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巧若拙三生石

灰白色魔刀隨意一揮，滔天魔氣便化作一道風刃直衝而去。風刃所過之處餘威不減，好似築起了一道風牆。

二者相遇，本聲勢浩大的劍氣漩渦只一個照面便被一斬為二，去勢不減，餘威在地上劃開一條巨大的口子。

「嘶」洛雪倒吸一口涼氣，「好大的威勢，難怪能用來鎮守陰陽。真不知歐冶子大師從哪找的寶貝。」

身形閃爍，半空之中她又祭出數道劍氣。可倉促使出的天劍九訣畢竟威力不足，被迎面而來的魔氣瞬間震散，去勢不減，洛雪匆忙向右一閃，險之又險地避過一擊。

看著威勢一時無兩的魔刀，洛雪已心生退意。既知不敵，她也只能避其鋒芒。而且此地又無文軒蹤跡，她著實沒有必要與其糾纏。「常言寶物有緣而居之，我對你既不感興趣，你又何必與我糾纏不休？」

若是旁人在此定會覺得洛雪暴殄天物，如此寶刀誰人不想據為己有。可世人往往一葉障目，不知緣之一字最為玄妙。

所謂緣起生滅，無生無相。相遇即緣，可從眾生處說，也有善緣、孽緣的分別。禍福自渡，往往緣便成了劫。

洛雪自問沒有大徹大悟，卻也沒有佔有的想法。只想著找到機會離去，不再招惹這麼個麻煩。她想得雖好，然世事無常，天不遂人願。

猶豫半晌，洛雪終於認清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身形騰挪，已回到祭台之上。所謂七步之內必有轉機，祭台既然能鎮壓魔刀，或許就能找到克制的辦法。

待她回到祭台，面色不由一變。之前流光溢彩、神氣活現的祭台已是千瘡百孔滿目瘡痍，哪還有絲毫先前神氣的影子。

圓盤上，陰陽二魚已消失地無蹤無影，唯留下一道數尺長的口子橫列其上，再也感受不到絲毫靈性，彷彿被什麼抽空了一般。

「不對，此地不是鎮壓魔刀之地，反而是滋陰之所。歐冶子說陰陽相生，以全萬物說得正是如此。」洛雪幡然悔悟卻已為時已晚。

洛雪汗毛一豎，破空之聲已近在耳畔。長劍一揮，數道劍氣勃發，迎難而上。

「嘭！」一聲清脆迅疾，長劍應聲而斷，她整個人也被拋飛出去。

接連受挫，洛雪不禁有些惱怒，「都說寶物通靈，我與你無冤無仇，更不想據為己有，你不依不饒未免欺人太甚。」

她雖已示弱，但魔刀卻並不如人一般知分寸、懂進退。不僅沒有見好就收，反而變本加厲、蓄勢待發。

洛雪心中苦澀，明明不敵，可逃又逃不脫，耗在這裡早晚便會飲恨刀下。

似想到了什麼，她突然開口：「你跟隨我這麼長時間，還不知你到底是何物，也是時候一見分曉了。」說著長袖一揮，一道銀芒朝魔刀飛去。

原本無往不利的魔刃盡皆退散，半空中一顆不起眼的小石頭傲然而立，三色光芒盤旋流轉，似乎並不將魔刀放在眼裡。反觀剛剛還霸道無比的魔刀瞬間偃旗息鼓，不再輕舉妄動。

看著眼前這一幕，洛雪若有所思，她早就知道小石頭絕非凡品，卻還是小看了它。靈器已不足以形容它，至於是不是神異萬端的神器，又或者渡劫證道的仙器更不得而知。但她卻知道十多年前忘川河畔絕非那麼簡單。

正當她思議間，魔刀已悍然出手，滔天魔氣破體而出，迎風而漲瞬間一化為九。小石頭卻巋然不動，任它包圍。

九刃合一以石頭為圓心劈斬而下，洛雪心下一慌，擔憂它能否抗下。

魔氣凌身，三色光華一亮，一個三尺方圓的光罩憑空產生，九道魔氣立即便被彈飛。

洛雪心下一松，魔刀卻不依不饒，九道魔氣化作九條飛龍對著光罩狂轟濫炸，一時間僵持不下。不知過了多久，魔刀開始頻頻左突右閃，浮現出道道殘影，似乎已有些急躁。石頭似乎也預料到了危機，三色光華越來越盛。

虛空何處，三道飛掠的黑影陡然一滯。

「兩位魔兄為何突然停下？莫非有什麼發現不成？」

那魔物略一沉吟才道，「不瞞不明鬼兄，我在此地感受到我魔族三大至寶之一天魔刀的氣息了。」

「魔族至寶天魔刀？」不明鬼仙一愣，他倒並非不知魔族至寶為何物，只是對魔寶現身此處頗感驚訝。

相傳魔界誕生之後，便孕育了無數魔寶，但備受推崇的至寶卻僅僅只有三件，分別是天魔刀、地魔鎧和血魔盔。三件之中，天魔刀精於攻擊，地魔鎧長於防禦，血魔盔則最為玄異。每一件都能令萬魔臣服，且無一不有逆天的能力。

「不錯，不明鬼兄有所不知，天魔刀杳無音信已有幾千年，魔族自此式微。雖不知它為何會現身此地，我等也必須去探查一番。不明兄既已得到破界珠，不妨先行離去。」

不明鬼仙眼中的貪婪一閃而逝，鬼火似的眼睛搖曳一下才道：「兩位魔兄切勿衝動，如今破界珠已被我們所取，用不了多長時間整個須彌空間就要坍塌，冒然進去風險極大。既然是魔族至寶，想來定會安然無恙，二位不如守株待兔，以逸待勞。」

見兩個魔物仍不為所動，不明鬼仙繼續道：「二位可曾想過，咱們進入須彌空間如此之久，為何時至此刻二位才感受到它的氣息？」

見那魔物面色微變，不明鬼仙趁熱打鐵：「這說明它極有可能已被那對道侶捷足先登。所謂正邪對立，魔寶落在他們手裡也無用處，反倒是好事，日後搶來便是。」

魔物略一沉吟，他也明白魔族至寶雖事關重大，但僅僅依靠他們的力量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他本想以退為進拉鬼物下水，哪想鬼物已得寶物，頗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哪肯隨他冒險。

心中暗罵：「常言鬼物陰險狡詐，當真可恨至極，還未過橋，就想著如何拆橋，難怪人人得而誅之。」

可又不是撕破臉的時候，魔物只好道：「不明兄說的極是，走！」

卻說魔物口中的天魔刀突然在洛雪眼中消失地無蹤無影，接著竟出現在小石頭近前。她不由臉色一白，大驚失色。

天魔刀可非那些氣刃，之前還堅不可摧的光罩只瞬間便轟然破碎。去勢不減，餘威夾雜著氣芒將石頭一斬為二。

洛雪呆立當場，一時間啞口無言，天魔刀卻已用氣機將她鎖定。

正當她後悔沒早些逃走時，三色光華卻去而復返，匯聚的光罩如漲潮的海水瞬間將天魔刀淹沒，小石頭去而復返。

光華似線成網朝天魔刀罩去，卻被它隨意一揮就斷為數截。刀鋒一轉，就要破罩而出。然而這一次光罩卻似受到加持一般，堅不可摧。

一連數次，似是認清現實，天魔刀陡然一滯。骷髏下，龍形虛影光芒大盛，一條黑龍竟自骨刃中掙扎著爬出。

黑龍大口一張，整個空間便嗡嗡作響，光罩也變得晦朔不定。三色光華仍不死心，繼而朝黑龍席捲而去，可還未到近前便被它一呼一吸間的龍涎震散。

龍威被忤，黑龍龍爪一揮已朝石頭飛來，小石頭立刻化作一團光球。黑龍盤旋，頗有幾分龍戲珠的意味。

不知何時，兩道神紋卻詭異地出現在天魔刀近前，兩道幽光閃過，一下子纏繞住天魔刀本體，立刻便捆了個結實。前一刻還霸氣外漏的天魔刀瞬間偃旗息鼓，沒了威勢。

而聲勢烜赫的黑龍也因為沒有了天魔刀加持，一下子萎靡不振，雖揮舞著五爪極力掙扎，還是漸漸化作一道幽光被吸入骨刃之中。

兩道神紋一時間光華大盛已到極致，周圍儘是一片刺眼，洛雪只依稀見它束縛著天魔刀漸漸朝小石頭靠近。

片刻白光散盡，一切塵埃落定。石頭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再沒有之前的神氣。若不是洛雪見識過它的神異，一定也會被它欺騙。

事實上，若非進入這須彌空間，她可能一輩子都不知、不會知道小石頭竟如此神奇，喃喃道，「我本知你非凡物，卻還是小看了你。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大巧若拙吧。」

她身形一躍，已一把抓住半空之中的小石頭。小石頭入手，一股沁人心底的涼意讓她渾身一顫。

仔細看去，石頭已不是原來的模樣，其上已多了一柄灰白色的魔刀。它黑氣繚繞，徑直貫穿石頭上的兩道紋路。一條黑色魔龍纏繞在刀身之上，森然巨口大大張著，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刀柄上似乎刻著幾個小字，但洛雪看不清楚，也沒在意。

「你如此神異，再叫你小石頭似乎已不太合適，可該叫你什麼呢？要是文軒哥哥在就好了，他知道忘川河的來歷，自然就知道你的來歷。」

「不過我現在可要把你藏好了，不然隨身帶著這麼一柄魔刀，可別有一天被當做魔修，除魔衛道咯？」她自不想留下魔刀，可幾次想祭出魔刀卻無功而返，只得自我安慰。

「對了，我得趕緊趕去那高爐旁，文軒哥哥說不定就在那呢。」說著御劍而起，人已化作一道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