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眼中神祇（第三更）

1個人究竟要有多自負，才能犧牲無辜者的種種來成全自己。並冠以各種或是「無奈之舉」，或是大義凜然的詞語？

......

「小子，沈然。」狄羅的聲音每隔1段時間就會響起，像是打點計時器。

「嗯。」

沈然也每隔1段時間就會回應。

這是雙方用來確定，沈然是否還有意識的1種辦法。

光環下，沈然猶如老僧入定，他盤坐著，1動不動。

不知是因為什麼，那張臉龐竟保持著平靜。像是炎炎夏日的西湖，依舊能讓那些遊客感覺清涼和舒適。

神聖的白光打在他的臉上。潔白純凈的膚色上彷彿有1層半凝固的豬油。

全都是分泌出來的汗水。

情況太糟糕了。古人云油盡燈枯，柴毀骨立，莫過於此。

「堅持住。」

狄羅的聲音是沈然現在唯1確定時間的信息。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變化巨大。首先是精神層面的身體遭遇重創，幾乎像是被曬脫水，要被「燒廢」掉了。

但衣袍下乾瘦的軀體，龜裂的肉皮包裹著的骨頭，骨頭卻彷彿凝聚有1粒粒仙精。

尚未脫胎，但已然換骨。

這很難想象。

這裡需多提1句，這只是精神層面遭遇智天使神聖威壓的類似幻覺的場景。

事實上，沈然不可能有寄居在靈台中的精神小人。7階念力系的用戶也不可能誕生出元嬰1樣的玩意兒。

但是，他現在的精神力就是發生了「換骨」的劇變。若有外人看著他的眼睛，可能就會感覺到壓力、沉甸甸，不敢和這個年僅十7歲的少年進行對視。

「36個小時了。」

又過了十分鐘，狄羅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聲音怎麼感覺忽然變好聽了？」

沈然忽然開合乾澀的嘴唇。

「本大爺的聲音1直都很好聽。」狄羅演變成伽羅的輕柔女聲，「怎麼樣，喜歡嗎？」

聽見伽羅的聲音，沈然1時有些不穩。

「怎麼搞得像是要死了1樣。」

狄羅恢復成正常的聲音，「小子，你是那些玄幻小說看多了，生死危機來臨前就要搞1手不瘋魔不成活嗎？」

沈然沒說話。

「搞不懂你。」

狄羅又說，「你哪兒來的生死危機？自找的危機是吧，這不就是你3叔，那個沈修竹白送你的1樁機緣？」

「沾著人血的機緣嗎？」

沈然忽然問。

狄羅道，「你還怕血？」

「我是怕，地下城的梁老大說過，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沈然闔著眼，聲音看似冷靜，「不管以後這棟樓修的有再壯觀、再漂亮，地基里要是埋了1具具屍體，總有1天會塌的。」

「以混凝土的強度，埋幾具屍體影響得了什麼？」狄羅問。

「歷史這麼厚重，1篇篇豐功偉業就如汪洋恣4。帝國里死幾個無名無姓的冤死鬼，影響得了什麼？」

沈然反問。

「呵，到地球這趟渾水裡了，你又變成理想少年了？」

狄羅毫不留情地諷刺，「還沒開始呢。沈然，你現在的1切都還是沈修竹在前面給你開闢出來的。」

「我沒有怪我3叔的意思。」

沈然眉頭1皺，然後又輕輕地自言自語。

在心裡重複——

絕對沒有。

自己怎麼可能有資格去說那個人的所作所為呢？

只是，

自己應該有資格決定自己的行為。

自己又怎麼可以坦然自若地接受「替死鬼」這1設定？父親在世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上城的那些公司狗不把他當人看。2叔在家裡的時候也是教導自己，人人平等，是社會屬性決定了地位的高低。所以就是社會有問題啊，所以自己才可以在火星大鬧，去干自己想乾的事。周元霜又為什麼要「替」自己死呢？

因為自己的命值錢，她的命不值錢？

這可能就是事實。

但自己有選擇的能力，

或許也可以讓另1件事成為真正的事實。

「我要是周元霜，碰到你這樣1個純良的人。知道了背後的種種，我非得嫁給你不可。」

就在這時，狄羅說道。

「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避免那種事情的上演。很多悲劇，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沈然喃喃著往事，繼續盤坐。

......

玻璃房間中。

那些聯邦高層軍人又送來了k3基因藥劑。在他們眼裡，大概沈然現在就是需要用這種「神葯」才能1直續住命。

周元霜卻知道真相。

她同樣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沈然的手臂放在自己的小腹處，用身體遮擋住4面8方的攝像頭，然後將1管空的藥劑，假裝注射進其體內。

「你到底是1個什麼樣的人呢？」

距離被關進來已經過去了兩天。

期間，周元霜什麼事也做不了（根據月的說法是，周元霜體內還殘留著智天使的力量），她只有看著那個特殊的戴著面具的男人，

不知道有多少次認為這是1場夢，

認為對方像是1個劃過天空的流星，是不該出現在自己世界里的存在。

7院學生，火星留學生，李冠身邊的小弟，5階進化者......

「沈然。」

周元霜忽然輕輕地張合了1下櫻唇，是無聲的。

她在心裡念出了這個罕有人知的名字。

所以說，沈然還是沒有沈修竹夠狠！夠果斷！

周元霜其實已經猜到了沈然的真實身份。雖然火城發生的事沒怎麼傳到聯邦來。但還是有1部分知道這個特殊的少年的，畢竟也是和大名鼎鼎的第2使徒有關。

再聯想到月也的確出現在了火神基地內，

周元霜美眸複雜。

等出去后，自己什麼都可以不做，唯11定要深入查1下這個名叫沈然的火星少年的故事。自己要知道他到底是1個什麼樣的人。

周元霜心想，如果自己還有出去的機會的話。

「為什麼不殺了我？」周元霜最想不通的無疑就是這1點。

她又看著這個已經昏迷了快3天的男人，從來沒有這樣乞求過縹緲的漫天神佛，

「不管怎樣都好。老天爺保佑，快點醒過來吧。」

......

......

「已經62個小時了。」

狄羅的聲音響起。

這1次，沒有回應。

但通過沈然皺動的眉頭，可以看出，他還沒有完全消融在那看似神聖，實則熾盛的光環之下。

「這就像是你的理想，多麼具有光與熱，多麼吸引人們的眼球...可你不是說你不想當英雄，說越靠近太陽就越會被灼燒到刺痛的嗎？」狄羅問。

到了這時，它對這個快沒了人樣的少年，也報以1聲嘆。

「本來覺得你沒那個寧靈好玩，現在倒是有點覺得你們兩個不相上下。」狄羅繼續說。

「已經...到這1步了。」沈然虛弱的聲音從那個有些可怖的嘴洞里發出。

「連1半都還沒到。」

狄羅無情地打斷了沈然的幻想。

要是可以的話，沈然想自己這時應該會1個踉蹌，可能會栽倒在地上。

他還以為至少6天了。

「再撐1下，實在不行就只能放棄。」沈然這樣想著，像是馬拉松中精疲力竭的人。

這1撐，就又撐過了7個小時。

「沈然。」狄羅的聲音響起。

黑暗中的光照地帶，寂靜無聲。

沈然好像產生了幻覺。他像是開了天眼，此時正凝視著自己的「軀體」。

這並不是真正的肉身，而是精神力的1種顯化，但他在其中有了很驚人的發現。

在血肉的最深處，有絲絲縷縷的光，隱藏極深地蟄伏著。

沈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快形神俱滅了，這是不是1種臨死前的幻想。他反覆觀察，最終確定，雖然很模糊，但這個異象就是真的！

「我可以發光...」

沈然呢喃。

狄羅聽見后道，「你頂著天使光環，頂了有7十多個小時了。光環現在也黯淡了1些，其中的超凡神性進入了你的體內。」

光環黯淡了1些嗎？

沈然有點想抬頭，但卻辦不到。

「超凡神性進入了我的身體...！那就好，又有理由要繼續堅持下去了。」沈然自語。

接下來又是1長段時間。

沈然度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時期，光環的強度的確在逐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他「血肉深處」的發光物質逐漸變多。

「你好像要成功了，難以置信...說話，沈然！快回我。」忽然間，狄羅又是匪夷所思，又是緊張。

因為這個少年已經有好長1段時間沒有發出過聲音了。

狄羅突然有點不知該怎樣形容的心情。

它前面還想嘲諷對方是在世活佛，

結果眼下，沈然乾枯的「軀體」就像是被光環鍛造成了琉璃體，雖然肌體不堪人樣，但剩餘的骨肉卻真的有點燦燦發光的樣子。

這是精神體強大的1種象徵。

1如佛家所說的金身舍利。

狄羅還感覺到，有莫名氣息在瀰漫。

這個原本自己不入眼的少年漸漸有了令人心悸的波動。它驚詫莫名。

「光環動了...」

突然，狄羅驚聲。

黑暗無垠的空間，突然出現了隆隆的響聲，動靜格外巨大，超出了狄羅的預料。

有浩瀚的波動向4方擴散、蔓延。

黑暗的深處也忽然冒出1道道難以形容的氣息，是其他天使們出現了，彷彿是在高維空間中盯著這1處，但是卻因為某種更加可怖的「守護」，導致不敢接近，無法降臨。

那個黯淡了太多的白金光環突然下降3寸，1瞬間，像是天空壓了下來。

「沈然快醒醒，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了！」

狄羅連忙大叫。

可下方，那個少年像是已經坐化成了1尊雕塑。

白金光環再度下降1寸。

狄羅不知為何自己會懊悔得痛罵，早知道說什麼也要阻止這個倔強的少年。它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會這麼不希望對方死去，明明就只是大千世界中稍微特殊點的1個螞蟻。

或許是因為這個少年在火城時干出的愚蠢之事，或許是因為他這1次又同樣愚蠢的選擇......可這些愚蠢是對他個人而言的，對旁人又是另1種。

白金光環儘管沒了大部分光彩，但依舊擁有無量之威。它1下落，世界都跟著搖動。

白金光環再1次下墜，已經懸在了沈然頭頂。

狄羅不忍看見對方形神俱滅的場面。

「唰——」

可就在這時，那尊「雕像」突然間睜開雙眼。太突兀了，太聲勢驚天了，那雙眸子就和冷電1樣，1股凌厲的精氣神若寶劍出鞘，

竟也不比天使光環的威勢弱幾分！

沈然蘇醒了，他睜開雙眼。

幾乎同時。

現實中，8角玻璃房，周元霜上半身傾倒1張桌子上正在睡覺，猛然間感應到什麼，帶著驚懼之色睜開美眸。

整個建築物內部也響起急促的警鈴聲，到處都是瘋狂旋轉的紅色燈光。

周元霜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去，

「你醒了？」

只見，

沈然長身而起，雖然困了有9日，但是整個人的狀態卻像是達到了1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身體內部有強大的力量溢出。

他就站在那裡，面具下，1雙眸子里充斥著璀璨的光芒。

周元霜既害怕又激動，胸脯起伏，心臟如小鹿亂跳，「你還好嗎......」

「別過來！」

沈然聲音鏗鏘，震得8面鋼化玻璃震動。

他身姿英挺，「平視著」前方。

在其雙目，耀眼的光芒中，有兩輪白色光環正在旋轉著演化。

他在鎮壓，在煉化，

像是把太陽囚禁在了瞳孔里！

而比眼中神祇更具有光彩的是：這是自己選擇的1條路，而現在，自己硬著頭皮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