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嗶嗶嗶嗶嗶

第81章 嗶嗶嗶嗶嗶

虞珈雪現在的心情真的十分糟糕。

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猜測,極有可能成真了。

該怎麼說呢?

其實在大部分的時候,虞珈雪很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夠成真,畢竟作為一個酷愛裝嗶的嗶王,這種類似於「言出法隨」的技能,簡直不要太帥。

然而在這一刻,虞珈雪卻從沒有這麼希望過,她的猜測全是錯誤的。

這個故事,或許是個比「牛郎織女」更令人感到不適的存在。

虞珈雪站在一堆像素小方塊的中心,飛速環視了一圈周圍景物。

擁擠狹小,亂七八糟的灰色的像素小方塊堆積在一起,不僅僅是空間極其逼仄的問題,而是在一堆雜色的像素方塊中,顯得頗有幾分骯髒邋遢。

就連宣夜揚也忍不住皺眉:「這房子怎麼是——」宣夜揚努力地在腦海中找了找形容詞,儘力委婉道,「呃,怎麼是一坨一坨的?」

宣夜揚並不是個喜歡在背後議論的性格,如今都實在忍不住評論。

就連余清夢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光是狹小也就罷了。

弄得如此髒亂,就只能是主人家的問題了。

虞珈雪扯了扯嘴角,伸腳踹開前面的破木凳:「上次我進來這施仙村時,可不記得有這麼破舊的小茅草屋。」

是的,就連這破木凳上的,都標有【殘損】二字。

而虞珈雪上次幻境所處的時間點,更是在這之後。

余清夢張了張嘴,努力往好的方面想:「或許是雪師妹上次來的時間短,還沒看清這施仙村的全貌,所以漏了這裡?」

虞珈雪:「啊,那倒不會。」

虞珈雪將目光從那標註著【即將碎裂】的木柜上挪開,看著余清夢,誠懇道:「我上次沒掌握好距離,不小心跳到過屋頂上,縱覽了一下施仙村的全貌,然後又跳了幾次——連豬圈雞群馬棚都沒放過,絕對沒這個垃圾地方。」

余清夢:「……」

啊這。

雪師妹,你要不然先告訴我一下,你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跳到屋頂上?

還連豬圈雞群馬棚,都一個不差地進去檢查過?!

「這不重要。」

虞珈雪擺了擺手,看著面前這個暗藏在後廂房側面,與整個灰色小方格格格不入的硃紅色雕花大門,壓了壓扶手。

宣夜揚湊了過去,研究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鎖很新,靠蠻力完全打不開。」

余清夢提議道:「不然我們找找鑰匙吧。」

不過他也知道,那可能就來不及了。

萬一這施守業身上真的有什麼古怪,等他回來,形勢反轉,他們反而被對方制住,那可就真是功虧一簣了。

虞珈雪握著那巨大且沉甸甸的門鎖,心神急轉間,忽然想起了一物!

虞珈雪一拍手,興奮不已,道:「我想起來!我有東西可以解開!」

余清夢和宣夜揚同樣想到了那個東西!

他們兩人異口同聲:「你可以用刀——」

虞珈雪語速飛快:「我可以用筆——」

三個人,三個聲線,分毫不差的同時開口,完全不同的情感頓時在這個狹□□仄的空間交織。

余清夢:「???」

宣夜揚:「???」

什麼東西?!

他們不懂。

但他們大為震撼。

看著已經持筆上前的虞珈雪,余清夢完全說不出話來。

半晌后,他側側過頭,悄悄靠近了宣夜揚,聲線顫抖:「傲天,你們筆修,都這麼……嗎?」

好傢夥,雪師妹這直接「砰砰」兩拳、不,兩下——就把筆頭就這麼懟進了門鎖里啊!

若是余清夢沒看錯,這可是虞珈雪的本命筆啊!

要是在修真界,一個修士的本命法器可是最珍貴無比的存在。

打個比方,如今虞珈雪的行為在余清夢眼中,就好比有人讓無上劍宗的弟子去用他們的劍分豬肉。

事實上,根本都無需「用」這個字。

但凡如果有人敢讓無上劍宗那群劍修用劍去做這些瑣事,只要敢開口,那麼他就要做好被無上劍宗的劍修追殺到天涯海角的準備!

宣夜揚趕緊瘋狂擺手,為自己的門派證明道:「……不是!完全不是!我們筆修不是都這樣的!」

這只是綠姐的個人行為!

不要將事態擴大上升到羲和宗身上啊!

宣夜揚雙手交疊在胸前,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誠懇。

他回憶了一下,目光悠遠:「……其實綠姐以前也不這樣的。」

余清夢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所以雪師妹她——」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宣夜揚嘆了口氣,完全沒領悟到余清夢的暗示:「以前綠姐都是拿著一根銀絲鐵線才動手的。」

如今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余清夢:「……」

場外的溯光仙君:「……」

器靈曙光:「……」

999:

別的先不提,宣夜揚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

這句話真的是這個上下聯嗎?!

你不能被帶壞啊!

溯光仙君的表情頓時極為猙獰,他捂著胸口,痛心疾首道:「這幾年羲和宗都教了些什麼!」

他立下的「風雅」之規,怎麼被攪和成了這樣???

器靈曙光:「。」

它畢竟只是個器靈,縱然有了人的外表,也懂得了些許人類的七情六慾,但是本質上,還是更淡漠些。

所以器靈曙光不能理解溯光仙君此刻的崩潰,但它心中另有一片疑問。

器靈曙光先是看了看幻境的投影,再迷惑地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如果說有另外兩人出現,器靈曙光還能理解。

畢竟在流觴泉主陷入沉眠之前,他與溯光仙君交情不錯,曾一同遊歷大江南北,如今共用一個幻境來篩選繼承人,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

「您不是特意壓制了他們的修為,更……更將那虞小道友的頭髮更改了樣式嗎?」

隨著溯光仙君不解的頷首,器靈曙光問出了那個靈魂拷問——

「既然如此,那她掏出筆來又有什麼用呢?」

溯光仙君:「……?」

這麼一想,還真是啊!

一時間,溯光仙君被自家器靈的話帶入了坑內,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了幻境中虞珈雪的手上。

只見對方這小心翼翼地緊緊抓著自己的本命筆。

珍惜的模樣,彷彿這就是她的全世界。

溯光仙君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這丫頭雖然前面看著混不吝,但是現在這麼一看,倒是有幾分我們修筆之人『以筆為魂,書萬物真心』的樣子了。」

器靈曙光看著虞珈雪如此,同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它心下甚至有了點得意。

嘿嘿,不愧是它曾經的本體。

這樣的美麗動人,這樣的魅惑不凡,這樣的瀟洒英俊,這樣的妖嬈萬千,這樣的吸引人注意……

就連虞小道友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後輩,不是也都拜倒在它的筆毛之下嗎?

999:

999看著這膨脹到完全不顧現實的一仙一靈,委婉道:

溯光仙君:「?」

器靈曙光:「?」

你說什麼跑了?

不等他們將這句話問出口,幻境中在伴隨著一聲凄厲婉轉繞樑三日而不絕的「草——」聲,形勢陡轉!

只見虞珈雪原本握在手中的筆,在筆頭卡進門鎖的瞬間,忽然以極大地力氣掙紮起來,然而又因虞珈雪將它的筆頭卡的太死,故而筆王現在宛如一隻被蒙上了眼睛的哈士奇,只能瘋狂用筆身來回搖擺!

加之還有虞珈雪背地裡的推波助瀾,幅度之大,一時間竟然讓整個室內都充斥著筆身拍射門板的「咚草咚草咚草草」之聲!

筆驟起,驚起草聲一片!

器靈曙光:「……?」

器靈曙光:「等等,這個『草』聲又是哪兒來的?」

999一語戳破了對方最後的幻想: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以筆頭為中心,整支筆被虞珈雪握著大幅度騰空而起,宛如神龍擺尾般來回搖曳?!

999:

您當撞鐘呢!

溯光仙君下意識看向了器靈曙光。

溯光仙君眼神複雜:「……本君當年倒不知道,你竟然還會這個。」

器靈曙光崩潰道:「——不!我不會!!!」

溯光仙君:「。」

見自家器靈似乎真的急了,溯光仙君趕忙安撫道:「你先別急,暫且看著吧,我先前觀察過那丫頭的性格后,早就調整了幻境,增加了些許機關。如今她再想如以往那樣輕易用蠻力破開,怕是不行了。」

事實也確實如溯光仙君所料。

在虞珈雪第十次揮手后,余清夢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放在在屋子裡找過,並沒有看到任何和鑰匙有關的東西,如今看虞珈雪敲擊的速度越來越滿,於是自告奮勇想要代替她敲擊一會兒。

不是他喜歡用蠻力,而是這確實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然而余清夢從小到大所處的幻境,讓他註定沒有辦法很直白地開口。

畢竟,這涉及到了虞珈雪的本命之筆。

許多修士,是不願意旁人動他們的本命法器的。

於是余清夢將話語在心中繞了個彎兒,暗示道:「我觀雪師妹似乎有些疲憊,若是你不介意,不若——」

不若讓我來代替一會兒?

然而不等余清夢將話說完,虞珈雪便恍然大悟。

「有道理!」

她正好也搞的厭煩了,她索性直接放下手,高傲地冷哼一聲,對著被鎖卡主的筆王,高貴冷艷地開口。

「筆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呵,我累了,你自己動吧。」

余清夢:「?」

不說在現世這些本命法器能不能真的聽懂主人的話,但他們現在不是在幻境中嗎?!

在這種靈力全無、修為被封的情況下,誰能——

?!

它怎麼還真的動了?

它怎麼不僅動了,甚至還自己旋轉起來了??

它怎麼不僅旋轉起來了,還開始用一種以筆頭為中心三百六十度飛速旋轉的方式——我是說,它怎麼看著像是要帶著那個鎖一起上天,直接和太陽肩並肩了?!

余清夢瞳孔地震,腳下一軟,硬是扶著牆壁才沒有倒下。

「筆王嘛,都能生『草』了,還有什麼不行的?」

宣夜揚安撫性地拍了拍余清夢的肩膀,試圖給對方一點安慰。

「這很正常,白甜兄啊,你要習慣。」

……那倒不是因為這個。

余清夢獃獃地搖了搖頭,顫抖地伸出了手。

「——是雪、雪師妹……她的頭髮怎麼變綠了???」

這種綠吧,它不是那種尋常的綠。

而是那種、那種會讓人瞪大雙眼,無語凝噎,無法自控地眼眶酸澀的那種刺目的綠!

起碼余清夢現在,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

好怪。

真的好怪。

……可是他永遠忍不住再看一眼!

余清夢哽咽道:「為什麼頭髮上會有這種顏色?」

在面對山河巨蟒嘶嘶吐信時,他巋然不動,無謂生死。

在面對曾經世家修士的刁難時,他談笑鴻儒,輕易設下合歡情謀。

在面對眾人的冷眼排擠時,他淡然從容,盡顯林下之風。

……

但現在他真的撐不住了啊!

余清夢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哈。

只要一閉眼。

腦中浮現的還是這一抹綠!

……真的好他爹恐怖的顏色啊!

宣夜揚:「?」

宣夜揚回過頭。

宣夜揚長舒一口氣。

「嗐,這才哪兒到哪兒?白甜兄,這遠遠還不是真正的綠啊。」

余清夢雙目茫然。

他一邊為虞珈雪遞著工具,一邊語氣空洞道:「……那請問什麼才是真正的綠?」

宣夜揚按照虞珈雪的示意摁住了門鎖,手下動作不斷,還不忘抽空回過頭回復余清夢。

宣夜揚擲地有聲道:「真正的綠,開在望舒峰上,五光十色,五彩繽紛,擁有著常人沒有的光芒!」

虞珈雪抽空對宣夜揚比了個大拇指,予以肯定的目光:「不愧是傲天兄,就是有眼光!」

宣夜揚謙虛:「豈敢豈敢,在綠姐面前實在是班門弄斧了。」

余清夢:「……」

多麼痛的領悟。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了「綠姐」這個稱呼真正的含義。

總而言之,在三人一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將那門給拆得差不多了。

是的。

因為解不開門鎖。

所以——

虞珈雪選擇直接拆門!

幻境外。

溯光仙君:「?????」

器靈曙光:「?????」

怎麼還有這種操作?!

999:

它!就!知!道!

想用那種常規的方法來考研自家小祖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還是那句老話說得好啊。」

幻境中,虞珈雪一邊指揮著宣夜揚踩在椅子上扶住了上面的門框,一面將筆王再次完美貼合住了門上的暗鎖,狠狠往下一擰。

「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路,只要拆的門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路了。」

這又是什麼名言?

宣夜揚屬於羽戈峰的dna狂動,他忍不住往下看:「綠姐,這句話很有道理,但我似乎沒聽說過?不知是哪位大能所言?記載在那本書冊案卷上?」

蹲在地上的余清夢同樣好奇,仰起頭道道:「在下也覺得此言十分有理,不知是出自何處?」

幻境外,999桀桀地笑了出聲,引來了其餘二者的矚目。

器靈曙光好奇道:「靈物兄,你怎麼了?」

999:

看你怎麼圓!

這下一定能發現有我在身邊的重要性了吧?

是的,在發現沒有它,自家宿主依然可以無比瀟洒的掌握全局時,999除去驕傲自豪之外,還有一絲絲不能為人所言的隱秘的忐忑和嫉妒。

感覺,它似乎對於宿主而言,也不是那麼重要?

直到這一刻!

999頓時膨脹了起來。

倘若有它在,一定不會讓宿主犯下這麼明顯的錯誤!

桀桀桀,這下,宿主一定會開始懷念它了吧?

然而999的期待完全落空了。

虞珈雪輕咳一聲,臉不紅心不跳:「樹人,樹人說的。」

她無比絲滑地轉移了話題:「嘖,這門看起來難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嘛!虧我先前還想著,要是門難拆,我就直接把房子給拆了呢!」

宣夜揚:「。」

余清夢:「。」

那倒也是大可不必!

余清夢試圖掰一下虞珈雪氫氣的邏輯:「無論如何,直接從外部拆人家的房子,未免有失風度。」

虞珈雪環視了一下四周,眨了眨眼,秒懂了余清夢的意思:「所以從內部拆就很有風度了對吧!」

不愧是她!

就是厲害!

余清夢眼尾的神經抽痛:「雪師妹,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為什麼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能歪曲到對你自己的誇獎上啊!

眼看三人的拆門工程告一段落,虞珈雪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珠,感慨道:「看起來很累,其實也沒費多大力氣嘛!」

宣夜揚:「……」

余清夢:「……」

目睹了全程的溯光仙君&a;器靈曙光&a;999:「……」

您當然是不累了!

因為您的歲月靜好,是一直有人(筆)在為您負重前行啊!

比起淡定的宣夜揚,余清夢顯然接受程度更緩慢一些。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虞珈雪已經變成黑色的頭髮,握著門把手的手微微顫抖。

余清夢小聲問道:「所以雪師妹的頭髮,是會隨著心情而變化嗎?」

虞珈雪:「那倒不會。」

余清夢鬆了口氣。

虞珈雪:「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變化的,我猜是完全隨機的吧?」

余清夢:「?」

這也能隨機?!

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余清夢手一抖,「啪嘰」一聲,原本卡在門上的筆王發出了一聲擲地有聲的植物音,順勢從那沉甸甸的鎖中脫離。而筆王一脫離,虞珈雪就勢必要去抓,她這一抓,就只好放開了原本扶在門框上的手,而虞珈雪一放開,原本踩著那標註著「殘損」的椅子扶著門框上面的宣夜揚也受不了這巨大的重力——

「咚」的一聲。

門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轟然倒地。

虞珈雪探出腦袋。

她看著室內那個坐在一堆草黃色像素小方塊上神情獃滯的小人。

看不出五官,但是光憑像素的精細程度,也能確定她容貌一定不差。

除此之外,還有氣質。

就像當初的虞珈雪一眼就認定祝星垂是個美人一樣。

這個坐在草黃色像素堆上還依舊氣質清冷的女子,一定是個美人。

但是這一次,從來都喜歡靠近美人的虞珈雪卻沒有動。

她只彎起眼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

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人設拿捏√

……

……

樹妖有些不記得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了。

她依稀記得自己那日在朝暮林中修鍊得好好的,上午漫步林間,救了一隻白鶴,將對方送出了朝暮林,而她自己則繼續坐在湖邊修鍊。

樹妖很喜歡那片已經想不起名字的湖。

這不僅因為樹木喜水避火的緣故,更因為樹妖記得,那片湖的湖水很清澈,夜晚時能倒映出完美的圓月,水中的妖們也很友好,偶爾還能和願意冒出水面的鮫人們一起吸收日月精華。

樹妖有時候,也喜歡和他們閑談一會兒時,說說他們近些時日周遊五湖四海的趣聞。

樹妖不懂人的七情六慾,但樹妖覺得,這就是快樂。

直到突然闖入了一個人類。

他不知為何,竟然破開了鮫人設在此處的禁制,直接偷走了樹妖的樹皮。

樹妖也不是什麼大妖,更是從未遊歷過人世。

驟然遇到這樣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周圍也沒有任何熟悉的妖族,樹妖整個人都慌亂起來。

她剛要做什麼,就見對方『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她面前。

他『砰砰砰』地磕了好幾個響頭,言辭懇切:「這位仙女娘娘,我是施仙村的秀才施守業,此番來朝暮林是聽聞了傳言,想要請您回去為家中病重的嬸娘治病,絕沒有冒犯之意!」

「只要仙女娘娘願意隨我前去,等治好了我嬸娘,要殺要剮,隨仙女娘娘的心意便是!」

樹妖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妖,縱然自身血脈不俗,然而她從來被朝暮林保護的很好,與她談天說地的鮫人們也很少說起外頭那些烏糟的事兒,從來只挑選些好玩有趣的。

樹妖對人類沒有防備心。

於是她答應了人類的要求。

天真爛漫的樹妖,就這樣聽信了人類的讒言,懵懂地跟著人類離開了。

人類將她帶回家中。

樹妖根本沒見到人類的嬸娘。

一連七日過去,樹妖還是沒有拿回自己的樹皮。

她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在樹妖幾次三番的要求下,人類終於袒露了自己的心聲。

「要回去做什麼?那朝暮林鬼氣森森的,看著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人類——也就是施守業輕蔑道,「你不如跟了我,我好歹也是個秀才公,你跟了我,以後在人間做個管家娘子,不比在那陰森森的樹林子里快樂么?」

樹妖不通俗物,懵懂道:「秀才是什麼?管家娘子又是什麼?難道比另一片林子里的萬物生還厲害嗎?」

她已經記不清是哪裡了,只記得朝暮林里的大家都說過,萬物生一族雖然子息稀少,但卻是妖族裡最強悍的一族。

秀才施守業卻因為她在諷刺,頓時漲紅了臉,一把將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大吼大叫道:「什麼萬物不萬物的?」

施守業眼睛一瞪,撕破了先前做小伏低老實人的假面,捏著樹妖的手腕,兇惡道:「我就問你,你是從,還是不從?!」

樹妖當然不從。

施守業倒也暫時不敢逼迫她,但同樣的,她也無法離開這個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被封閉起來的屋子。

失去了樹皮的樹妖極度虛弱。

她需要水,源源不斷的水。

施守業當然不會給她。

她……她只能用自己的枝幹交換。

一口水,一截小小的枝幹。

樹妖不知道施守業要自己的枝幹做什麼,但她想,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樹妖也知道,自己不該給的。

但她太怕了。

怕疼,怕缺水,怕自己就此枯萎,然後再也回不到朝暮林,再也見不到朝暮林里熟悉的一切。

於是就這樣日復一日,苟延殘喘。

……

直到門轟然炸開。

不是被輕巧的打開,也不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敲門。

倘若是上面的情況,她都有千百種方式拒絕。

可這一次,門是直接被拆開的。

整塊地拆開,不留絲毫餘地,「砰」的一聲,像是要將黑夜都碾碎成螢火。

細碎的陽光大片大片地投射進來,那一瞬,連旋在重物倒地的風聲中的灰塵,都耀眼得像是璀璨的銀河星光。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

樹妖下意識抬眸望去。

一個很容貌極美的小姑娘。

美到連見慣了美人的樹妖都恍了下神。

她不似那種匠人手中泥塑的美人,美則美矣卻沒有半絲脾氣。也不像是世人稱頌的玉石佳人,純凈到易碎,讓人但凡靠近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樹妖想,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像是朝暮林的掠過長空的飛鳥,自由而快活,願意時便仰天長鳴,不樂意了,就無聲無息地掠過,不發出半點聲響。

所作所為,無拘無束。

自由來去,僅憑心意。

……不像她。

樹妖怔怔地抬起頭,嗓音嘶啞乾澀:「我不記得了。」

太久太久,好久好久。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這不對啊!

如今距離她被帶回,不過是短短几日,怎麼就連名字都不記得了?

宣夜揚皺起眉,想要提醒虞珈雪小心,於是探出腦袋:「這——」

然而他剛剛一路面,原本還情緒穩定的樹妖突然就激動起來。

「你別過來!」樹妖一下從稻草堆上躍起,向後褪去,驚疑不定道,「你們不許靠近我!」

虞珈雪眼神一動。

這一瞬的樹妖,似乎和剛才有什麼不一樣了。

宣夜揚和余清夢頓時止住腳步,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虞珈雪。

虞珈雪從容不迫:「我算了下時間,那坨可能要回來了,你們再去努力攔一攔。」

宣夜揚和余清夢秒懂。

正好,他們在看到了這一切後院,心中也有股火氣難消呢!

待兩人離去后,虞珈雪輕手輕腳地靠了過去。

「姐姐還記得自己是什麼妖嗎?」

樹妖警覺道:「什麼妖不妖的?我不記得了!」

虞珈雪眨了下眼,瞬間切換人設,乖巧道:「姐姐不信他們,也該信我啊。」

感謝甲方生涯。

虞珈雪表示,自己的人設可以千變萬化。

樹妖眼神眯起,依舊防備地靠在牆角:「你有什麼證據?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和那秀才是一夥的?」

虞珈雪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姐姐稍等!」

她閉上眼,在心中默念很多遍「妖販子施守業」后,成功感受到了頭髮細微的變化!

虞珈雪睜開眼,欣喜地捏住了自己頭髮的一角。

「姐姐看,我的頭髮是綠色的!」

「所以我和你是一族的!」

樹妖:「……」

樹妖下意識挪開了目光,一直平淡無波的語氣中,終於透出了些許純然的好奇:「你是什麼族的?」

應該是朝暮林里的,否則不可能她不認識。

而且這顏色吧……

怪鬧心的。

樹妖忍不住想到,倘若這麼多年裡,有個這樣的姑娘陪著她,哪怕是在這茅草屋中再待上個幾百年,她大抵也不會覺得寂寞。

「——我當然是草族啦!」

見對方終於肯搭理自己,虞珈雪歡快道:「所以姐姐你也一定和我一樣,是草族對吧!」

樹妖:「……」

對不起,她收回自己之前的話。

樹妖:「草族化作的妖物也有許多種,你是什麼族的?」

虞珈雪頓了頓。

她本來想直接借一下沈雪燭的名頭,扯個「萬物生」來著,但又怕被面前這個宛如驚弓之鳥的妖族姐姐識破,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用個穩妥些的。

於是虞珈雪心中有了決斷。

她道——

「生草族!我是生草族的!」

看看她這一頭秀髮!

一定是血脈純正的生草族!

虞珈雪自信滿滿,目露期待地看著面前人。

樹妖:「……」

這不是聽沒聽過這個妖族的問題。

而是在「生草」兩個字出現后,不知為何,樹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奼紫嫣紅的綠。

……還冒著幽幽綠光的那種。

樹妖:「。」

再說一遍,她收回先前的話。

樹妖看著目光期待的虞珈雪,噎了一下,旋即突然開口:「我想起來了。」

「我不是草族,是樹妖。」

她眼睫輕顫,緩慢地開合,像是老舊的齒輪終於決定再次轉動。

「我叫……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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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女主手持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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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嗶嗶嗶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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