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深淵技
不了峰，壁立干仞，山峰高聳入雲。沈然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是山獸學者的學宮所在。
像是牛乳的雲霧在腳下流淌，仿若仙境般，就是學者們討論的異常激烈。
「猩紅之月方面沒有回應。」「還需要什麼回應？山獸師兄不都已經有九成的把握能確定了？」
約莫三十多個學者聚集在此，討論關於塔子家人被劫一事。
身高三米，體型健碩如小山的古野學者，堅持他的想法，「這已經不是一般的事件了，必須要出重拳！」
「聯繫黃金之國、觀察者陣營的解獸總部和光照會，由我們發起，針對腥紅之月的剿滅行動！」
「不可。」一位老嫗否定。
原因很簡單，別的幾家不會參與。
腥紅之月是一群還有著某種道德底線的瘋子。一旦遭受到強烈的外部刺激，他們大概率會不再考慮，通過深淵武器進行深淵召喚。
「當務之急，是確保獻尊門下，學徒塔子的家人安全。」山獸揉了揉眉峰，遇上一夥遊走在瘋狂與混亂邊緣的瘋子，著實頭大。
「當下的一個好消息是，對方和沈然的交涉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極端的一面。」
山獸學者看向沈然。
沈然點頭。
在他的身邊，赫拉也在，黑髮黑裙，皮膚白皙。
裙擺上的黑色蝴蝶則帶有不詳、詭異的氣息。
後方，阿七、松月奈站在塔子的左右。
山獸學者沉吟，「我姑且猜測，有一種可能，是腥紅之月的一個內部成員失控，帶著深淵武器[紅月]，逃進了墮天界。」
這推測是第一次說出，因此，大家露出訝色。
「確實有可能。」
較為年輕，風度翩翩的辜學者思索后，附和，
「腥紅之月不同於其他勢力，它們的發展慾望並不強烈。除了幾起性質惡劣的復仇行動，從來都沒進行過劫掠戰爭。而對團隊內部成員的肅清，一直以來執行得也很徹底。」
「他們出了事，還招呼也不打，直接脅迫我們去擦屁股？」
古野學者還是暴烈的態度。
「總之，先爭取建立可持續的聯繫渠道。」
山獸學者說著，看向沈然身後的塔子，「別著急。」
不一會兒，關於墮天界的信息就傳來。
虛空中出現一個龐大的亞空間網路，像是某種神靈的血肉網路組織，穿過密密麻麻的血管，色彩繽紛的神秘霧體，一個依附於網狀上的「膜泡」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
塔子意動，阿七安撫。
不同於其他健康的「膜泡」，
那個「膜泡」像是生病了，泛著黃黑，讓人聯想到流膿的瘡。
「一個典型的墟界。」一位學者道，
「資料是由黃金之國的梟族提供的。」
「自然梟已經派出十二個超越境生靈，由一位至強境強者帶隊，到達墮天界外圍。」
自然梟，黃金之國當代的標誌性領袖。至強級巔峰，在黑暗宇宙中的坐標軸上屬於守序陣營的，同時與山海界有著多年的交情，還和山獸有著私人交情。
沈然此前見過那位大佬一面。
巴哈莫特都站在遠遠地，沒有能陪同在其身邊。
對方當時對自己略有讚賞之詞。
「墮天界淪為墟界的年限，久遠到難以追究，只知道大概是在星靈族落下神壇的那一年間。猜測可能是當年的大戰造成的。」
「按照基礎混沌理論，這個墟界的等級，應該超過了八成的墟界。」
塔子看向沈然，「沈師兄，什麼意思？」
「一個健康、有序且穩定的世界環境，遭受外力破壞后，各項指標會隨時間愈發混亂。」沈然眼神凝重。
「簡單來說，年限越久的墟界，內部的法則天地就越惡劣。」
阿七也有點緊張，「...甚至有可能淪落為深淵巢穴，孵化出深淵族裔。」
聞言，塔子又煎熬了起來。
那位命運學者繼續道，「這也是針對山獸學者剛才提出的假設，的一種可能性的反駁。」
「要是猩紅之月的內部成員叛亂，進了墮天界。那我想，對方是很難生存的。」
此言一出。
在場的命運學者們皆凝眉不語。
......
討論也沒出明確的結果。
命運學者們背靠山海網的強大庇護，長年以來早已養成了潛心研究各種基礎法則符印的習慣。但法則、理論多是解決不了現實生活中的實際問題。
「不要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那個墟界成型的時間太長了......肯定是行不通的。」
白眉命運學者私下叫來沈然和赫拉兩人。
見兩人不說話，白眉學者又道，「多溝通。
對方留下的那道精神意念，只要產生波動，我們就有辦法反追蹤。」
回到獻峰，阿七還陪在塔子的身邊，兩人在此之前就是多年的好友。
以往高冷的松月奈，也沒有獨自修鍊。
「我已經聯繫家裡，在搜集這段時間以來猩紅之月的組織成員活動痕迹。」松月奈說。
「塔子...」
沈然正要走上去。
「你先下去，什麼話也不要講。就等對方再次聯繫。」赫拉突然開口。
然後，她走過去，
聲音從後方傳來，「大師兄已經答應了...有一批人手即將啟程，進入墮天界......」
......
寂靜的修行廳。
大寫的「道」字下，沈然黑髮拖地，一件寫意的墨色常服，他盤坐。前方空中懸浮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球狀混沌符印，此外還有一縷白色的光。
後者是對方留下的精神意念。
其實比較低級。
山海界完全在山海網的包裹之中，這縷精神意念一旦產生波動，命運學者就有辦法在[命運]層面進行跟蹤捕捉。
高級點地，是虞長者直接在自己靈魂中埋下的更深層次的印記。
嗡~
那縷白光忽然浮動。
沈然睜開雙眼，伸手接引。
下一瞬，他便來到一個精神空間中。
黑暗的深空，一望無垠。
像是什麼都被搬空過後，餘下的只有冰冷與虛無。
隆隆~
極遠處，大面積的「波」，像是錢塘江每年八月份的大潮。
一把把古劍狀的巨大飛船正在橫渡，帶著死亡的氣息，彷彿來自冥界的劍。
若將視力放大，劍身上銘刻有古老的銘文，線條極致的簡約。
碾壓天地，在這裡得到了具現化。
實乃黑暗宇宙當前已經來到了一個每個生靈都嘆息的程度。空間強度，只要是個本源境以上的生靈，揮揮手就能造成「波濤洶湧」。
「開玩笑的吧。」
驚訝的聲音。
沈然扭過頭，一個身高約兩米的黑袍人站在黑暗星空中。
「連古殷軍團的喊來了。」黑袍人的兜帽下是古潭般的幽深，唯有黑暗中亮著兩個綠油油的燭火。
聲音聽上去卻是透著玩味。
「......」
「別不講話，你們是怎麼辦到的？」黑袍人問道。
「你不知道？」
沈然開口，「犯我師門者，不會有好下場。」
黑袍人笑道，「我們早就沒好下場了。那又怎樣，整個宇宙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亦有染指深淵。六眼，有超越深淵的恐懼在等著你們。」沈然冰冷地打斷。
黑袍人頓時僵住。
那兩團鬼火般的瞳光飄忽了一下。
「知道了嗎？」
黑袍人謹慎了些，「...似乎有些小覷了命運學者。」
與此同時。
山海界，高層。
山獸從闔眼中睜開雙眼，眼中的瞳孔一瞬間旋轉，最終完全轉換為純白的兩團亮光。
「雙方再次聯繫！」另一位命運學者也加緊連接山海網。
隆隆~
黑暗的星空中，震驚的一幕發生。
一艘艘遠道而來的古劍狀戰艦，在抵達目的地后，突然加快了一絲絲速度。
只是快了一丟丟，
劍鋒就像是劃破畫紙，古劍的尖端沒入另一個維度。
相比於相對愛好和平的觀察者陣營，以及九成九的黑暗族裔來說，吞噬者陣營的幾大勢力，委實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古殷軍團，據傳那幾位軍團長掌握有宇宙本源權柄的死亡法則。
可以從一片埋骨無數的古戰場中，一隻手摁在地表，召喚出無數個亡靈大軍，一雙雙至死亡中燃起的瞳光，比任何犀利的眼神更加令人恐懼。
正常來講，軍團長們一揮手，一把古劍橫跨無盡疆域，即可刺穿一個大世界，覆滅眾生。
赫拉果然沒有誇大其詞。那位神秘的大師兄，太庚對師門也很上心，此時共有四艘編製古劍進到墮天界。
「你們似乎更要遠遠低估了我們。」
沈然看著星空中類似戰爭的場景，「現在，我們已經展示出了一部分誠意......悔悟還來得及。」
黑袍人狐疑。
對方的側臉，此時透著一種端詳與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古殷軍團，一個世界即將迎來終焉的陣仗而產生漣漪。
語氣也透著一種上位者的感覺。
和此前在山海界與解獸派的天才少女公開比試，有天壤之別，判若兩人。
「嚇我？」黑袍人更進一步的表現出疑惑，「嚇唬一群，早已喪失了一切的傢伙嗎？」
「哈哈哈！有點幽默了。」
它突然發出笑聲，
「還是說正經的吧。古殷軍團再厲害，也不可能將墮天界給毀了。這樣於我們的目的沒什麼用。」
不能打爛墟界，這是一個共識。
墟界就像是一個壞的流膿的細胞，一旦將其刺破，立刻就會產生一大片的連鎖反應，污染其他「膜泡」世界，最終導致多重世界結構的一大片損壞。
「你們的目的。」
沈然道。
黑袍人道，「我們是要你們進墮天界找一個人，或者說帶回一件東西。」
還真被山獸學者給猜中了...
一個猩紅之月的成員叛逃，進了墟界中。重要的是，對方還攜帶了腥紅之月的一個[紅月]，深淵武器嗎。
「難度很高。我們師門初步了解墮天界，這個墟界成型時間太久了。」
沈然說。
「如果連你們也說難，辦不到的話，那或許就真的沒辦法了。」
黑袍人六眼，失望道，「你知道嗎，我其實蠻看好你的。就算你當時敗給了那頭解獸，我都還在支持你來著。」
「對方是什麼時候進的墮天界？」
沈然倏地提問。
黑袍人六眼道，「一百年前。我們嘗試了很多辦法，犧牲了很多...」
突然。
黑袍人話鋒陡轉，「哦哦，看來到下線的時間了。這樣吧，為了幫助你們加速研究，下次我免費送一個滅卻族人的身體材料給...」
正當六眼準備下線，沈然突然又叫停。
「等等。」
六眼還是給了一個面子。
下一刻——
異變陡起。沈然猛地雙眼緊盯六眼，其手掌中的裂縫忽然擴張，冥冥中好似有什麼「咔嚓」一聲。
六眼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容迅速驚疑。
原本漆黑的星空，開始褪色，空間竟產生出老化牆紙般的縫隙，露出深紅色的背景。於深紅之中，好似隱藏有一雙雙怪奇的眼睛，在注視著兩人。
「淅淅瀝瀝」的雨聲從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中傳出。
六眼退步，「這是深淵？你在幹什麼。你們研究的究竟是混沌領域，還是它們！」
沈然的視角分裂，呈三百六十度，彷彿一個個攝像頭盯著黑袍蔽體的六眼。
原本純精神的空間也在異變，彷彿地震來臨時分的分崩離析，搖搖欲墜。
種種真實的，虛妄的畫面一閃而沒。
「我看見你了。」難以想象的，一個區區本源境生靈的聲音，竟如夢魘般嚇得六眼忙不迭退出，大汗淋漓。
......
「唔哇！」黑暗宇宙中，某處，一個黑袍人突然退出狀態，無可遏制地發出難受至極的叫聲。
它是通過一縷精神意念，搭建橋樑平台，然後二者以精神體的方式交流。
此時。
自己的心智，極度混亂！
和使用深淵武器，一模一樣的感覺。
「那小子怎麼...」六眼剛震驚地開口，緊接著又瞳孔驟縮。
它受驚地節節後退。
現實世界...
同樣遭受了詭異的影響！
周圍，空間中裂開數條裂縫，彷彿被小刀劃開了口子，在裂隙中，似有某種未知生物的眼睛珠子一閃而過。
六眼毛骨悚然。
再結合對方最後那句「我看到你了」。
「頭兒。」其餘幾名同伴立即出現在門外。
「清除這裡的痕迹。」
來不及多想，六眼急促地站起，「馬上帶著那幾個滅卻族人轉移！」
......
山海界。
山獸突然驚疑。
同時其他的命運學者們也發現了奇怪，「山海網剛才怎麼...」
「突然，」
「一下子產生一百多個交流訊息？」
好比使用GPS，在[命運]的層次，將交流中的雙方的位置嘗試映射到山海網上。
結果山海網卻是突然報錯，一瞬間產生出大量重複的信號。
這對於命運學者們來說，當然是比天大的大事件。
山海網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一點差錯的！
與此同時。
另一邊，
獻峰。
沈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用左手緊抓額頭，五指深陷在毛髮與皮肉中，通過對精神的強大摧殘，以痛感來回歸。
「居然真的做到了...」沈然一邊忍耐，一邊又呢喃。
對方怕是怎麼也沒有想到，
敢跟自己進行精神交流。
沈然眉頭緊鎖，通過對對方的心智產生混沌影響，成功留下了點什麼。
感覺像是有一個磁石，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就是吸引力太微弱了點。
「應該是山海網的緣故。」
沈然正準備聯繫命運學者們，又一頓。
不對！
自己，一個本源級的生靈，通過連山海網都難以捕捉的一縷精神意念，給那個腥紅之月的六眼留下了某種不可名狀的什麼。
甚至對對方本體所在的現實世界，都造成了詭異的降臨。
「感應快消失了。」同樣來不及多想，沈然轉而通知赫拉。
「師姐，我要儘快離開山海界一趟！」
......
......
黑暗宇宙中，六眼還覺得心智有點混沌，心中暗罵之餘，疑惑不已。
「應該是對方修鍊混沌法則期間的一種嚴重副作用。跟病一樣！」
六眼暗道，「本來都故意避開那個深淵病少女赫拉。」
「沒想到他也深入到了這一程度......」
想了想，應該是類似精神層面上的感冒，導致自己被傳染了。
倒也不是太嚴重。
唯一的疑點就是，自己當時退出的第一瞬間...當時那是錯覺嗎？
怎麼看見現實世界有詭異的景象.......
「不對！！！」
猛然間，六眼觸電般地，靈魂一顫。
不是副作用！
他不敢置信地扭頭朝一個方位看去，同伴們不解地問「怎麼」。
「他要降臨了。」六眼在發抖，這種感覺，不會有錯。猩紅之月的成員，尤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