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回 四方來賀(下)
因著窺探案水落石出,各奴才又回到了各自主子身邊伺候。這日眾人在純禧公主府鳴鑼開戲,戲台上小生姐姐咿呀,觀眾席間滿是皇親,趁著聽戲的空檔,一隻信鴿咕咕咕地飛到了純禧公主府的院角,在廊亭下擦地打掃的小太監捉到信鴿,那鴿腿間綁著一封信紙,趁著山桃紅曲調的空檔,悄悄地找到太後身邊的大總管王來喜,阿柔瞥見王來喜與小太監傳遞書信,派兩個小宮女前去監視。原來書信里告知其弟王貴喜的死訊,在宮中消息最靈通的除了大總管魏珠外,就是分別在皇上和太後跟前伺候的王家哥倆,也是因為王來喜攔了水房的嬤嬤,灧答應的事情才沒被太後知道。在給伶人頒發獎賞的時候,王來喜忍紅著淚眼,太后笑道:「這本就是南柯一夢,有聚有散,王來喜怎倒入戲當真了呢?」王來喜跪下叩首道:「太后,奴才失儀了,還望太后責罰奴才。」太后磕著茶碗蓋:「行了,戲也看夠了,陪哀家去園子里逛逛吧。」純禧公主微笑道:「庭院小,不比宮裡,皇瑪嬤不嫌棄園子就好。」阿柔扶上太后:「銓嵋安排的暢音閣比宮裡的絲毫不差,倒讓哀家又回家了一般,哀家怎會嫌棄自己家呢?」說著,眾人便簇擁著太後到庭院去賞玩奇山異石了。
入夜,尚海安引著緣多喜進入長春宮:「奴才參見瑞嬪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瑞嬪理著綉活針線,連翹將緣多喜攙起:「緣公公快快請起,您不用跪我家小主的。」瑞嬪一邊為小阿哥做著小棉帽一邊道:「當日鈕祜祿夢月的事情,也是緣公公在暗中相助本宮,本宮的佟家深受公公長年關照,公公如今在水房當差受苦,本宮怎麼對得起姐姐的在天之靈。」緣多喜聽她提起舊主孝懿仁皇后,內心的哀思也衝出了眼淚,他用袖子擦著眼淚,瑞嬪整理著棉絮:「御前太監王貴喜揣測聖意被賜了加官貼的事情想必公公也聽說了吧,如今公公可替補那王貴喜,侍奉在皇上身旁,也當是替姐姐與本宮陪著皇上吧。適才本宮已跟太子妃交代了,太子妃會安排的。」緣多喜聞言,立刻叩首:「奴才多謝娘娘美意,可奴才沒有照顧好皇後娘娘,怕皇上看見奴才這張老臉會龍顏大怒生氣,所以奴才……奴才餘生不想再伺候這些老主子,奴才對他們有愧呀。」連翹道:「公公,幾天前我們去坤寧宮請了孝懿仁皇後上來,她說你不要為了她的事情自責,生死有命,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瑞嬪道:「如今皇上身邊正缺個忠心可心的人,大總管魏珠是如何利用李德全上位的,公公想必也聽說過。剩下的人也不過僅僅是差遣的奴才,更何況還出了個探聽奏摺的王貴喜,公公您伺候皇上和姐姐多年,御前若有公公,那起子小人必不敢造次。」緣多喜再三推辭,但拗不過瑞嬪主僕,還是換上了乾淨的蟒袍,去御前上任了。
峪公公拄著拐杖來到緣多喜的廡房,緣多喜正在歇息看書,見是師傅過來,忙起身去迎:「呦,師傅,您怎麼過來了,這裡簡陋,您將就坐坐。」峪公公由他攙扶著坐下,緣多喜立刻去倒茶:「不用忙,我不渴,剛從寶貝房裡要回了寶貝,我來是想跟你交差,你不在的時候,我幫你打理得咸福宮上下井井有條,還跟孝懿仁皇後娘娘生前一樣,一點兒沒變。」緣多喜道:「咸福宮已經沒有主位了,秀常在也搬去了暢春園的雲涯館,師傅您還守著若大的咸福宮,這麼多年辛苦您了。」峪公公道:「倒也說不上辛苦,偶爾四爺和四福晉都會過來上香,也會讓人幫著一起洗掃。對了,我這次來是要向你道別的,我可能不能再在宮裡當差了,以後這宮裡的差事,就又交託在你肩上了,我知道你也有經驗能勝任好御前的差,但我也想提點你幾句,不要靠近鍾粹宮那幾個小主,以及不要蓋住魏珠的風光,別讓主子覺得你太能幹,也別讓主子覺得你啥都不能幹,當中的門道,我不用說,你也明白的。」「是,師傅。」寒暄了片刻,峪公公便再次拄拐,這一次,他離了宮門,可外面的世界對於他來說是那樣的陌生,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行走,隨後舊疾複發,倒在了無人經過的小巷子里。
另一邊,峪公公睜開眼睛,竟又恢復了年輕,與孝端文皇后與端貞長公主等人一同漂浮在端貞長公主墓園的上空,瞧見了正在祭奠的皇上眾人,孝端文皇后莞爾微笑:「小峪子,過來給本宮捏捏肩吧。」峪公公踩著雲,便為孝端文皇后捏著肩,端貞長公主與孝端文皇后微笑看著地上的眾人。拜祭了端貞長公主之後,純禧公主夫婦便與我們一同上路,伺候著我們來到烏楚滾,在這裡,各部的王爺台吉都在,幾日前外國傳教士們也馬不停蹄地趕到此處,為的就是與皇上相聚,同時,也轉贈了路易十四的禮品。
得到分賞的眾人都十分高興,灧答應的胎氣也平順了許多,太后得知后對半夏囑咐道:「無事便好,好生伺候灧答應的胎,她想要什麼吃的玩的,都供著她。」半夏恭順答著:「是,答應小主說衣服又窄了,想再換幾件新衣,要金錦和玉錦的各兩套換著穿。」太后思索著片刻,立刻莞爾道:「無妨,叫內務府好生備著就是了。」半夏恭順答是,向太后叩首:「奴婢告退。」阿柔進前來:「主子,您真的要為那灧答應如此破費嗎?」太后道:「哀家也知道如今不比當年,連年戰禍,內務府恐怕也變不出金錦和玉錦,她還未生育就如此刁難內務府,是非智之舉,你去派信鴿告訴內務府廣儲司,不許他們對灧答應生出怨言,要想辦法,哪怕是糊弄,也要供著灧答應。」
宮裡,收到信鴿的內務府等人自然是怨聲載道,灧答應這邊卻不以為意,一心只等著金錦和玉錦送來,好在孕中也艷壓群芳。如此難事,好在大福晉想辦法讓人魚目混珠,這才備好了灧答應要的料子,如此,內務府倒是感激大福晉幫忙,對千里之外的灧答應怨恨上了。
話分兩頭,緣多喜受太子吩咐,前去汪家與鐵家傳喚雨官女子與靈官女子的父母進御前問話,太子遣散眾人,殿內只余兩對夫婦和太子,太子端坐在案前,桌上是堆疊如山的奏摺,他平和地問著跪地的夫婦們:「本宮只想知道,王貴喜跟你們家有什麼關係。你們如實說,別怕,本宮替你們做主。」汪家父親道:「太子爺,小的從前是安親王府的家丁,王貴喜公公從前也是安親王府的,小的伺候男主人,公公他就伺候女主人。」汪家母親正是那一日進安親王府里的那位貴夫人,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滿洲貴婦打扮,跪著道:「小的是伺候安親王福晉的,小的沒見過王貴喜公公,福晉那兒倒是有一個小貴子,不知太子爺說的可是小貴子嗎?」太子視線離開汪氏夫婦,又瞥向了始終埋首在地的鐵氏夫婦:「抬起頭來,不用緊張,本宮就是問問話。」鐵氏夫人緩緩抬起頭,面瞧地面,鐵氏丈夫還不敢抬頭,不停瑟縮發抖,那夫人道:「小的原先不是王府的,是伺候國丈夫人的,國丈夫人將小的指婚給了這個姓鐵的家丁,所以小的也不知道王貴喜是誰,倒是,確確實實有個小貴子,太子爺若不信,也可以傳小貴子來問話。」
鐵氏丈夫還在瑟縮發抖:「太子爺,小的,小的跟您說實話,王貴喜是,他是福晉安排進宮的,小的閨女也是福晉安排進宮的,為的就是監視皇上,好為安親王府和赫舍里氏辦事。」鐵氏夫人聽丈夫之言,忙想打斷:「你怎麼…!」太子道:「說下去。」鐵氏丈夫道:「王貴喜公公之所以能進宮,並不只是福晉安排那麼簡單,宮中有大太監是王貴喜公公的親哥哥,所以他才能到御前來。」汪氏夫人指著鐵氏丈夫道:「你不要渾說,他舉目無親,哪來的哥哥!」鐵氏丈夫道:「我沒渾說,你方才說不知道他,這會兒怎麼對他這麼了解?」接著轉向太子道:「福晉除了要咱們幫忙窺探聖意之外,別的也沒讓咱們做什麼。小的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還望太子爺饒過小的閨女,求皇上寬恕小的閨女。」他說著便叩頭,其餘也跟著一同叩頭:「求太子爺饒命!饒過小的閨女!」太子道:「只此兩家之言,未必全真,也未必全假,這樣吧,你們暫且回去,記住,不許跟人提你們今日進宮問話之事,去吧。」說著,四個民人便腿軟踉蹌著爬了出去,太子召喚緣多喜進前:「不是說還有兩家嗎?」緣多喜伏地跪拜:「奴才無能,另外兩家已經逃走。」
原來尹家和徐家知道宮中出了事,早已連夜投奔親戚去了,而汪家人和鐵家人的風光日子也到頭了,在睡夢中,數個黑衣人便踹開了家門,把那金銀細軟全都搜刮一空,再縱火燒了整座宅子,趁著火勢之亂將那家人男女老幼主僕全部砍殺,火滅煙起,黑衣人檢查著屍骸,隨即到一個官老爺跟前復命:「回稟國丈爺,已料理乾淨!」索額圖看著殘垣斷壁,被煙熏嗆著咳了幾聲,對黑衣人道:「尹家和徐家人呢?」黑衣人道:「小的去時,那兩家都沒人。」索額圖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到,本大人不能讓赫舍里氏一族有把柄,快去找!」黑衣人們立刻恭順答是:「是,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