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活扒人皮
三人粗暴地撕開了紙盒,將染血的香煙悉數點燃,各自攥了一把橙黃在手上,加起來有六七十隻,給爐鼎插了個滿當。
濃煙裊裊升騰凝成一股,久聚而不散,宛如間似有人形。程可燃想從這股白煙中看出爐鼎與畫卷之間的聯繫,可如今後者好像沒什麼反應。
事不宜遲。
「把畫卷舉到煙里。」程可燃這樣說道,亞瑟立即抄起了一旁染血畫卷,伸出手就要置入煙霧裡。
「啊!」
亞瑟的手一伸進去,被煙霧一蒸立馬就出現了被火焰灼燒的傷痕,皮開肉綻,還有油漬滲出,傷口像是蠟油化開了一樣。
畫卷掉到了爐鼎上,把爐口一罩,那人形頓時消失,就在胡大鵬驚訝莫名時,蓋著爐口的畫卷上出現了一副由血色化成的畫面。
三人的血跡混在一起,兩紅一黑,匯成了一副猛虎噬人圖。黑血繪成一條斑斕大蟲正盤在一人身後,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咬掉他的腦袋。紅血則融成一股,化作而那被它撲住的人。他一隻手扼住了老虎的咽喉,另一隻手做錘打狀。
「打起來了!他們真打起來啦!」
血色畢竟不是畫筆,沒辦法將圖形表現得那麼細緻,故此程可燃看不出那人具體是什麼裝扮,但一如旁邊胡大鵬在喊的那樣,一人一虎的確看起來像是在打殺,是個你死我活的局面。
「...程兄弟,該如何鋤強扶弱啊!」
胡大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是相信程可燃,但真當他描繪的場景發生時,事情對他來說衝擊還是太大了。
思緒如電,程可燃腦海中一時間將從進入林中到此時此刻的一切都過了一遍,他掏出白刃割破手掌,對著胡大鵬說道:「放血!」
胡大鵬也是狠,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嘴巴一鼓,一陣血霧就被他噴了出去。同時揮灑到畫卷上的,還有程可燃的鮮血。
熱血噴洒其上,被老虎撲住的人形彷彿頓時新生了一股力量,蹭的一下就把老虎給按倒了,隨後一拳就錘在它的頭上。
也就在此刻,一陣狂風吹來,畫卷中空白處漸漸滲出了一道道身影,它們面容不清,身形怪異,卻不難看出它們正打算幫助老虎。
「啊!爍金!」陳爍金是被炸斷了一條腿的,非常好辨認,他一出現在畫卷上,胡大鵬就認出來了。顧不得嘴巴鮮血淋漓,他喊道:「兄弟們,你們不能從了那鬼東西啊!」
正當程可燃想讓胡大鵬專心噴血,別逼逼叨叨的時候,他這才發現兩人傷口處的血是不停地地往外飄,隨著狂風被卷進了畫卷中,不是他們願不願意捐,已經是止不住了。
哄!
就在一眾人影撲到那人形身上時候整座廟都燃了起來,釉色的牆壁上迸發出了橘黃色的火焰,火光衝天猶如一支利箭指向太陽。
火焰的制熱與燃燒時帶來的窒息在幾個呼吸內就滲入了廟內,讓三人感覺到難以呼吸。程可燃不知道,但胡大鵬又回想起了戰壕利遭受炮火洗禮的恐懼,一旁雙手被灼的亞瑟更是在滿地打滾,一會反弓身體,一會捲成蝦米狀,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痛苦和恐怖之中。
不料,此時程可燃突然將白刃擲向亞瑟,而後者竟以一種反常的姿態彈了起來避開了這一擊。就像是隱匿在人皮里的妖怪畫皮被戳破了一般,後者直接不演了,以扭曲的姿態撲向了程可燃,傷痕纍纍的雙手成利爪狀,舌頭也伸了出來,滿嘴尖牙。
噗!
程可燃一腳將他踹飛,喝道:「殺了他!」
胡大鵬目光還沒來得及從畫卷上離開呢,身邊倆夥伴就廝殺了起來,他迷迷糊糊間聽到了程可燃的打殺聲,耳邊是同袍們向前衝鋒的嘶吼與咆哮,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看著還沒落地就被一股奇怪力量牽引起來的亞瑟,那副奇形怪狀,竟不自覺地留下了兩行熱淚,不知是舌尖的疼痛、肺部的灼熱還是心疼,他扯著破嗓子喊道:「亞瑟,怎麼是你呀!怎麼是你呀!」
把心一橫,他帶著死志推向了彈起來的亞瑟,這位慘烈戰場的倖存者的心靈一次回到了那個殘酷的你死我活中。老拳狠狠砸在了亞瑟腦門上,打得自己雙拳鮮血淋漓,噼啪做響,一拳拳打下去,都有灼熱的油脂飛濺出來。
程可燃三步並作兩步,撿起一旁的白刃,一刀就扎在了亞瑟身上。不料,才一刺入表皮,刀刃便難以再深入,他只好喊道:「按穩了!把他給按穩了!」
刀鋒不停,程可燃一手握把一手抵柄,讓刀子在亞瑟身上划拉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從背心一路劃到了大腿。緊接著整個人盤了上去,將匕首遞向了胡大鵬,咬著牙壓著聲音低吼道:「扒了他的皮!」罷了,他那隻空出來的手就去撕扯亞瑟背後的傷口。
乾癟的老兵淚水混著血,面目猙獰,一把接過匕首就捅向了亞瑟的胸膛,在遇到了阻力后,也像程可燃一樣往下划拉。
興許是戰場上的邪門東西被廟裡的牽制住了力量,又或者是亞瑟的意識還沒徹底消散,但總之,他反抗的並不算激烈,在兩人拼盡全力的配合下,即便滾作一團,受了不少傷,最終還是將亞瑟身上的那層皮給扒了下來。
「啊啊啊啊!!!!」胡大鵬喊的慘痛,從戰場上一起活下來,相依為命的老兄弟早已不成人形。兩人合力下,一張被割得七零八落、鮮血淋漓的人皮從亞瑟身上被脫下。
甫一離身,人皮就變成了毛茸茸的獸皮,程可燃一把將它抓住,丟向了熊熊燃燒中的廟宇牆壁。
同時喊道:「如事此法,監糾世紛。憑藉間界,該當行是。」
無效,火焰點不著虎皮,他只能又喊道:「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還是沒用。可此時,懸挂在廟口的那塊寫著「替天行道」的匾額跌到了地面,一份緊貼著匾后的冊子散落,被風颳得滿天紛飛,順著風流旋轉,一張恰好就落在了程可燃面前。可一如匾額上的替天行道四字,這一張紙上寫的東西,他同樣是一點都看不懂。
「媽的!」自己看不懂,落在自己面前有個勾八用,程可燃撿起紙張懟向胡大鵬臉上,喊道:「念!」
「念!?」胡大鵬眼神聚焦數次變換,最終慘兮兮地說道:「我,我不會念啊。這些字我認不得!」那模樣,真是可怖又可憐。
這爹的坑大發了,自己看起來像是彆扭的方塊,胡大鵬又不認識,在這兒哪裡去找第三個人啊!
他扒拉著紙張,身體騎在了血肉模糊的亞瑟身上,後者眼睛瞪得渾圓,血絲滿布,根本看不出有一絲神智。
但,此處活馬沒有,就一匹死馬,是活醫也得依,死醫也得依。他拎著紙張連喊了三聲道:「亞瑟芬·爾威爾。」三聲喊出,好像真的把亞瑟的魂兒給喊回來了點,後者的眼神終於有了聚焦。雙手依舊做爪,可口中的利齒褪了些。
「亞瑟,亞瑟好兄弟,幫幫忙,把上面的東西給念出來,最後一步了,咱們仨不能埋在這兒。」程可燃能感覺到自己身下的這副軀殼熱的過分,還在猛烈抖動,跨在上面就像是蹲在火堆上一樣,屁股刺疼得很,巴不得立刻滾開。可沒辦法,現在事情激化,他只能求助亞瑟,也必須制住他。
「蓋行...天...常,庇蔭群...生。四時有序,五陰有缺。神羅恢恢,鬼償祟祟......」
亞瑟念一句程可燃就跟著念一句,紙張上的行文並不多,很快就被讀了完。就在最後一個音節被讀出后,一道血箭就從亞瑟口中噴了出來,可沒升多高,就又萎了下去,糊了亞瑟自己一臉。
畫卷中,那被壓倒的人形則猛然掀翻了眾人,掄起兩道就砸,直到打殺完那些人影后,又錘向猛虎,三兩下功夫,活猛虎就變成了死大蟲,那道由黑血凝成的線條從畫卷上脫落,落在石磚下滋滋作響,像油脂沸騰。而人形則身形一變,呈現得尤為明顯,手中出現了兩根鐵鞭,身上也多出了甲胄與頭盔,最終呈現出來的,是一尊威武昂揚的武將姿勢。
火乘風勢,隨著最後一陣猛烈后亦安靜了下來。爐中,香煙燃盡,只剩下余灰。這次,連煙屁股都燒掉了。
「程,程兄弟。怎麼,怎麼是他啊?」看著亞瑟不再動彈,滿臉是淚的胡大鵬最終才問出了這句話。
快要力竭盡的程可燃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跌坐在了一旁,喘息了好一會,這才又吐出了那熟悉的三個字。
「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