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飛升（第二更）

......

「你是1個很呆板的人。」

「幾乎不怎麼注意過除工作以外的事。社會活動、同事與上級的正常交際，所有1切都被你排除在工作以外。」

「因此，儘管你拿了2303年的醫學藍星獎，現在的人類聯邦也廣泛運用著你的科研成果。」

「但你本人的生活其實並不怎麼令人羨慕。」

「迫於人文價值對基因工程的導引，你無法進行大規模的人體實驗，對於永生基因的課題研究1直不能真正展開。」

「你和你的那些同事不1樣，你曾在公共場合公開指責過社會大眾對於科學的干涉，在1次次辯論中，你站在了人類集體的對立面，為了你自己的想法。但卻1直以失敗而告終。」

「但失敗並不代表你做的事沒有留下痕迹。」

「十5年前，1家私人基金會在暗中找上了你，你我都清楚他們是誰。」

「他們投資、享用你的研究。你照料那些富人的身體，在人工子宮中為他們培養有著改良優秀基因的後代子女。」

「這對你來說是1份很好的工作，你並不在意有錢人與普羅大眾之間的差距，你只在意你自己的人生目標。」

「可惜的是，這件事見不得光。」

「現在，那個位於利蒙港北道附124號的實驗室被暴露了。聯邦安全局的人正在調查你，你的事業被迫中斷，你必須得乘上這艘離開故鄉的飛船。」

「其實，對你來說最不能接受的是時間的流逝。埃米.科林，你的這1生要走到終點了。」

「而目標，尚未達成。」

「......」

講到這裡，聲音停止了。

年邁衰老的科林望向對面那個坐在卡座上喝著橘子味汽酒的男人，認真問道，

「你是什麼人？」

那個男人穿著1件土黃色的大衣，面容滄桑，生有1些鬍渣子，大衣並不整潔，上面居然有1些並不屬於這艘飛翔號星艦上的灰塵。

科林教授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他並不明白，這個無端坐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為什麼會無端說這些？

更想不通對方為什麼會是1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除了有1些鬍渣子以及風塵僕僕的特彆氣質，男人的5官很普通，缺乏能讓人記住的特徵。

就像是那種聊幾句后就會忘記的傢伙。

「我是什麼人...那就又要說起屬於我的故事了。」男人右手握著酒杯，嘆了口氣。

科林教授以行動做出了回答。

他主動為對方點了1杯酒。

男人搖晃著手裡的酒杯，臉上忽然又露出笑容，「你是更關心我，還是更關心你自己？科林教授，大家可1直都說你是1個極端自私的傢伙。」

「人類本就是自私的。那些成天宣揚無私的傢伙，要麼是騙子，要麼就是我不屑於與其對話的蠢蛋。」

老人毫不客氣地說道。

「那我就不必再用1整天的時間來對你講述我的身份與經歷。」

男人乾淨利落地說道。

「你找我到底是想幹什麼？」

科林教授已經隨時做好了要通知其他人的準備。

男人笑了笑，然後從桌子下面拿出1個東西。

那是1個盒子...

科林教授都沒有問，就將其打開，裡面裝著的是1個類似金屬材質的深紅色菱形石頭。

「這是什麼？」科林教授皺眉。

正如對方所說的1樣，自己確實是1個對很多事都漠不關心的人。

「我也想知道，所以才專門找上你。」男人說道。

科林教授道，「聯邦學界還有很多既有才能又有德望的人，我在其中只排的到中下流。你也知道我現在是外逃出來的。你的目地並不只在這玩意兒上面，或者說，這東西不簡單。」

「或許吧。」

男人笑了笑，對於科林教授的警惕絲毫也不感到意外。

他將杯中的酒水喝完，然後站起身。

科林教授坐在原位，眉頭緊擰在1起，沒有動，甚至都沒有抬頭看這個男人。

「尼采曾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男人滿意地看著這個即將帶著失意走入暮地的老人，

「可他卻沒說，金子在黑暗中是不會發光的。金子只能在有光的情況下借光發光。」

座位上。

科林教授聽著這話，哪怕明知道這是1種高明的蠱惑，但實在太符合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意。

他收下了這個盒子，沒有告訴給任何人，

同時也沒有留意那個消失在人潮中的神秘人。

......

「那傢伙是誰？」

沈然震驚。

時間來到他剛接觸到老人後腦勺與那塊血色菱石連接的血肉觸鬚。

僅1瞬間，沈然就像是觸碰到了電流1樣，隨即而來的便是大量的信息洪流湧入進腦子裡。

然後，讓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科林教授的記憶。

那是發生在飛翔號星艦失事前的1件沒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小事。

「飛翔號星艦事件果然是有人有意策劃的！」沈然內心掀起了波瀾，

他發現了1個天大的秘密，

「那塊血色菱石是zx29.666深藍世界的文明造物！有人故意把它交給了科林！」

接下來的發展就不出所料了。

科林教授他自己對於自己的認知就是自私。

大半輩子的事業在聯邦落寞了，如今乘坐這艘駛向離地球約5.1光年外的陌生星球，生命也快走到了終點，哪怕明知道眼前這玩意兒可能是1個潘多拉魔盒，

但懷揣著最後的好奇與事業心，科林教授還是投入到了新1輪的研究當中。

「天！」

隨著研究的深入，很短暫的時間，科林教授就對這塊血色菱石有了發現。

這竟是1種血肉與金屬相結合的產物，是在太陽系裡認知範圍以外的特殊材質。

「這是這個異世界文明的東西！」

科林教授自己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危險性。

這裡要重複提1下。

人類聯邦對於深藍世界其實是持高度戒備的態度。

正常情況下，深藍世界中的1切物品都屬於禁物，是不能讓1般人觸碰、研究的。

人類聯邦當前的重心還是探索自己的家園宇宙。星際殖民時期，1切都以穩妥為第1要求。

「完了。」

沈然看見了科林教授當時從驚動再到變色，直至平靜。

他甚至都能感知到對方當時的心情。

這個老東西還是要繼續打開潘多拉魔盒！

......

「得要想辦法用腦神經連接，才能了解這東西裡面的信息。」

科林教授當然坐不穩。

他本身就是1名生物學家，如今得到了這個與血肉技術相關的東西，再加之壽命無多，只想要飛蛾撲火。

他立馬在暗中展開了對於這塊血色菱石的研究。

沈然看見，這個老東西多次抓人來實驗，進行開顱手術，用各種複雜的儀器，連接其他人的腦子與那塊血色菱石。

又通過計算機屏幕，科林教授的眼睛亮起，陷入了1種狂熱的喜悅當中。

「血肉編輯技術！」

沈然也通過對方的記憶知道了這1可怕技術。

這個zx29.666世界是1個和地球1樣的平行宇宙，但其中的文明點歪了科技樹，1直都沒有能夠走出地球。

資源內耗枯竭，紛爭不斷，那個文明陷入了1種近乎於無解的社會滅亡困境。

直到血肉編輯技術的出現。

這個文明發明了1種名為粘合物的物質，可以將1個人與另1個人融合成1體。

肉身融為1體，大腦意識則依託於1個名為「核」的，也就是那塊血色菱石的東西，讓所有人形成1個真正意義上的集合體。

無論是物質肉體，還是意識精神，

那個世界反而像是通過1條歪路，提前走到了文明躍遷的那1步。

那些窮人早就生活不下去，沒有自我尊嚴，也沒有捍衛自我的念頭，幾乎是不顧1切地選擇融為1體。

他們的肉身通過粘合物形成1個個巨物，也就是沈然1行人之前看到的那棵醜陋、可怕的「神樹」。

經由血肉編輯技術的改造，「神樹」就像是母巢1樣。

可以逐漸進化成1個新的生物體，裡面能培育出文明的下1代，也可以像是兵工廠1樣，選擇加工出強大的改造生物士兵，進行社會生產活動，維持神樹的供養。

簡單來說，血肉還是這個文明的基礎。

「完美，完美！」

沈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科林教授當時的興奮與激動。

這個老東西居然對那樣1個文明充滿了嚮往。

沈然只覺得可怕，1種從未有過的，靈魂深處都為之顫慄的恐懼。

可轉念1想，沈然又喃喃，「真正的...集體文明嗎？」

「如果真的能躍遷到那1步，肉體怎樣又有何干呢？何必局限？」

那個文明中的高層並沒有控制這1技術，肉體都變成那副模樣了，人與人再無任何形式上的區別。

可是...

那個文明最後走向了滅亡。

是技術層面上的錯誤。

所有人都狂熱地憧憬著，卻在最後遭遇了最為慘痛的失敗——

1棵「神樹」最大的容納限度不能超過2十8萬人。

超過這個數量，「神樹」就會陷入不可逆的崩潰。

內鬥依然在繼續，兩棵「神樹」之間還是存在資源佔用的情況。

並且，因為最初設想時，「核」並沒有設置優秀的領導者機制。面對複雜的現實變化，無數人融合而成的神樹就像是盲目痴愚之神的混沌信徒，哪怕沒有到2十8萬人，自己就都把自己搞崩潰了。

最終，那是1個讓人心痛的結局。

......

「這艘飛船上是1萬人，可行！我要試出來！」

突然間，沈然猛然1驚，在記憶里見到了科林教授最開始露出的那瘋狂1面。

他怎麼敢的！

沈然不敢置信。

他不知道科林教授是不是受到了那個血色菱石「核」的影響。

或許，1個人手上要是有了鎚子，那就總要砸點什麼東西。

後面，科林教授就在暗中開始埋下讓這艘飛翔號星艦失事的導火線。

讓沈然不忍直視的1幕也發生了。

血肉編輯技術的基礎物質，粘合物是以人的身體為主要原料。

「哭什麼？」記憶里，後期的科林教授已經形如惡魔，不顧那些像是羔羊般的男女絕望求饒，

「我來把你們幾個的意識先上傳到『核』里。至於你們的肉體，庸俗之物，碾碎為泥土，鋪墊這條通往升華的道路。」

「當大家融合成1個集體后，我們1起攜手站在彼岸，蔑視此世所有。」

「......」

......

......

唰！

沈然猛地睜開雙眼，強烈的心悸感襲來，他大口呼吸，仿若剛剛經歷了鬼壓床。

自己回到了現實的腐化后的星艦上。

周圍是血肉可怖的實驗室場景。

科林教授躺坐在實驗台下，後腦勺破了1個洞，洞里有條血肉觸鬚連接著台上那個血色菱石「核」。

沈然有點發懵地站立著，1時間腦中雜草叢生。

那個神秘人到底是誰？

還有......zx29.666深藍世界中的那個失敗了的文明。

面對這1切，自己的心臟在胸膛中跳個不停，如擂鼓，腦子都有點嗡嗡地。

傲慢，蔑視。

沈然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兩個詞。

立足於現世的人，對於過去1切的不屑。

好像無論付出再大的代價，只要站在了「現在」，就可以蔑視過去的苦難、犧牲。

沈然忽然間很想知道，這艘飛船上的1萬多人口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他們的意識又有保留在這個「核」裡面嗎？他們會在看著這1地的曾經嗎？

嘭！！！

正在這時，實驗室外傳齣劇烈的動靜，是聯邦上校趙啟與星艦內部的生物改造戰士的搏命打鬥。

沈然的眼神重新恢復冷靜。

4面8方不知什麼時候，天花板上垂落下了1條條血肉觸鬚，像是活了過來，如水蛇1樣開始纏繞沈然的4肢......

沈然並沒有抵抗，沉著的好似1塊石頭，那張清俊的少年面龐出奇的平靜。

他也在蔑視。

「正好。我倒看看，我腦子裡的那個『種子』究竟有多特殊。」

沈然就這樣任憑1條條血肉觸手纏繞住自己的軀殼，即將進入「核」，要麼被同化，要麼便是逆轉，徹底掌握這艘血肉星艦！

【作者題外話】：抱歉，這章刪刪改改了好幾遍，現在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