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在城市的高點

窗外的城市有了點火城的感覺。

1棟棟超高層建築聳立在地表上。尤其以腳下這塊核心區域，摩天大樓最為稠密和集中。

因為37公司的總部位於卡爾加塔市，聯邦給了極大的政策空間，

這座城市的富饒程度排在聯邦地球前列。它走在時代科技的前沿。

......

當站在這座金字塔的高點時，沈然知道，環繞在自己的是數不清的羨艷、算計與在暗中瞄準自己的冷箭。

所以他很清楚，

站在這裡的不會是1個孩子。

那些人想錯了。

她也1樣。

沈然依舊沒有轉身。

窗外的城市多絢爛，讓人應接不暇。而身後的空間又多冰冷？

可是，那個女人的聲音也不再響起。只呼喊了1次。不，不應該說是呼喊。

她並不是為了讓自己轉過身，她僅僅只是用那聲音說明她站在那裡。

於是大廳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看，多冰冷？

不過這倒是找到了點熟悉感。

自己印象里的那個被稱為「母親」的角色的確就是1個這樣的人。

「在我小時候，有人對我說過1句話。她說，她先是1個人，然後才是1個火城人......」

空曠的頂層大廳里忽然響起了聲音。

「小時候的我哪裡能聽得明白這句話呢？」沈然看著玻璃窗中的那個少年，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我只記得，有1次那個人生病了。父親為了給她治病，在那1個月的時間內，我就只見過父親1面...憔悴的樣子讓我1晚上都沒睡好。」

「然後，離婚的時候，叔叔嬸嬸拉著我去挽留她，她又說：她是1個獨立的個體，不能只是我父親的妻子。她的靈魂希望她能離開。」

「這麼多年以來，我1直想問。真的是這個理由嗎？」

透過玻璃幕牆，沈然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女人。

安靜。

1顆心像是船錨在安靜的海洋里越沉越下...

「是。」直到回應聲傳來。

沈然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下。

「那就好。」

沈然說，「我前幾年1直以為是我父親太窮了，又土，他配不上你，所以你就嫌棄地離開了...」

他抿了抿唇，開口，「這種原因曾讓我難受過很長1段時間。」

「沒有那種想法。」

那個女人很快回道。

「以前說的很明白了，就是膩了。我從來沒覺得他有哪裡差勁的。」

她同樣也通過玻璃幕牆，看著鏡子里的少年，「如果我覺得他不配，那就不會有你。」

「我只是認為，要是再留下去，我會變得不是我。火城那座城市不就是那樣嗎。初見時會覺得它如同魔方1樣複雜多變，每個人都能在其中活出特別的樣子，無政府、同性戀、基因改造、宗教文化、機械主義、隱藏在秩序下的無序和看似無序中的控制，那片土壤真的很有魔力...可待久了，才會知道，原來所有1切都會被同化。

你馬上就要成年了，你應該明白的。」

女人像是在解釋，又像是闡述。

聲音很平和。

「本來是有點明白了。」

忽然，沈然停頓，在做下某種心理準備后吐出1口濁氣。

他轉過身，平靜地看著那個穿著黑色短裙的中年女子，「但我此刻又疑惑了。」

「所以你我這是在37公司的頂樓偶遇，禮貌地打下招呼，就寒暄1兩句嗎？」

......

玻璃幕牆外，數百種細巧燈光點綴著城市的繁華和絢爛。

就在距離卡爾加塔市不足3百公里，

幽靜的未央湖畔，林承德此時就和小弟似的老實站著。

客廳里坐著兩個人。

1老1少。

8階原始系進化者，周虛清；8階原始系進化者，沈修竹。

林承德心裡打顫。

這位被世人叫做「月」的沈師兄，這些年來是越來越神龍見首不見尾。

每逢出世，那幾乎就意味著是1場江湖風雨！

「沈然已經醒了。」

「我今天上午才和季白通話...」周虛清聞言眉頭微皺。

他伸出布滿老皮的手掌，端茶，飲水。

在這1間隙中就在思索種種。

「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當周虛清放下茶杯后，這個老人便開口，「另外，如果沈然見了他的母親后...」

「那沈然只會更加希望我出現，帶他走。」

沈修竹平靜的聲音。

周虛清深陷的眼窩，深邃的雙眼看來。

只是，

沈修竹經歷的更多，那雙狹長、年輕、漂亮的眸子里更像是浩瀚的星河。

「只要沈然那孩子是這樣想的就好辦，季家也不敢鬧大。可如果不然，丟臉的是我們。」

周虛清開口。

同時，他心中感慨，歲數大了，自己好像越來越注重名聲......1切都趨於保守了。

「沈然問了師父你沒？」

忽然，沈修竹提及了其他。

「問什麼？」

「就是我給過他1塊星石，他現在好像想要建造星門的相關資料。」

「他要建造星門...？」

周虛清立即看向1旁老實站著的林承德。

林承德立馬低下頭，心裡委屈。

心道說師兄你怎麼1點也不替自己保密。

話說，沈然當時也讓林承德保密過的，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是把沈然的想法透露給了沈修竹。

現場1下子就沉靜了下來。

氣氛不妙。

林承德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瞥不說話的老人，1顆心7上8下。

好在，

周虛清的視線轉移到了沈修竹的臉上。

半響后。

1道聽不出感情色彩的問聲響起，

「所以說，老夫做這1切的意義何在？」

「師父！」

此言1出，林承德頓時被嚇得撲上去，「師父你千萬不要這樣想啊，沈然他還小，年輕人嘛，我像他那個年紀的時候，我還想著以後我能統1銀河系呢。」

「這麼沒有分寸了嗎？」

周虛清用眼角瞥抱著自己右手的林承德。

林承德立馬鬆開手。

「老夫只是不明白，咳。」周虛清太蒼老了，說話都帶著咳嗽，聲音又直觀地衰老虛弱，「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可能是叛逆期。」林承德想要解釋。

周虛清又眼神複雜地看向沈修竹，「修竹，你也是叛逆期？」

「！！」

林承德瞬間驚得1身毛都豎立了起來。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這不是分家。

老爺子當初扛著幾乎全聯邦的壓力，培育出了沈修竹，又搞了個聽雨竹院，而且還是打算留給沈修竹和沈然，讓他們以後接手這份事業。

現在倒好。

沈修竹和老爺子明顯有著意見分歧，只是並不算嚴重。

有分歧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沈修竹能夠讓周虛清平等相對。

可沈然現在才多大啊？

十7歲，剛到5階沒多久，距離老爺子的高度差了有十萬8千里。

眼下，沈然就說他不想接手聽雨竹院，擺明了他要單獨干1番事業。

周虛清人都快要入土了。

死前突然發現，好傢夥，自己的路居然沒人接手了。

「那孩子不懂事，年齡也小，不懂得大家目標是1樣的。」

「聽雨竹院，聽風竹院，不都是1家的嗎。」林承德還在解釋，安撫老人的心情。

可就在這時，

沈修竹卻開口，「師父你既然選擇拿周芷珊來考驗他的心性，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1發展本就是可以預見的。」

「你的意思是，老夫如今是在走個人武斷的道路了？」周虛清問。

林承德被嚇得1會兒看沈修竹，1會兒又看周虛清。

話題聊著聊著，怎麼聊到了這1步？

「我只是借這件事說，沈然他並不是1個見了母親就哭著要抱抱的孩子。」

沈修竹淡淡地開口，「那個女人也不會裝出溫柔母親的形象。她傷害了身邊的幾乎所有人，讓沈然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獨立』。」

「他們兩個註定是兩條路。」

說完，

沈修竹喝光那杯茶，站起身，「沈然正在見那個女人，我只給季家最後6個小時的時間。天亮后就登門拜訪。」

沈修竹離開了。

客廳中，溫馨的暖色燈光，坐在沙發上的老人...氛圍卻是接近於冰點。

林承德又是震驚於沈修竹怎麼對季家內部發生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又是深深后怕剛才的那番對話。

「嗯？」

可突然間，老人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

客廳中的氛圍也1瞬間隨著解凍。

「獨立？」周虛清品著沈修竹最後的那句話。

沈然現在不就是在追求獨立嗎？

但他是被他母親以那種方式深深傷害過的，不亞於用刀割下成年後的情感臍帶。

因此，沈然並不會以同樣的方式來傷害自己這個老人的才對。

那麼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裡呢？

周芷珊和沈然被放在同1個屋檐下，兩個人的性格以及做出的事...幾乎就和帝王之室的鬥爭1樣了。

既然要走這條路，那必不可免會經歷其中的陣痛。

子女不和，多是老人無德。

噠...噠...噠...

蒼老的手指慢慢敲打著茶几。

半響，周虛清輕嘆1聲。

他真的累了，對1旁的林承德說，「等你師兄明天把沈然帶回來，讓那孩子先與我見1面。」

「只要他願意留在聽雨竹院里，我就把我那把寰宇劍給他。」

林承德瞳孔地震。

寰宇劍？！！！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不等自己攙扶、就獨自1個人慢吞吞上樓的老人。

1個悲哀的想法又從心中生出。

靜謐的夜晚，噠噠噠的腳步聲，林承德快步跟上去，攙扶著那個遲暮老人。

無論是觀點不同，還是實力不濟...或許也要歸功於境界不夠。林承德他從來只扮演著家人這1角色，真正地陪伴大家。

......

......

是夜，卡爾加塔市。

37公司總部頂層。

沈然並不知道在3百公裡外所發生的事。

擺在自己眼前的是...1份稀薄到讓人有點窒息的母子感情。

「好久不見。你長大了。」她說。

「好久不見。你好像沒變，好像變了，好吧，我有點忘了，抱歉。」

沈然看著眼前只達到自己肩膀的中年女人。

並沒有飽經風霜，皺紋。

對方還是臉龐清麗，皮膚如雞蛋白般細膩。

唯1不同的是，自己印象里的對方，並不怎麼會打扮。無論是居家還是外出，頭髮都是簡單1扎，額前好像永遠都少不了幾根潦草的髮絲。

可現在，女人的頭髮梳理的1絲不苟，應該噴了干發噴霧。

烏黑柔亮。

「還有什麼人要來的嗎？還有什麼事情嗎？」沈然只看了幾秒就移開視線。

他向前方走去。

「你這樣，我的心有點痛。」女人忽然開口。

沈然腳步1頓。

「我本以為...以前還是有點想法幼稚了。」女人眼神哀傷，說，「我必須承認，我擺脫不了作為動物的本能。你是我生下來的兒子，看著你這樣，作為媽媽的我好悲傷。」

「別啊。」

沈然趕忙說道，「這有什麼難過的？要是實在難受，你就找個地兒喝幾瓶酒，點幾根煙，把腦子搞得渾渾噩噩就好了。」

「我父親他後面幾年就是這樣過來的。」他又聳了聳肩。

看著這樣的少年，聽著這樣的話，女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著1副血淋淋的畫面。

「我說，你們搞這麼1出，噁心人不？」

下1刻，沈然深吸了口氣，對4周不知道誰問道。

「你，覺得噁心？」女人又彷彿感到不可思議。

「季然然！」

突然，沈然猛地直視向那個女人，幾乎是低吼著嗓音，「兩年前的我不懂事，我那時受了委屈，我還會想著給你打電話，給你添麻煩，我...但我現在不會了！你也別在這裡給我打什麼感情牌行不行！」

季然然瞬間被釘在原地。

陰煞之氣本就殘留了很多沒完全消化。

沈然努力平復心情，語氣轉冷，「你從小就離我和父親很遠，受父親的影響，我也1直憧憬著你，連李信的父親也說我父親是撞了大運才遇見了你......拜你所賜，我學會了什麼叫自我。」

「我現在無比後悔，兩年前的我在深藍網路註冊名字的時候，取了季焰這樣1個用戶名。」

說著，沈然眼底里透著最深的厭惡之情。

他很少後悔1件事，但眼下是真的想要時光倒流。

「我知道了。」

那個女人努力揚起頭，闔眼，像是在掩飾體內的悲傷。

「我本來沒想過以這種方式見你，我知道你們有多恨我。從你到了地球后，我就只是偶爾通過新聞看看你。」

季然然解釋。

然後，她又睜開眼睛，沒有了傷感，目不轉睛地看著沈然，「可家裡把我在火城的事給查了出來...」

「現在誰也不能否定，你沈然是我的孩子。」

「何況我當初還沒有使用人造子宮，而是自然分娩，我是懷胎十月把你給生出來的。」

此言1出。

沈然頓時胸膛起伏，腳下節節後退。

牛的。

真牛。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當初說的那些話，什麼追求，什麼自由，什麼想要活出特別的人生，統統全都是假的。

前面從來沒有想起肚子里的1塊肉。

現在突然冒出來了。

在季家產業大樓的頂層，妝容精緻，1副上流人士的模樣，還捂著胸口對自己說她也會心痛？

「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認，是被那個沈修竹教成了什麼樣子，大逆不道！」

就在這時，1道中氣十足的蒼老聲突然響起。

沈然瞬間看去，「我是奇怪，讓1個女的在這裡又哭又說，原來是給你這狗畜生鋪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