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依稀睜開雙眼,文軒只覺眼前一片漆黑。半晌才看清白色長裙。
「鳳舞,你怎麼在這?」掙扎著動了下,他又不禁渾身刺痛。
秘境中兩次被劍氣進入內腹,他縱然一時間勉強壓制住,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此時反噬也非輕易承受的。
「你不要動,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總需要有人照顧。」
文軒搖搖頭:「並無大礙,不麻煩你了。」
「你就這麼討厭我?」鳳舞聲音發顫。
文軒心中苦澀,卻沒有開口。
半晌才道:「我睡了幾天?」
「自那日師伯帶你回來,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師伯剛剛還來看你呢!」
文軒暗自點頭,「那日發了什麼事?」
他昏迷前可清晰記得五位長者現身,顯然有事發生。畢竟選拔也只由正式弟子主持。
鳳舞搖搖頭,「你受傷后我就一直陪著你,知道得不多。只聽說蜀山陣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整個大陣的靈力大半耗盡,似乎已名存實亡了。」
「這···」文軒一驚,不禁又咳嗽起來。
「你不要激動,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最後一個從秘境走出來的人,師伯們還希望從你口裡了解些經過呢。」
「我是最後一個走出秘境的?」文軒一愣。
鳳舞點點頭,「不錯,那日蜀山陣陡然變化,第二處秘境突然消失,一眾弟子紛紛通過選拔。唯有你始終沒有出來,還害我擔憂了很久。」
文軒面色一沉,心道「哪是什麼第三處秘境,分明是蜀山陣特意對付我的陣法,可它為什麼單單對付我呢?難道是因為天魔真元?」
回想起上山時,那萬千劍氣凌身的感覺,文軒突然有所明悟,暗自苦笑:「難怪難怪!」
名門正派會在山門布下斬妖誅邪的陣法,就是為了防止宵小之輩混入。他已混入其中,受到針對也不奇怪。
聽聞蜀山陣名存實亡,又回想起玄陽曾與他說過的誅仙劍訣,文軒突然一驚,暗道:「我不會機緣巧合下將誅仙劍訣收服了吧?這才導致蜀山陣變動,名存實亡。」
當真切感受到天池穴那股銳利時,他心中已然確定,但並無一絲喜悅與滿足,
他明白護山大陣對一個門派的重要性,往往關乎一門門派的傳承延續,而他幾乎斷送了一個門派的傳承的希望。
「文軒,你怎麼了?」見文軒發愣,鳳舞不停揮手。「你就這麼討厭我,這麼希望我走?」
半晌,文軒終於回過神來,心中苦澀,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接著倒在床上,「鳳舞謝謝你。」
鳳舞正在那自言自語,聽聞道謝也是一愣,接著如冰雪消融蓮花綻放。「你先把葯吃了吧,這些都是風林拿過來的,我已經煎好了。」
文軒這才注意到鳳舞一臉炭黑,黑黑白白像個大花貓一樣。「噗!」忍不住笑出聲。
鳳舞似乎才意識到什麼,驚叫一聲跑出門外。
時至傍晚,慵懶的夕陽透過紙窗靜靜躺在文軒腳旁。
玄陽輕輕推開小院門扉,見鳳舞仍在忙碌才笑道:「鳳舞,你回去吧。再在我這耽擱,師妹怕是要吃了我。」
鳳舞微微施禮,「師伯,文軒已經醒了,玄陰師伯拿來的葯也讓他服下了,師侄明日再來。」
看著鳳舞離開,玄陽輕縷長髯微微頷首。
「徒兒拜見師父。」見玄陽進來,文軒掙扎著就要起身。
玄陽一把把他摁住,「你有傷在身就不要拘禮了。」
又給文軒仔細查探了傷勢才道:「傷勢恢復的不錯,你五臟受損,沒有一番調養是不行的。為師一直好奇,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文軒暗道一聲「來了」,接著沒有遲疑,將來龍去脈告訴了玄陽。
「你是說第二處秘境突然暴動,然後有無數劍氣混入其中?」
文軒點點頭。
「難怪你傷勢頗重,兩處秘境皆賴入局之人的修為。你一人豈能對付那麼多相當於御劍期的劍氣,為什麼不用玉符脫身呢?」
「師父說每一場考驗都是一場造化,徒兒既不想浪費這機緣,也不想讓師父蒙羞。自我拜入蜀山以來,師父悉心教導,已遠超一個記名弟子該有的福澤。許多師兄已頗有微詞,徒兒更不敢懈怠偷懶,墮了師父一片苦心。」
「好好好!」玄陽大笑,接著卻突然不言。
「師父,你怎麼了?」見玄陽面色有異,文軒不禁問道。
「沒什麼,你讓為師響起了你的一位師兄,他當初說過跟你同樣的話。」
聞言文軒沒有多言,他知道此中明顯有一段隱情,但既然玄陽不願多說,他自不會多問。
「你體內有一股奇異的真氣,亦正亦邪,亦陰亦陽,那是怎麼回事?」
文軒不由一怔,心中明白玄陽必然在他昏迷的時候已探查過他的身體。雖不知他到底探查到了什麼,但既然還能讓他安安穩穩地在此療傷,他就沒有暴露。
「回師父,風林曾跟我說過咱們蜀山有陰陽調和之法。」
「哦!」玄陽暗道,「原來是風林,難怪難怪。」
手札是古風林帶來的,他也承認偷學過其中的法門,這是五位長者人盡皆知的事情。玄陽只是沒想他還私下傳授給了文軒。
有心訓斥文軒好高騖遠、貪多不爛,可一想到他那近乎妖異的悟性,玄陽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而且木已成舟,他總不能讓文軒將學過的東西統統忘記。「陰陽相生雖有無盡玄妙,然修真問道最重要的是心靜如水,你初經人事,切莫貪戀於此,亂了道心。」
文軒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心道這是哪有的事。可轉念就明白是玄陽誤會了,但他又不能解釋。只得啞巴吃黃連,「是師父。」
「好了,你也休息吧,明天為師再來看你。鳳舞是個好姑娘,這麼個大家閨秀,這些天不辭勞苦不避污濁為你忙前忙后的,你莫要辜負人家。」
「你是個聽話的孩子,為師雖怕你沉溺於此亂了心智,可也別慢待了人家,不然別說你師叔,我就不會放過你。」
從玄陽的話語中,他依稀意識到那日之後,整個蜀山都已將他與鳳舞看成道侶,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他明白最委屈的還是鳳舞,人家一個黃花姑娘,因為他要隱藏自身秘密,白白損了清白。
「多情自古空餘恨,最難消受美人恩。」文軒長長嘆息一聲,甚至沒有發現玄陽離開。
一個月的功夫,文軒在鳳舞的悉心照料下終於康復大半,雖沒有完全痊癒,但已能下床活動。
看著胸前石碑印記上的青色小劍,文軒喃喃道:「這便是誅仙劍氣嗎?」
心神沉入天池穴,感受青色小劍攝人心魄的氣勢,終於相信。
恰此時,屋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人未見聲音卻先一步進了屋,「文軒。」
「風林,你來了。」文軒急忙披上道袍迎了出去。
見文軒面色紅潤,古風林才笑道:「你終於康復了,這些日子我提心弔膽的,生怕你再有什麼意外呢。」
文軒笑笑:「多虧了你的葯。」
「還是要感謝鳳舞,沒她悉心照料,藥材再好也變不成湯藥。」
明白古風林的意思,文軒笑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段時間來,古靈精怪的鳳舞能細緻入微地照顧他,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這兩天鳳舞沒過來吧!」古風林問道。
文軒點點頭,也覺得奇怪。
「她呀,被玄夢師叔給禁足了,一個月不思修鍊,師叔早就看不慣。這不一聽說你康復,立刻就將鳳舞禁足了么。」
文軒無奈苦笑,心道這下子又招惹了一位長者。
「走,咱們去找鳳舞吧!」
「你不是說鳳舞被禁足了么?」
「鳳舞禁足,所以才要去找她呀!咱們又沒有禁足。」
「這···」
「你偷了人家弟子,還不趕緊負荊請罪?起碼也要上門感謝一下吧。」
文軒不得不承認古風林說的卻有道理,但仍不免心有怯意。
古風林也看出他的緊張,笑道:「臭媳婦終要見公婆,走吧。」說著,拉起他已御劍而起。
恰此時,玄陽陪著玄真正朝小院走來。
看著天空追逐的兩道身影,玄陽剛要開口就被玄真阻止:「任他們去吧。入派三年就達到御劍期,文軒實乃天縱之資。」
玄陽臉上的驕傲隱藏不住:「咱們蜀山派如今也算人才輩出了,除了冥滅,與文軒同來的古風林、鳳舞無一不是難得的天才。」
玄真臉上卻並無喜意,嘆息一聲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自古亂世出英才,每當天才輩出時,往往也是禍亂的開端。」
「近年來,鬼物頻頻作亂,更有傳言人冥兩界封印大開,只怕是無風不起浪。希望這些弟子早日獨當一面吧。」
玄陽臉色同樣一凝,「師兄所言極是,寶劍鋒從磨礪出。如今通過選拔的弟子幾乎全被派下山查探。也是時候讓他們下山歷練一番了。」
「鬼物頻頻作亂必有蹊蹺,讓他們也去查探吧。」
「他們修為低微,只怕無濟於事。」
玄真嘆息一聲:「但盡人事吧,若舉派之力仍有不逮,就要考慮聯合整個修真界了。」
「那豈不要與天劍派為伍?」
「萬事以大局為重。」言罷,玄真又是幽幽一嘆「師弟,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走不出來!」
「師兄我···」
「修真一途當道心堅定,既問心無愧,當處之泰然,自不必為外物所擾。」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