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空港口
根據答案推過程，這並不是什麼天才行為。
沈然沒有在乎自己的那些話。
細想之下，無論是漢武帝，還是法西斯和蘇聯，都證明了在1套強人政治下，中央高度集權的帝國有著怎樣可怕的動員力，以及高漲的對外征服慾望。
「得快點強大起來。」沈然暗中握拳，「接下來必須得站在時代的浪頭上。而不是又1次被推著走！」
另1邊，林澤也覺得自己的反應稍微有些過了。古人云「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倒是這個少年有著不錯的淡然與安靜。
「打擾了。」林澤在旁邊坐下。
沈然瞄了眼，對方也安靜地看起了書。
1時無話。
兩個人懷揣著不同的心情，都在未雨綢繆。
臨近傍晚的時候，林澤關掉閱讀器，主動打破凝固幾個小時的安靜，問沈然等下有空1起吃個飯不。倘若他真對帝國政治感興趣的話，接下來有1些學術層面的東西可以談談。
沈然婉拒。
他給梁白桃打電話詢問，結果對方在通話里怨念滿滿地說「我還沒有吃東西」。沈然詫異於對方為什麼不點服務，接著匆匆告別，前往商業區買梁白桃想吃的西瓜和烤鴨。
等他離開后，林澤若有所思地看之前沈然所使用的那個平板閱讀器。
......
晚上回到房間的時候，那個中年美婦前來敲門，看見林澤在橘黃色的檯燈下繼續工作。
「林老今天的精神似乎要格外好1點？」
中年美婦微笑著將1盤水果放在桌上。
林澤刪刪改改著文稿，偶爾凝眉思索，偶爾又露出神情順暢，才思湧現的表情。
專註之下倒是忘了身邊有人靠近。
中年美婦驚訝，林老這樣的工作狀態可不多見。
她默不作聲，靜靜地站在後方不打擾。
直到過去許久，老人才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正想喝杯菊花茶醒神，又看見那盤水果。
「小秦你什麼時候來的？」
老人這才驚訝。
中年美婦莞爾，「我來了有半個多小時了。林老今天是有了新的發現嗎？」
說起此事，林澤笑著說，「也不算是什麼新的發現，就碰到了1個有意思的年輕人。聊了幾句，他猜測那個帝國可能會是周禮里那樣的國家。」
中年美婦訝然。
接著，她搖搖頭，「因為星石以及星能科技的出現，火城社會大變革，很多年輕人都憤懣不平，在這個時候希望看到1個井然有序的國家，是很正常的1件事。但缺乏1定的參考性。」
中年美婦是林澤的學生，同樣也是1位知性與美麗並存的講師。
對於她這1角度的看法，林澤當然也有想過。
「奇怪。」中年美婦忽然又蹙眉，「那個年輕人是誰？他怎麼這麼巧和老師你聊這種東西？」
「查1下就知道。」
林澤也有這樣的打算，揮手道，「去找富吉號的副船長。他會給我1個面子的。」
中年美婦立即下去辦這件事。
不久后，她回來了，並告知，
「那個年輕人叫聶然，此番確實是和他的女友，兩個人單獨去地球的。他父親是地球西洲的1個生意人，幾年前出意外死了，家庭財產也被親人和合作夥伴給瓜分殆盡......」
林澤默默地聽著，深邃的眼窩裡沉澱著歲月中的智慧。
「哦還有，他是高3生。」
中年美婦又補充了1句。
見老人不說話，中年美婦抿了抿唇，說，「大概是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了老師你的行蹤，於是就想主動貼近求1個機會的吧。倒是會賣弄些小聰明。」
「希望不要是。」
林澤聞言喟然嘆息。
為人師者這麼多年，從最開始希望每個學生都能成長為1棵參天大樹，對他們不余心力地付出，再到慢慢感到失望。
最糟糕的1次當屬那個被自己視為學界中接班人的學生，結果後來也還是開了口，他說「老師，我想去地球了」......到了更好的環境后，就是不再聯繫。
橘黃色的燈光下，
老人繼續在電腦桌前耕耘，突然又開口，「不過聽他的身世...還是可以給他1個機會。」
......
這1天過後，林澤對沈然的暗中觀察就變得更多了。
雖然這個年輕人大概率是想在自己這裡表現......
但如果真是1個足夠優秀的璞玉，林澤也不會吝嗇惜才之心。
在咖啡廳里，老人主動聊起沈然的家境。
當提及那個幾年前死去的父親，被親朋好友給瓜分走的家族財產時，老人都動了微怒。
「呃...」
沈然知道林承德給自己準備的新身份。
但他難以裝出真情實感，便道，「其實還好。我父親生前給我留了個私人基金會，日常生活開銷足夠了。」
林澤又滿意地點頭，「這種豁達樂觀的心境很好。通過你的生活習慣和身體精神面貌也看得出來。」
「那是。我從來都不在意那筆家產。」
沈然也有在陌生人面前表現瀟洒的裝逼欲。
「7月份有個mds特招考試，你已經報名參加了是嗎？」
林澤又聊起了沈然接下來的打算。
什麼mds特招考試？
沈然都沒聽說過這1詞語，道，「不。我就先在地球上玩1段時間，等後面了再看。」
剛端起咖啡準備喝的林澤，聞言又放下了咖啡。
老人習慣性地露出嚴厲的1面，「7月份的mds特招是1百多所名校共同舉辦的，1年就7月中旬1次。旅遊簽證最多只能辦半年，你說你要先玩了來，後面再看，等後面了看什麼？」
見狀，沈然立馬頭疼。
老人和自己嬸嬸很有幾分類似。
1說起學習的事，你要是不表現得積極點，他們就會和被借了錢不還1樣。
「你不想正規考試考進那些大學，那你打算通過什麼手段？」殊不知，老人真正在意的是這點。
「不重要。」
沈然回道。
頓時，林澤是真有點生氣了。
「本來看你還是1個優秀的火城青年，沒有把大好時間浪費在那些低級快樂上。沒想到你居然對於接下來的打算都沒有，到地球難道就是為了混吃等死的？」林澤訓斥。
「？？？」
沈然被突然罵的不明所以
不是。
他每天好好生活，正常的過日子。
突然間冒出來這樣1個老人，沒聊幾句就擺出1副長輩的上位者姿態，對自己1頓說教...
這事擱誰身上都沒道理的啊。
想了想，沈然還是保持著正常語氣，「真要說未來目標的話，我打算參軍。」
「你是想進聯邦7大星校？」
林澤神情微變。
「想參軍啊，宇宙軍。以後去探索深藍世界的。」沈然奇怪。
「7大星校就是由國防部國防科學技術委員會管理的。第3、第5、第7星校被譽為宇宙軍的搖籃。」
林澤的眼神有些難看。
「這樣嗎？」沈然若有所思，然後又擰起眉毛，作思索狀。
這樣看來的話，自己好像是走這條路，後面等戰爭開啟了，再去星海戰場上建功立業，積累聲望和資本，是1個正解？
1旁。
林澤喝了口咖啡，同樣是眉頭緊鎖，沉吟不語。
他本來想著火星現在這麼亂，不利於年輕人的發展。
要是這個「聶然」想求自己幫忙，留在1個地球普通高校的名額，這個舉手之勞也不是不能幫。
可沒想到，對方居然是想進7大星校。
林澤是有憐才之心。但對方要是這麼貪心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
「你想參軍的目的是什麼？」
忽然，林澤又問，「你昨天不是才說，你認為未來極有可能會接觸到外星文明，爆發星際戰爭的嗎？7大星校的學生，大部分以後都是要上第1線的。」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沈然說道。
林澤意外這樣1句話，但平時也接觸慣了那些動輒就愛把「為萬世開太平」作為理想標榜的學生。
真出了事，沒1個留在火星做過什麼。
下1刻，
沈然也笑了下，再解釋了1遍，「如果我們的對面真的有1個敵人，那我不希望等敵人打過來了，我那時才反應過來，生出害怕絕望等情緒。」
老人挑眉。
「呃。」沈然想了想，又補充1句，「天塌下來，高個子是能抗，但矮個子也避免不了，肯定會被收1波重重地稅。我寧願去戰場上當軍人也不想要做國內被收割的韭菜。」
這句話說出來，林澤的臉上露出怪異的顏色。
他喝了口咖啡，道，「最後的話才是你的真實想法？你今年才多大，把聯邦想成什麼樣子了都？」
沈然心道說，火星被他們搞到了這1田地。並且從前1直以來，地球人也在暗中資助地下城的非法武器。
「公心也好，私慾也罷。不管怎麼說，參軍都是不錯的1條路。」
林澤又開口，「不過，7大星校不是1般人有資格上的，想要去星辰大海，你還需要多努力。」
「到時候再看吧。」
沈然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林澤1邊抿咖啡，1邊看著對方的表現，心裡又不禁生出了1些疑惑。
......
當晚。
當林澤將沈然想報考7大星校的事給那個中年美婦提了1嘴后，後者整個人都驚了。
「他真這樣對老師你說的？居然這麼貪心，也不看看他是哪根料，就想進7大星校當人上人？」
中年美婦直接露出刻薄的1面。
她又擔憂地給林澤說，「老師你不能再被這種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給利用善良了！」
要是讓沈然知道了這裡的對話，怕是會無辜喊冤。
自己怎麼就是想考7大星校了？
自己本來是想先在地球遊山玩水，過1段閑雲野鶴的日子。不是你林澤非得像1個嚴厲老師，詢問出來的話嗎？
此時此際。
沈然在房間里和梁白桃兩個人1起看著窗外的漫天星光。
在智能ai的聲音中，數了1會兒星星后。梁白桃逐漸睡去，白瓷般的臉蛋上掛著恬靜，眼睫毛輕輕顫動。
沈然確定梁白桃熟睡過後，才1個人進到洗手間，把房門反鎖。
接著，他開始凝聚星能，左手抓握住右臂胳膊，
「天煞！」
......
......
飛船外的宇宙亘古黑暗且寧靜。
在人間，年華似水匆匆1瞥。多少歲月輕描淡寫。
時間便在這樣的日子裡又過去了2十多天。
期間沒有太多可以說的。
所有1切都被留在了後方那顆暗紅色的星球上，在富吉號太空船里的是1個名叫「聶然」的新的青年。
唯1值得提1下的是，沈然依舊保持著那樣的生活習慣，經常會碰到林澤。
而除了林澤以外，沈然偶爾還撞見過那名中年美婦。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似乎對自己報以某種莫名的敵意。
話說回來。
隨著富吉號太空船越來越接近地球，林澤變得越來越疑惑。
他作為1個大學里的老教授，肯定不是那種在網路上發典的普信女。
主要這輩子碰到的那種學生實在是太多了。
可直到現在，那個「聶然」都沒有主動找自己談過話。
這不禁讓林澤慢慢開始感到羞愧難當，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多想？佛說見聞幻翳，指妄根也，自己如何能這樣先入為主地去看1個陌生年輕人？
相比之下，那名中年美婦倒是自始至終都沒放下過對沈然的敵意。
叮咚——
終於來到了這1天，太空船內部響起振奮人心的播音員聲音。
「各位乘客，感謝你們選擇37公司，此次航班的終點站，美輪美奐的地球已經出現在了大家眼前.....」
人們爭先恐後地圍在飛船內最佳的幾個觀景台。
沈然也不例外。
向來討厭人群的他，這1次緊拉著梁白桃的手，為了能看1遍足以讓自己此生不忘的畫面，在人堆里拚命地往前擠。
靠著過硬的身體素質，沈然擠到了觀景窗前。
只1眼看出去，他的靈魂就陷入了1種不可名狀的奇妙境地。
窗外是無垠的黑暗宇宙。
太空中的地球就像女巫手上的1顆神秘水晶球，它不斷向4周綻放出冰藍色的眩光。
有1種東西湧上自己的大腦，這也許叫做震撼，也許叫做熱血，也許叫做崇高。
「好...好漂亮...」哪怕是對1切與地球有關都討厭的梁白桃，此時也喃喃著小嘴。
很快，她又茫然地扭頭看抱著自己的那個男孩。
「母星。」沈然熱淚盈眶，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晶瑩。
隔了5代人，從地球啟程前往火星開墾荒土的沈家祖先，如今，自己作為後人，沈然他又回到了這顆美麗的藍色星球上。
......
不同於火星，地球現在足有十個太空站與3個太空港口。那3個太空港口又通過纜繩與太空電梯相連接，1直穿梭雲海，垂直入大地。
富吉號太空船緩緩對接天宮太空港。
在宇宙中航行了4十來天，人們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到處都是雀躍與激動的交流聲。
「故宮、自由女神像、撒哈拉大沙漠、愛琴海、萬神殿、北極圈、斯德哥爾摩、東京...」
不光是乘客，太空船內部的1個個顯示屏也投射出了那些名勝古迹的圖片。
此行的乘客基本都是火星人。除了極少數以外，大多數都是第1次來地球。
沈然正帶著梁白桃前往分離艙的途中，忽然聽到遠處爆發出了爭吵聲。
是幾個從火星來的年輕人和工作人員吵起來了，原因似乎是簽證出了點問題。
「我簽證有問題？我偷渡？笑了。」那個年輕女孩有些好笑，然後又說道，「請你搞清楚，我是來報考聯邦的7大星校的，就算考不上，我退而求其次，不用考試也能上惠靈大學。你覺得可能嗎？」
霎然間，旁觀者們的眼神就發生了變化。
就連那幾個工作人員在聽見這個個子不大的短髮女孩是要來考7大星校時，也相應地調整了態度。
「7大星校...狗！」
忽然，沈然身邊的梁白桃極小聲地罵了聲。
沈然詫異地看梁白桃。
梁白桃憤憤不悅，烏黑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敵意。
沈然旋即瞭然，不由失笑，也不願在這種事上聊什麼，「走吧。」
兩個人行走在全部由金屬組成的通道中。梁白桃又高度緊張了起來，這裡每隔3米就安裝有電子監控器，1層又1層的掃描，1旦真實身份暴露，1定會瞬間冒出來1伙全副武裝的聯邦軍人將自己給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沈然倒是不擔心。
退1萬步來說，就算是暴露了，聯邦也不見得會抓自己。火星暴亂背後是李家與其他幾家的角力，自己哪兒就是火星政府播報出的叛球罪人了？
「聶同學，請停1下。」
突然間，1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沈然瞬間腳步緩慢，儘管內心是很鎮定，但突然間的1聲，褲子下的小腿還是第1時間繃緊了起來，有種1步天堂1步地獄的巨大恐懼。
......
沈然轉過身，緊張感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1股沒好氣的吐槽。
站在自己身後的還能是誰？
穿著天藍色格子襯衫的林澤老教授，以及那名優雅漂亮的中年美婦。
話說林澤在暗中嘆息。
今天是到地球的日子。
等分離艙的通道大門打開，大家就要進入太空港口，然後乘坐太空電梯落地地球。
但這個年輕人真就全程都沒找自己表達過意思。
老人眼光複雜地看著沈然，直到沈然越來越謹慎時，才開口，「聶同學你怎麼今天都沒有來和我道別？好歹我們也結識了有4十多天。」
「我這不是...哎，我就1不學無術的混子，擔心打擾了林老的休息，又怕林老您見了我又得教訓幾句。」
沈然實在不想給自己找事，便擺出這副態度。
聞言，1旁的中年美婦黛眉1皺，臉色不悅。
沈然注意到了對方的神情，當然也不會在乎，直到現在他都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以前在哪裡揍過這個中年婦人？
「抱歉。」
突然，林澤開口，讓沈然1愣，對方道什麼歉？
緊接著，
林澤從隨身背包里取出1張名片，遞給沈然，「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
沈然更加詫異。
「我對我之前的1些想法感到不好意思，聶同學你是1個很優秀的年輕人...」
林澤是1個光明磊落的老人，他誠懇地說道。
但話沒說完，中年美婦就眼神不好地看著那張名片，又打斷道，「老師你怎麼，沒這必要，這種年輕人就隨處可見的罷了。」
沈然愈發納悶，心道說這到底是要上演哪1出？怎麼還1個唱紅臉，1個唱白臉？
「你說你想參軍。」
林澤又看向沈然的雙眼，「那是很好很好的志遠。恰好，我此行也是去第7星校任職的。」
此言1出。
沈然立刻恍然大悟，他1下子就想通了所有。
「希望後面能在校園裡看見聶同學你。」
林澤說著，分離艙的通道大門打開，幾個人高馬大的聯邦士兵走了進來。
在人們震驚的目光中，老人微微點頭，然後和那名中年美婦1同在士兵的專門護送下離開富吉號太空船。
梁白桃像小兔子1樣，有點畏縮地躲在沈然背後。
她現在見到聯邦軍人就膽小。
沈然重新看了遍手裡的名片。看著上面的老人名字，忽的哂然1笑。原來是這麼1個烏龍…
下1刻，
沈然把這張名片塞進梁白桃的口袋，然後走進太空港口，右手取出聯絡器，
「喂，我到地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