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嗶嗶嗶嗶嗶
如鳶自從進入了這個秘境后,一直獨身一人。
直到她在一大片的花海中遇到了一個和尚。
和尚正盤腿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詞。
如鳶從來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對顯然已經有主的傳承也沒有奪寶的意思。
她的目標很明確,最好能找到一個能升級她魂印的傳承。
眾所周知,作為羲和宗掌門首徒,如鳶是一個十分有禮貌的弟子。
她的禮貌不僅僅表現在身後的魂印是個「禮」字,更表現在,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光景開口,如鳶都能有理有據的說服對方,讓對方陷入短暫的震撼眩暈之中,久久不能言。
沒有動手,僅僅動口。
如鳶自認自己簡直再符合這個「禮」字不過了。
然而事實證明,羲和宗上下,對「禮」字有這樣深刻認識的弟子,除了她之外,也有望舒峰的虞師妹了。
思及此,如鳶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她再次看了眼那嬌艷動人、隨風搖曳的花海,眼神頗為惆悵。
這樣懂禮貌、有審美的師妹已經不多見了。
都怪自家那個沒用的師父啊。
當年怎麼就沒能把人搶來他們玉弓峰呢?
正當如鳶冒出了這個想法,身後的禮字魂印再度猛然抽搐,銀光大盛,幾乎要扭曲成什麼別的形態,但又在瞬間黯淡了下來。
如鳶:「……」
想起臨行前羲和子對她慈眉善目的囑託,如鳶微微閉眼,吸了口氣。
她忍了。
師長和師兄師姐們說得都對,作為一個筆修,她實在沒必要和魂印計較。
魂印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鳶往前邁了三步。
她猛然睜開眼。
既然這樣……
那又有什麼好忍的呢?!
忍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三年之後又三年,忍無盡頭啊!
既然忍了又忍,就意味著她已經忍無可忍,而忍無可忍就意味著無需再忍!
如鳶當即不再向前,她微微側過頭,開始和自己的魂印講起了道理。
「——我說你個瓜皮魂印又發的什麼瘋?每天抽抽抽的,赤輪峰的葯爐都沒你能抽。既比不上虞師妹的魂印優雅萬千每一出現就能引得眾人圍觀,又比不上大師兄的魂印隱於無形,讓人心生忌憚不敢出手——不說這倆人,我看桂魄峰新收的那杜師妹的魂印繡花鏤金剪刀撿起人來都比你利索,你瞅瞅你這熊樣,幹啥啥不行,抽風第一名!抽抽抽,成天就知道抽,合著山下那些連人都喂不飽的西北風都是你抽的吧?」
爽了。
說完這些話,如鳶長長舒了口氣。
她看向幾步之遙不知為何停下誦經的和尚,難得有幾分歉疚。
如鳶上前幾步,拱了拱手,彬彬有禮地致歉。
「大師,你為何不誦經了?可是我這魂印吵到你了?實在抱歉。」
和尚了無:「……」
和尚了無念了聲佛號,起身掃了一眼如鳶的格外雅緻清幽的衣著打扮,還有身後懸浮著的「禮」字魂印,頓時猜到了幾分。
「女施主可是羲和宗的修士?」
這沒什麼好否認的。
如鳶點點頭。
畢竟她心中也清楚,在這偌大的修真界,也只有自家宗門才會在來秘境之前還不忘給每個弟子都搞一套漂亮的衣服。
但如鳶並不討厭這一點。
熱衷風雅,喜歡打扮有什麼錯?
就算無上劍宗的劍修時不時會用這一點來對他們冷嘲熱諷,但是縱觀整個修仙界,每每出場都讓人心生艷羨,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還不是他們羲和宗?
如鳶大大方方地掃了面前的和尚幾眼,越看越覺得眼熟。
她仔細翻閱著回憶,從記憶中扒拉了幾下,終於找到了面前的人的名字。
「你是金禪寺的了無?」
被點破了身份,了無笑了笑,神態明顯也放鬆了許多。
「一別經年,不知閣下近來可好?」
一個是羲和宗掌門的首徒,一個是金禪寺主持的弟子。
如鳶和了無在很小的時候就曾見過。
如鳶點了點頭。
她知曉金禪寺這幫和尚的脾氣,此時也懶得和他們多廢話,直接上前幾步站在了了無的身側,看向了那片攔在兩人面前的花海。
如鳶:「這裡有問題?」
了無微微頷首。
「方才就算閣下沒開口,小僧也是打算攔著的。」
了無嘆了口氣,轉過身,抬手對那偏花海遙遙一指:「閣下不妨仔細看看這片奼紫嫣紅的花海,可有察覺到什麼不妥?」
清風吹拂,叢叢嬌艷的花朵隨風搖曳,送來了陣陣令人心馳搖曳的香氣。
如鳶仔細分辨了一下。
這香氣僅僅是普通的花香罷了,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是看了無的凝重的神色卻並不像是這麼簡單。
如鳶對著那花海凝神沉思了片刻,而後以拳頭擊掌,恍然大悟!
她道:「和尚!我明白了!這片花海中什麼顏色的花兒都有,可是卻唯獨沒有這綠色的!」
了無:「……?」
他眼神茫然。
等一下,為什麼花海中一定要有綠色?
見了無沒有開口,如鳶還以為是自己猜對了答案。
她的話語愈發流利:「虞師妹說過了,綠色是象徵著希望的顏色,想要生活過得去,身上總要帶點綠。而現在這片花海中什麼顏色都有,就是沒有綠色,連綠色的草都沒有……這顯然是有陷阱。」
了無:「……」
了無完全被如鳶的邏輯攪得腦子生疼,他下意識問道:「請問是什麼陷阱?」
如鳶斬釘截鐵:「虞師妹說過的,這種沒有綠色的地方定然藏著陰險毒辣的東西——所以這肯定是個讓人有去無回的邪惡陷阱!」
了無:「……」
了無委婉道:「我覺得不——」
「不對?」如鳶握緊了筆,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你是說,虞師妹的猜測不對?」
了無:「……這倒不是。」
如鳶瞬間放鬆了神色,驕傲道:「我就知道虞師妹不會出錯的!」
了無:「……」
此時此刻,就連面前這片花海染血陣都被放在了一邊。
了無只想知道一件事。
——如鳶施主口中的「虞師妹」到底是何方神聖?!
如鳶施主為什麼會對這個「虞師妹」如此信服,而這個「虞師妹」她又是怎麼做到猜測全錯,答案全對的?
在這一刻,福至心靈般的,了無明白了師父給自己取了這個法號的深意。
了無生草——
哦不,了無生趣。
常年在金禪寺中閉關禮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了無對一切事務的表換都很茫然。
當他說完后這片花海中下被人設了陣法,每一朵花都是一個怨魂,凡是再前進一步都會比攝入陣法迷幻中,就連先前幾個劍修都是如此後,如鳶非但沒有驚慌,只是有些遺憾。
「要是虞師妹在就好了。」如鳶不禁惋惜道,「要是虞師妹在這裡,一定會讓那些怨魂都變得很有趣吧?」
了無:「?」
再重複一遍。
他真的很好奇,這個「虞師妹」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話雖如此,但了無也知道事情耽誤不得了。
他對著如鳶行了一禮,含笑道:「今日能與故友重逢,實在令小僧心生歡喜。」
「不過今日緣分已盡,如鳶施主還是速速去尋覓他路,莫要再在此處耽擱時間了。」了無掃了眼對方的魂印,意有所指道。
方才聽如鳶口中那些「彬彬有禮」的話,了無猜測到對方的魂印大抵是出了什麼問題。
也只有這樣的原因,才會讓這位從來都少言寡語,只愛閉關的女修士痛定思痛,必來這秘境走一遭。
如鳶毫不介意被了無看穿。
她的魂印確實有些問題。
原本還算配合的「禮」字魂印,在這幾年裡變得十分彆扭擰巴。
每每只要她一說話直抒胸臆,這魂印必然要忽閃忽閃的開始抽風,輕則銀光閃爍,重則開始莫名其妙的黯淡,任憑如鳶如何閉關鞏固修為也於事無補。
如鳶清晰的認識到,倘若再這樣下去,她恐怕會和望舒峰那位謝師弟一樣的下場。
心生間隙,魂印有裂。
如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她該和一開始打算的那樣,目不斜視的走過,然後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機緣。
如果放在以前,如鳶自然會這樣做。
大道無情,他人際遇又與她何干?
不過是素昧相識的陌生人罷了,頂多有個幾面之緣。
但是現在……
如鳶看著已經再次盤腿席地坐下的了無,道:「那你又留在這裡為何?」
了無念了聲佛號,輕嘆了一聲:「方才已有幾位道友陷落進去,小僧法力低微,遠遠看見,卻未來得及相救。如今只能在這裡念念佛經,倒是能化開此處的怨氣一二,只希望能幫到那些陷落於此的施主們。」
如鳶冷靜道:「你做這些,杯水車薪。」
了無搖了搖頭:「但總要做的。」
見如鳶還站在原地,他寬慰道:「如鳶施主的機緣想來並不在此處,還是速速離去,切莫耽誤了自己。」
留在這裡念經以此來解救他人,只是了無一人的想法。
他本心向善,全心為佛,饒是知道於事無補,也不會放過任何一絲能夠助他人重獲新生的可能。
但同樣的,了無知道這只是他一人的「道」。
他不會逼迫他人與他一起。
「阿彌陀佛。」
了無合上眼,口中繼續念念有詞,企圖超度怨魂。
如鳶握著筆的手緊了緊。
她心知自己該離開。
但不知為何,如鳶又忽然想起了王師傅鞥的虞師妹。
若是虞師妹在這裡會如何做?
如鳶想起對方大鬧靈光殿的事,僵直的唇角下意識抿出了一絲笑容。
如若是虞師妹在這兒……
不知便罷,但若知曉,虞師妹絕不會什麼都不做。
看著口中念念有詞的了無,如鳶心中一動。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中瞬時間點亮了某個想法!
她悟了!
一個和尚念經不夠,但倘若是一堆人一起念經呢?
如鳶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了虞珈雪送她的那堆火柴小人!
如鳶心疼的揉了揉火柴小人的紙頭,並挨個將對方放在了了無的周圍。
了無:「……」
他閉著眼感受到了周圍的動靜。
阿彌陀佛。
戒驕戒躁。
畢竟是虞師妹送的禮物,想起那個可憐的、被諸多長老在新生試煉上為難也沒放棄自己的師妹,如鳶心中更是感慨不已。
連遇到這樣困難的虞師妹都沒有放棄,她這個做師姐的有什麼好退縮的?
如鳶蹲下身,看著那群已經自己站起來的火柴小人,拿出了自己十二萬分的耐心,囑咐道:「你們先別動啊,一會兒記得大師念一句,你們就跟著念,明白了嗎?」
說完這話,如鳶眸中劃過一絲不可查覺的心痛。
當日在給她挑選時,虞師妹按照她的性格,特意為她選了這些多胳膊多腿更多頭的小人。
如鳶感動不已,自然是想要將這些好好珍藏。
萬萬沒想到,居然要在此處用掉這麼多。
如鳶破釜沉舟,沉聲囑咐道:「既然用了,就要拼盡全力,你們一會兒千萬不要懈怠,每個頭上的每張嘴都要跟著大師讀,明白了么?」
火柴小人立在原地,齊刷刷地點了點頭。
了無:「???」
念誦佛經的聲音小小的卡頓了一下。
什麼叫做「每個頭上的每張嘴」?
等一下,如鳶施主,你放在小僧身邊的東西,到底有幾個頭和幾張嘴?
了無心中的疑惑堪稱百轉千回。
若是放其他人在此處,定然要睜眼詢問,幸而作為金禪寺主持的接班人,了無定力極好,依舊低聲念誦著方才未完的經文。
面前時一片無盡的花海,花瓣稀薄到宛若蝶翼,在清風吹拂下顫抖,彷彿隨時隨地要乘風而去,嬌艷萬分又帶著股詭異的冷清,幽幽蕩蕩的妖冶,似乎在低訴著自己的苦楚,唱著怨魂才懂的歌謠。
而這片嬌艷欲滴又詭譎萬分的無盡花海對面,則坐著一個和尚。
在和尚的一米之外,立著一個身著淺藍服飾的女修。
他們勢單力薄,宛如在沙海中禹禹獨行的旅人,唯有周圍立著一圈小小的木柴似的小人相伴。
所謂大道無情,大道至孤,盡顯在這一幅畫卷中。
了無:「南無阿彌——」
火柴小人:「桀桀桀桀——」
了無:「……」
了無:「南無阿彌陀——」
火柴小人:「桀桀桀桀桀——」
了無:「……」
了無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語速:「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火柴小人:「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很好。
了無打算再忍……他再也忍不了了!
了無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看向了如鳶:「如鳶施主,你——」
你究竟是站在哪邊的?
這話還未出口,在掃到自己周圍物什的那一刻,了無瞳孔緊縮!
了無:「我——」
如鳶:「?」
了無:「我佛慈悲。」
如鳶耿直:「哪裡慈悲了。」
了無看著她,寬和一笑:「見此處無綠,竟然讓人心中生出了草,這怎麼不算慈悲呢?」
如鳶恍然大悟,對著和尚比了個大拇指。
「不錯不錯,了無大師這話說得,有幾分我師妹的風範了。」
了無:「……」
總覺得這話是在罵人。
了無無助地揉了揉眉心,勸道:「如鳶施主,這些小、小——」
他卡了殼。
如鳶體貼接話:「火柴小人,很好用的,這也是我的師妹交給我的!」
了無:「。」
作為一個佛修,了無堅持他最後的底線,沒有叫出那一句「小人」。
他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對著如鳶道:「這東西似乎沒什麼大用處,施主不妨將他們收起來罷。」
話糙理不糙。
如鳶皺起眉。
難道這一次,虞師妹發揮失常了?
不可能啊!
火柴小人之所以那麼受到他們羲和宗筆修的歡迎,就在於對方的小巧輕便,便宜還耐用啊!
如鳶蹲下身,看了看那群小人,忽而再次頓悟!
是了,她漏掉了一步!
如鳶抬起頭,看向了無,目光灼灼:「我想起來了!我忘記開光了!」
「我的同門們嘗試過,只要開了光,這群小人就會和開了掛一樣,瞬間變得威力無敵!」
了無:「!」
雖然不知道怎麼叫做「開了掛」一樣,但是「威力無敵」這四個字,他還是聽得懂的。
更何況,了無和如鳶也算打過交道。
他知道這位施主從來不打誑語。
了無瞬間心情平靜下來,看著那堆火柴小人都覺得慈眉善目。
他起身對如鳶施了一禮,大義凜然道:「既如此,開光一事就交給小僧吧。」
唯有佛門之人才懂開光,更唯有佛門大師才能開光。
了無做好了開光后心境修為大跌的準備,誰知還不等他開口,如鳶擺了擺手。
「無需大師出手,不必這麼麻煩。」
迎著了無詫異不解的目光,如鳶轉過身,右手執筆向天空豎起,同時調整好了表情,用比方才的了無更加大義凜然的神情和語氣開口道——
「隱藏著筆仙之力的火柴小人啊,請在我面前顯示你真正的力量吧!曾與你定下約定的如鳶命令你,封印解除!」
了無:「???」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外面的世界里,開光已經變得這麼神奇了嗎?!
念完后,如鳶只覺得神清氣爽。
這可是虞師妹只交給過她一人,從不外傳的最獨家的口訣!
她絲毫沒有被坑的錯覺,只奇怪地看向了了無。
「大師怎麼在抖?可是腳麻了?」
了無:「……」
了無停下了腳趾扣地的動作,一派安詳:「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他等了幾秒,也不見動靜。
「如鳶施主的好意,小僧心領了,只是——」
了無話音未了,霎時間風浪呼號,花海中發出了一片鬼聲哭嚎!
了無當即臉色驟變,大喝道:「不好!應是花海中有人觸及了陣法,這鬼哭花海陣提前被激活了!」
然而了無到底是出身金禪寺的大師,饒是在如此情急之下,他還不忘保存身邊最可能生還的修士。
了無大聲道:「小僧業已身陷,如鳶施主快快離去,勿要逗留!」
如鳶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只聽兩人身邊驟然爆發出了一聲極其強烈的呼號——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笑聲一出,原本花海中那些令人遍體生寒的詭異哭嚎,瞬間凝滯。
哪怕僅僅一瞬,也足以讓人捕捉到。
了無:「……」
了無張了張嘴,生硬道:「這又是什麼?」
如鳶猜測:「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花海中騷動漸起,了無再次張開嘴,然而不等他開口,耳旁那股令人渾身詭異的奇特笑聲再次傳來!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這一次,無需了無提問,如鳶主動道:「這句應該是『如鳶施主的好意,小僧心領了,只是——』」
了無:「……」
謝謝,但倒也不必模仿的這麼像。
他嘆了口氣,道:「小僧於寺中的藏書閣中,讀過有關這鬼哭花海的內容。」
「這裡命喪過無數修士,就是因為此處鬼哭花海,從來無法用任何肉身的攻擊打開。」
如鳶淡定道:「這樣很好,畢竟我師妹最擅長的就是精神攻擊。」
火柴小人:「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了無:「……」
桀桀,這還真是一字不漏地在複述他的話啊!
本想說的話,硬是被這一陣笑聲擾得悉數忘光。
了無再次無語凝噎。
說實話,在第一聲笑聲冒出的時候,了無心中本懷疑漸起,猜測這一切都是如鳶出於對自己師妹的盲目信任,以及無心的誇大之語,誰知在如鳶開口后,那花海的聲調居然真的逐漸低沉。
一炷香之後,原本茂密的花海竟然呈現出枯萎之態,更是主動向兩側分開了一條小路,供那些原本被困住的修士離開?!
了無:「?!」
了無:「桀桀桀桀?!」
這也可以?!
如鳶沒空去管了無,因為她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謝師弟?」如鳶皺眉,難得主動上前搭話,「你方才也被困在這鬼哭花海中了?」
有些奇怪。
畢竟謝逾白和她不同。
如鳶知道,謝逾白作為一個一心想要修復魂印的修士,遠遠看到這片花海,絕不會有任何興趣。
謝逾白此行,想要找的,八成是那本在傳聞□□效堪比萬木春,可令任何殘缺的事物終歸圓滿的《鳳鳴山海間》。
按理來說,他不會對花里胡哨的花海感興趣。
果然,謝逾白面色凝重,開口道:「此處古怪,如鳶師姐千萬小心。」
「我當時也不知怎麼回事,明明繞開了去,可偏偏無法離開此處,最後別無他法,只能進去一探究竟。」
尤其是剛才,若非如鳶師姐來得及時,謝逾白怕是差點又要被心魔所迷。
謝逾白握緊了拳頭。
都怪他太弱了。
如鳶沒在意謝逾白的表情,她聽完話后,慎重地點了點頭。
「那看來如今便是讓你們出來了,我們恐怕也暫時無法離開的。」
花三越作為無上劍宗的弟子,方才同樣被困其中。
她看著周圍那幾個面露慶幸之色的修士,猶豫了一下,還是點破了最恐怖的那個可能。
「我們應該暫時出不去了。」
話音剛落,這群剛剛從死裡逃生的修士們頓時笑容僵在了臉上,甚至有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甚至對點破真相的花三越破口大罵。
如鳶:「……」
身後的「禮」字開始抽搐。
謝逾白顧不得再思考其他,出聲阻止:「如鳶師姐且——」
「——哭哭哭,哭什麼哭!成日說什麼男子氣概,現在還好意思罵人家一個小姑娘了?人家小姑娘說錯什麼了?不就是戳穿了你們心裡那個想要粉飾太平的遮羞布嗎?你們不感謝人家點醒你們,救了你們一條毫無用處的懦弱賤命,反而在這裡罵起了小姑娘?踹了你們家仙人板板了,誰再哭我就把誰丟到那花海里和鬼一起哭個夠!」
最後一個字落下,全場寂靜。
謝逾白:「……慢。」
如鳶眨了下眼。
如鳶理了理頭髮,彬彬有禮道:「抱歉,方才那些話都是肺腑之言,情急之下未免無法自控的直抒胸臆了,諸位一定不介意吧?」
——誰敢說「介意」啊!
眾修士驚恐地齊齊搖頭!
如鳶冷漠地掃了他們一眼。
然後她轉過頭,小聲對謝逾白開口,語氣得意。
「這也是虞師妹教我的,堵不如疏,與其讓其他人佔上風耀武揚威,不如自己先發泄了再說!」
說實話,這招真好用!
如鳶發現,自從自己願意主動開口,而不是一昧忍耐后,連她的魂印抽風的頻率都少了,即便抽風起來,也不敢如以前那樣放肆了!
不愧是虞師妹,就是厲害!
謝逾白:「。」
謝逾白熟練地麻木開口:「你們開心就好。」
從虞珈雪到祝星垂,從祝星垂到如鳶郗露之杜飄飄秦蘿——
謝逾白表示,羲和宗的女修還是少惹為好。
站在一邊的花三越耳朵動了動。
虞師妹?
她看著兩人的服飾,若有所思的握緊了腰間佩劍。
會是她想的那個人嗎?
如鳶和謝逾白說完話,沒去管那群剛剛劫後餘生的修士是什麼表情,她轉過頭,看向了無,詢問道:「與其畏畏縮縮的後退,不如我等一道再去那鬼哭花海中一探究竟,說不得,還能搏出一條生路來?」
了無點了點頭。
了無開口:「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火柴小人:「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謝逾白:「?」
花三越:「??」
剩下的修士:「???」
如鳶淡定翻譯:「哦,和尚說,沒問題的,他願與大家同在,阿彌陀佛。」
謝逾白:「……」
花三越:「……?」
剩下的修士:「……???」
他們後知後覺的發現,似乎有哪裡不對?
比如——
「這是什麼東西?!」
先前痛苦的體修大哥剛和花三越道完歉,眼淚還沒擦乾,此刻不由再度情緒崩潰。
這個問題謝逾白也能回答。
他淡然又驕傲道:「這個是我家虞師妹畫的火柴小人,可謂是出門必備良品。」
如鳶補充:「方才就是它們及時出聲,壓過了鬼哭花海的聲音,解救了被困在鬼哭花海中的你們。」
眾修士點了點頭。
道理他們都懂。
但是——
「這東西為什麼有三個腦袋八張嘴啊!!!」
謝逾白熟練中帶著驕傲:「我峰虞師妹貫來如此,不要少見多怪。」
如鳶語氣矜持中帶著炫耀:「我宗虞師妹貫來如此,休要小題大做。」
話音落下,兩人對視,目光中宛如暗含雷電,火光四射!
——虞師妹是我師妹!
——虞師妹也是我師妹!
無辜被夾在其中的眾修士:「……」
他們只想知道,傳說中的「虞師妹」到底是什麼神奇存在啊!!!
就在這時,一直沒怎麼再說話的花三越突然開口:「這位『虞師妹』救了我們,在下心懷感激。不知二位道友可否願意同我們說說這位有趣的『虞師妹』?」
眾修士頓時瘋狂點頭!
了無:「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阿彌陀佛,小僧也願聞其詳。
謝逾白沉默了一秒,眼神變得追憶起來。
他被眾人無意識地圍在了中間,緩步向鬼哭花海前行。
看著漂浮在周圍的火柴小人,謝逾白眼神越發深邃,語氣也變得悠遠綿長。
「事情,要從一次新弟子的入門試煉說起。」
……
……
虞珈雪不知道,在她那些和藹可親的同門師姐師兄們的幫助下,她已經成功在渡魂秘境的各處c位出道。
她此刻正在第三次的幻境試煉之中。
然而這一次,還不等虞珈雪進入那個極為顯眼奪目的「施仙村」,她先被一個歹徒劫持了。
然後……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熟人。
虞珈雪:「!!!」
看著面前那個一看到她后突然露出了奇妙神色,整個人身上的黑白像素方塊彷彿扭曲到可以去爬行,虞珈雪不由睜大了眼睛。
好扭曲的像素!
好眼熟的小人!
虞珈雪不顧橫在她脖頸處的刀,深情道:「傲天兄!是你嗎?」
好熟悉的劇情。
好恐怖的畫面!
宣夜揚瞬間崩潰道:「我不跳!」
身旁的余清夢:「?」
他一臉茫然。
這又是什麼他不懂的暗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