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念瘋魔
正值金秋,街道兩邊種滿高大的梧桐樹,掉落一地金黃。
微風拂過,好似捲起一場綺麗夢境。
一家酒店的臨時停車位上,停靠著一輛黑色寶馬。
陸遲躺在靠椅,正操作著筆記本電腦。
大學期間就著手創業,曾與好幾家公司合作開發項目並取得成績,畢業后,一切發展順遂。
作為炙手可熱的互聯網新秀,最近在行業內賺足了風頭,身價也在穩步提升。
常言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從前幾年與何晚分手開始,偶爾也會冒出些追求者,卻始終缺乏心動的瞬間。
不知出於什麼念頭,陸遲打開推特,輕車熟路的找到用戶「34D呢」。
主頁簽名惹人注目:不約不賣,隨緣更新,你可以欣賞我的身材,但永遠走不進我的內心。
粗略瀏覽過去,最後發表的推文已是一個月前:不新鮮了,拜拜。
好歹坐擁五十萬lsp粉絲,聽聞鎖推后,底下評論不禁紛紛猜測。
穩重的網友:退圈了?可惜。
口嗨的網友:內幕爆料,已經被人包了。
單純的網友:真的假的,她不是沒下海嗎?
正常的網友:老哥借一步說話。
理智的網友:天知道,網路和現實不可混為一談。
各種離譜猜測來的毫無根據,幾乎全憑臆想。
陸遲逐漸回過神來,想起與趙清河認識的全過程。
老趙自以為隱秘措施做得很好,實則他早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哪怕從未露臉。
多年來,兩人談天說地,近乎無話不談,卻總是少了點真誠。
就如那位網友所言,網上線下那是兩碼事。
正回憶之際,突然有人發來私信。
「老公,今天我要去見個人呢。」
「誰?」
「哈,一個很有趣的男人。」
末了還發來笑臉表情,「比你有意思。」
陸遲被噎了下,雖未明說,大概就是她口中的親哥了。
這些年來相談甚歡,多少了解對方情況,雖不知故事真假。
想了下,還是說了些苦口婆心的勸誡。
對方一心尋求自由,恐怕最後終被自由所困。
半響那頭才回消息:我有點猶豫,要不我倆去領證閃婚?我現在就在開川。
剛喝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陸遲緩了下,只當笑話聽。
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一旦走進現實,大概率無法像現在這般自然相處。
再者多年認識下來,他熟知女人放浪形骸,口無遮攔,只不過是日常調戲,至多一時衝動。
就在陸遲關掉電腦的瞬間,一輛白色寶馬從車旁駛過。
「快看,那女人是不是她?」
不知何時,有位白衣男子憑空出現在副駕駛。
白衣白褲,一雙桃花眼盡顯深情,模樣與陸遲無異。
但只有陸遲能看見。
他扭過頭,定睛看了男子好幾秒,隨即往車窗外望去。
街邊站著一位紅色格子短裙女人,雖戴著黑色口罩,可他莫名確信女人在笑,而且是在對他笑。
還未來得及回味那雙嫵媚的眸子,就見紅裙女人俯身鑽進了白色寶馬。
「是又如何?」
白衣男子聞言驀地咧嘴一笑,眨眼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
「啊,可惜了。」
......
夕陽餘暉將盡,穿過一座高樓大廈直射到一間辦公室內,襯得一室清亮。
辦公椅上,張台南上下打量眼前的嫵媚女人。
經過一番針對性洗禮,愈發攝人心魄,言行舉止散發著別樣魅力。
哪怕答案早就公布,至今不敢相信仍能堅守本心。
「並非恭維,你是我接觸過的,心境最穩固的女性,始終不曾迷失自我。」
「所以,你一直很想征服我呢。」
張台南不置可否,向後拍拍手。
這是他從業以來經手最完美的藝術品,同樣也是最失敗的傑作。
沒能完成老友的委託,於他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相比你的身體,我更希望探索你的內心。」
「令人遺憾的是,能征服你的那個人不是我。」
話畢,好幾個膀大腰粗的男人走了進來,裸露在外的肌肉尤為可怖。
面對這一幕,趙清河好似沒有意識到危險處境,不見半點驚慌,反而笑得花枝招展。
「啊哈,等不及要翻臉了?」
張台南背過身,神情略表遺憾。
「道阻且長,我願上下而求索,非是缺失耐心,只是......你已經失去了任何價值。」
「但不管怎樣,初識之際我就告訴過你,你自始至終都擁有選擇的權力。」
「現在,自己選。」
左手天堂,右手地獄。
「我與老友相識二十餘年,他不近女色,視錢權如糞土,卻獨獨對你起了興趣。」
前段時間,忽然接到老友的委託單,讓張台南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趙清河皮笑肉不笑,「那麼,我應該感到榮幸?」
看張台南很正經點頭,她忍不住翻翻白眼。
「沒追求沒**的老男人,活著跟行屍走肉有區別?」
「不,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也是世上最獨特的,如今作為殘次品的你,已經沒資格去了解他。」
語氣再平靜不過,張台南卻驀地話音一轉。
「不過我近來得到消息,他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子,與你年歲相仿。」
趙清河心下瞭然,大致能猜到是某個****,作為禮物贈予。
第二條路則是......眼前這幾個虎視眈眈的壯漢。
她簡單的權衡利弊,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可一想到某個人,身心又放鬆下來。
兩條路都不夠滿意,也從來沒人能逼她。
「你知道,我一直在追尋自由,同時也不斷嘗試新鮮事物。」
漸漸地,慢步走到窗邊,從容而優雅。
她脫掉高跟鞋,攀上懸窗,坐在上面隨意的甩著腳丫,氣定神閑的等待命運降臨。
彷彿預料到什麼,張台南安靜見證,眼神制止了饑渴難耐的手下們。
從一而終,若以這樣的結局收場,似乎也不錯。
寧為玉碎的戲碼足夠俗套,卻能綻放出極致的美感,哪怕只有一瞬。
「不可否認,我在你身上學到了很多,一開始也是我自己選的這條路。」
區區二十樓,樓層不算特別高。
冷風刮過臉頰,碎發挽過耳後,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但是呢,我心裡住著個老實男人,他性子傳統,最是看重貞節......」
「我實在是很失望,竟連你也淪為俗人,那只是男人用來奴役女人的說辭而已。」
「是呢,以前的我,從來就沒在乎那些......」
趙清河沉默了瞬,整個人突然平靜下來。
「一直沒體驗男歡女愛,不過是沒遇上那個人,那個值得我獻上身心的男人。」
「哈,其實我很恐懼那個人的出現,他會摧毀我的高傲,限制我的自由,卻又期盼能被徹底掌控。」
「他不說我也清楚,肯定視我為放蕩的壞女人,那麼......」
說到這,趙清河驀然回首放肆大笑,挑釁意味十足。
「啊哈哈......我就偏要選這條路!!!」
話音剛落,她毫不猶豫就跳下去。
......
「據悉,昨晚八時許,一女子從XX區XX街寫字樓高墜,經搶救無效死亡,警方已展開進一步調查......」
昨日的回憶紛至沓來,當時車就停在那附近。
死者身份仍在核實中,直到看見黑色口罩,陸遲及時關掉電視,隨手扔掉遙控器。
世界安靜了。
「不是她。」
「是她,就是她。」
耳旁忽然傳來低語,陸遲愣了瞬。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
「她為你保全清白選擇赴死,只為了那可笑的貞潔。」
古往今來有很多剛烈女子,在如今這個社會,還能視貞節如生命的,也確實存在。
但趙清河一定不是。
她為人放浪形骸,做事不加顧忌,卻最是懂得權衡利害,委曲求全。
就算是面對顛覆想象的境況,會選擇最優解,事後也不會尋死覓活。
只要這條結論無法推翻,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
那個女人就不可能是她。
陸遲這樣告訴自己,如此反覆。
還有,她那麼一個愛臭美的人,怎麼可能選擇這樣的死法。
從二十層高樓跳下,最終臉著地,血肉模糊難以直視。
短暫的沉默。
「你在逃避?」
「我只是闡述事實,何況她......你是誰?!」
陸遲突然反應過來,下意識抬眸望去,是那位白衣男子。
「你在逃避。」
「沒有。」
「你心裡很清楚,她已經死了,而你曾有機會救下她,在過去很多個時間點。」
陸遲倏地從沙發暴起,跨步上前,死死掐住那人咽喉。
「閉嘴!我說不是就不是!!!」
脖頸傳來窒息的痛苦,幾度陷入昏厥,表情難受至極。
半響,陸遲癱倒在冰涼的地板,狼狽的大口喘氣,止不住的咳嗽。
那道聲音終於安靜了。
......
人生不是做料理,等一切萬事俱備才下鍋。
直面內心的怪物也是。
就像曾經那麼多年來,做一件事做一個選擇前,總會做足萬全準備,包括各種情況下的應對方案。
但陸遲知道,不能再等了。
現在,立刻,馬上。
街上車流如織,行人若即若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有自己的使命。
在前往遠方集團總部的路上,陸遲前所未有的冷靜。
世上沒有如果。
如果他早就接納全面的趙清河,如果他多花點心思在趙清河上,如果最後一次交談,他答應和趙清河見面,如果趙清河晚一步上車,他早一步回頭。
也許,結局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可是毫無疑問,這世上從沒有後悔葯。
「就算有,也在我手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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