以離開，但要是一條活路。」
南希聞聲詫異，仔細盯著沈然的側臉看了有好一會兒。
倒確實是想到了：這個男人和楚幼一起從天宮逃跑的經歷。
「一萬年...太久了。」南希想了想道。
「可以談。」
沈然依舊平淡。
心中也是無比平淡地說：反正只要掌握了破解大羅的手段，我們隨時都會捲土重來，殺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