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時代DAY22 關鍵詞：理解

那名倖存的玩家此時就癱坐在兩人身邊，聽到對話，空洞的雙眼裡又重新亮起了希望的光芒。他抬起頭，與正低頭注視著他的艾克斯對上了目光。

「你要怎麼說服他？」無邊不情願地垂下了槍口。

「加入我們，換你活著。」艾克斯直截了當地向玩家提出「交易」。

玩家愣了半晌，隨即擠出一個苦笑，「我有的選嗎？」他這樣說著，向艾克斯伸出了手。

「成交。」艾克斯將這名新成員拉了起來，同時向無邊做了個表情，彷彿在說：就這樣。

這名玩家之於瓦羅爾的勢力並無特殊感情，僅是一名普通成員。如果說一開始接到襲擊這座島嶼的任務、拿到附法武器還讓他產生了一點被信任的感動的話，在經歷了一場血雨腥風之後，這點感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事後看來，自己壓根不是被信任的，只不過是一個被打造得華麗一點的犧牲品罷了。

面對實力絕對碾壓自己的強者，他決定做個識時務的俊傑，選擇一條還能看得到未來的路，總比死了要好。

「既然如此，我們三人就先互相認識一下吧。」賦予這名手下敗將新的身份之後，艾克斯提議道。

玩家Le_Fantasque，昵稱「空想」，來自於「瓦羅爾的部落」。以上便是艾克斯和無邊經過這場自我介紹獲得的關於這名新成員的簡介。

「空想……」艾克斯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此人的名字，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措辭。「……你就先和無邊同行，讓他負責給你分配任務。」他繼續說道，「無邊，我去統計一下損失，你們就先採取一些緊急措施，至少把亂跑的村民集中起來，免得再出亂子。」

「別吧……」無邊咕噥了一聲。要讓他和剛認識沒多久的人獨處還不如殺了他呢。

艾克斯先行一步，留下空想和無邊二人杵在原地。空想目送艾克斯遠去后，視線轉向無邊，卻只看到了一片平坦的後腦勺——對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不是都介紹過了嗎？這不理人又是搞哪一出？難道是對我有意見？

腦子亂七八糟的空想也不敢多嘴，見無邊不動，只好陪著站在原地。就這麼過了兩分鐘后，他終於忍不住了。

「……走嗎？」

無邊打了個激靈。又過了十幾秒，他才冷冷地說：「走。」說著邁開腿向前走去。

這些小動作和小細節都不在空想的考慮範圍之內，見對方終於有所動作，他也只能一頭霧水地跟上。

艾克斯雖然嘴上說著要去統計損失，實際上卻沒有直接去做。在干這件事之前，他還要去確認一個人的狀態。

來到咖喱那被開了個大洞的住宅，艾克斯直奔二樓，來到他去支援無邊之前安置咖喱的房間，卻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怎麼又……」艾克斯扶額。多餘的麻煩事往往在他最焦頭爛額的時候找上門。

將什麼統計損失之類的放在一邊，他立即著手尋找失蹤的咖喱。雖說島上的外部威脅在他與無邊的合力之下已經被排除，但根據咖喱先前那徘徊於崩潰邊緣的狀態……還是先找到她比較好。

走遍了住宅的各個角落後無果，他正站在住宅那名存實亡的門前頭大時，耳朵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嗚咽聲。緊接著，他在下方門前平台與階梯之間的角落裡發現了她。

「艾克斯？」咖喱在艾克斯接近時抬頭髮現了他，頓時表現得有些慌亂——這讓艾克斯略鬆了一口氣，這種狀態比先前那種好似被抽走了靈魂的模樣要好多了。

「咖喱……」看著咖喱臉上沒被抹乾凈的淚痕，艾克斯本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中途卡殼了。他有些擔心自己可能會在嘗試安慰對方的過程中說錯話，對她造成二次打擊。

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艾克斯無言上前，輕輕將背倚牆根坐著的咖喱拉起來。

「……我沒事。」

可能是起身後看見了艾克斯那在晨曦之中已經很顯眼的憐憫的表情，咖喱用力地甩開了被艾克斯拉著的手，像之前那樣叉在腰間，昂首挺胸。

「我來是想向你報告一下，所有的威脅都排除了，並且還有一個新人加入了我們。」艾克斯用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道。

「就這些嗎？」咖喱說著，邁了兩步，走到了艾克斯的前方。這個角度他看不到她的面部。

「……」艾克斯望著咖喱的背影，沒有接話。

寂靜，寂靜到艾克斯可以完全聽清咖喱呼吸的節奏，起初還算平靜，但過了一會兒便急促起來，接著，咖喱叉在腰間的手和昂起的頭一併垂了下去。

「我真的沒事……」她的聲音變得很微弱。

「我只是在彙報而已。」艾克斯說道。

「你……」

咖喱真的沒有心情再去跟艾克斯鬥嘴，在看到滿目瘡痍的村莊后，她感到五臟六腑都被攫緊了，這種感覺令人窒息。這座村莊絕大部分的建築和設施要麼是她親手建起來的，要麼是她精心修繕、裝飾過的，凝聚了她很多的心血；但這些勞動成果卻在一夕之間遭到重創，面目全非……她怎麼能不難過呢？

她一瞬間有些失神。當自己的手忽然被握住的時候，她嚇了一跳。

「我可以幫你，」艾克斯慢慢說道，「至少我們人都還在不是么。」

「我知道……」咖喱感受到了艾克斯指間傳來的力道，下意識地緊緊握住。「唉，」她突然轉過身、面向艾克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明明你也做了不少機器、養了不少村民的，卻還能在這種時候還能跟沒事人一樣……」她又黯然望向面目全非的村莊，「我……我就不行啦。好不容易建好的房子被別人一下炸了這種事情，沒法接受啊……」她的聲音開始發顫。

「所以，我沒事的，」咖喱重新面向艾克斯，直視著艾克斯的雙眼，「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這是可以理解的吧？」

「……理解。」艾克斯如是回答道。

這簡短而含糊的答覆一反先前的語調，就像唯美的音樂演奏到結尾時，溫柔而悠揚的收尾被四分休止符切斷了一般，突兀而……冰冷。咖喱突然覺得，艾克斯或許會真的認為自己可以消化一切而就此打住話題，轉而去做自己的事情或者怎麼樣……失望慢慢爬上了她的心頭，除此之外，可能還有一點後悔。

咖喱當然希望艾克斯能給予她更多的安慰，對於艾克斯來說可能微不足道的事情，對她而言就是致命的打擊……這是她真正想要傳達的意思。但，就這麼兩個字，可能說明艾克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如果自己不逞強的話可能會更好……咖喱想著。那樣的話……

她還沒想好那樣的話究竟會怎麼樣，外界傳來的信號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的手被一股牽引力向前拉去，同時背部傳來的推力讓她身形不穩、向前倒去。而前面是……前面站著的是艾克斯。

？！

咖喱的大腦瘋狂運轉著分析當下的情況：由於左手是被艾克斯拉著的，牽引力只可能來自於艾克斯；調出上一刻的視野，右側的陰影表明背部的推力來自艾克斯的左手……最終的結果表明是艾克斯將她拉進了懷裡。在得出這一結果之後，大腦幹脆利落地宕機了。

「……當然可以理解了……」

咖喱感覺到艾克斯的胸腔隨著他說話而發出輕微的振動。

「怎麼可能有人能在這種情況還跟沒事人一樣啊……」艾克斯無奈地笑著，「只不過是暫時把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留著以後消化罷了。之所以我能看著像遊刃有餘的樣子……」輕嘆一聲，「是因為這種事情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了。」

咖喱心中所想與實際發生的反差過大，這導致艾克斯真正用來安慰的話說完后，本來就壓抑不住的情緒立刻涌了上來，最終無可控制地爆發。

艾克斯維持著將咖喱抱住的姿勢，任由她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