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節 金烏

第一百八十八節 金烏

翼火蛇雙眸微微一閉,輕喝一聲,手中長劍倏然自下而上向鬼谷子划來。火焰劃破空氣,發出喑喑之聲,氣勢迫人。謝子楓見鬼谷子用魚竿與火劍拚鬥,憂聲道:「老大前輩的木質魚竿遇到翼火蛇的火劍,怕是要變成一團焦炭了。」卻被鬼谷子聽進耳中,嘻哈笑道:「小郎君恁地淺薄,我老人家這魚竿雖然是木質的,卻不是凡火能點著的。」說著把魚竿狠狠劈下,正好打在火劍上。

那洶洶火苗見到魚竿以後,嗖地冒起一丈高。火焰似乎幻化成了無數喧囂的小鬼,對著魚竿張牙舞爪,想要將其分而食之。然而正如鬼谷子所說,無論火勢多旺,魚竿卻似千年寒冰一般,半點火星也未曾沾染。鬼谷子哈哈一笑,魚竿緊緊壓住火劍,用力向劍柄一抹。兵器相交時發出「吱嘎」刺耳的聲音,那丈余高的火苗居然順著魚竿前抹的方向倒卷著向翼火蛇的手腕燒去。

翼火蛇也是胸有成竹的模樣,嘿然笑道:「七巧木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我翼火蛇也非浪得虛名之輩。先生請小心了!」說著口中「唿哨」一聲,只見火苗「嘭」地分成三團,離劍而起,在空中變成三隻三足火鳥。這三隻火鳥似有靈性,圍著翼火蛇歡快地轉了一圈,然後惡狠狠地向鬼谷子撲來。謝子楓看到火鳥的三足,驀地想起古書中的記載,失聲道:「金烏?」卻聽翼火蛇道:「小道童倒是有些眼裡。鬼谷先生調教出的弟子果然不同凡響。」謝子楓聽他話音里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反而把自己當作是鬼谷門徒,心思一動,大聲嚷嚷道:「那是自然,我師尊本事大著呢!你要是脫離朱雀七宿,小爺替你在師尊面前美言幾句,讓他老人家收你入門牆如何?」翼火蛇笑道:「拜入鬼谷是單某多年夙願,不過想要單某背棄恩主,小道士你就打錯了算盤。」鬼谷子一邊左右騰挪,一邊哈哈笑道:「小鬼頭不要胡說,鬼谷擇徒極嚴,並非我老人家一人就能決定。再說了,我老人家豈是那種挾恩圖報的小人?」

翼火蛇臉色一變,三隻烏鴉的身形頓時出現了停滯。趁此機會,鬼谷子雙手捏訣,大喝一聲「鎖!」。隨著這聲喊出,三張湖藍色的小網憑空現出,恰好將金烏們兜了起來。那些金烏髮出不甘的嘶鳴聲,「噗噗噗」三聲,失去了身形。與此同時,三張小網也隨之消失。

翼火蛇收起攻勢,負劍躬身道:「先生道術精奇,單某佩服之至。江湖中都說先生是智謀一流,兵法二流,道術三流,實在是大謬。僅憑先生能破單某的三隻金烏來看,先生的道術絕不在單某之下。」鬼谷子也收起魚竿,哈哈笑道:「承讓承讓!單老弟火系術法的修為已臻化境,我老人家不過是運氣好了一些,手頭恰好有克制金烏的法寶而已。怎麼樣,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家小鬼頭的話,入我門下?鬼谷子不能讓給你做,護法長老首座什麼的,你隨便挑。」翼火蛇雙目灼灼地看著鬼谷子,半晌不發一言。等謝子楓的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上時,方有些遺憾地笑道:「劉海有意入蓬萊,恨不相逢未嫁時。先生莫要再勸了。」說完轉身便走。

鬼谷子似是真的動了愛才之心,緊追了幾步,大聲道:「金烏的主人必是至情至性之人。然而金烏心性決絕,不懂變通。單兄弟今後行事要多加小心,不要被金烏影響,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凡事要留三分餘地,不可過分苛責。」翼火蛇頭也不回,朗聲笑道:「多謝先生點撥,雄信記下了。」兔起鶻落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謝子楓見鬼谷子輕輕鬆鬆就逼退了翼火蛇,羨慕道:「老大前輩果然神功蓋世,那翼火蛇在老大前輩面前也不過是一條小小蛇嘛。」鬼谷子把魚竿往地上一蹲,像柱了個拐棍一樣,眯眼笑道:「老大前輩這個名號雖然威風,但是太拗口。不好聽,不好聽!」謝子楓順竿爬,笑道:「那就省去后兩個字,叫您老人家老大怎麼樣?在我們家鄉,只有最厲害的人才能當得起『老大』這個名號,威風得緊!」鬼谷子笑罵道:「油嘴滑舌,是跟靖兒學的嗎?」謝子楓這才想起被翼火蛇仍在洞口的李靖,輕呼一聲,轉身向李靖奔去。秋決明已經先他一步把李靖扶著靠石壁坐了,此時正在為李靖把脈,憂聲道:「李叔體內有一股火靈之力,暴虐張狂,壓制著他的氣海和周身大穴,他的四肢五感也因此陷入無用狀態。」

鬼谷子拄著魚竿緩步走來,在李靖面前蹲下,伸出一掌捏住李靖的手腕。只見青光在鬼谷子的手掌周圍浮現,愈來愈淡,李靖的臉色卻逐漸好轉。「嘿呀!」鬼谷子低喝一聲,青光盡數沒入李靖體內,與此同時,他「噗」地吐了一口鮮血。謝子楓大驚失色,叫道:「鬼先生,你受傷了!」這時卻聽李靖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師父……」

謝子楓又驚又喜,抓住李靖的手叫道:「李伯伯,你醒了!」想起之前鬼金羊變成李靖的模樣欺騙他們,不由問道:「你是我的李伯伯么?」李靖苦笑道:「你這話要是被初塵聽到了,屁股難保。」看見鬼谷子嘴角的血絲,驚道:「師父,你硬抗了翼火蛇的地火焚天?」鬼谷子輕輕喘息道:「事發突然,老夫要照顧好你的這兩個晚輩,只得出此下策。」謝子楓心裡又羞又愧,說道:「可是……」「可是老大前輩吃了一招地火焚天,還能和翼火蛇大戰三百回合,甚至破了他的金烏?」鬼谷子低聲笑起來,「那都是老夫的心計。老夫先挑起他與朱雀之間的矛盾,使他二人心生嫌隙。這樣一來,他出手便會弱上三分。老夫又故意誇讚他的品格,把他與志士仁人並立,他心中得意,招式又弱了三分。最後,老夫通過他的言語捕捉到他只是為了報恩才為朱雀做事,故意用『挾恩圖報』這個詞來刺激他。他招式本就弱了六分,又被老夫以言語動搖了心神,老夫這才勉強破了金烏。」

謝子楓與秋決明聽得瞠目結舌,原來心計在拚鬥中居然可以起到制勝的作用。謝子楓不由贊道:「鬼先生的智謀一流,晚輩領教了。」鬼谷子笑罵道:「你這小鬼頭會不會稱呼長輩?老夫姓劉,不姓鬼!」李靖見謝子楓與鬼谷子如此不拘禮節,相處融洽,心裡又是震驚又是欣慰。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促聲道:「靖兒方才在洞內用石子傳信給師父,不知您收到沒有?朱雀說……」鬼谷子伸手止住他說話,欣然道:「離谷這麼多年,難為你還記得老夫教給你的石子傳音法。這天下只有一個朱雀,便是我劉慎的徒兒李靖!其他人想要做朱雀,先得問過老夫才行!」說著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光,直向鬼谷的後山遁去。

「師父……」李靖眼睛一紅,竟然像小孩一樣嗚嗚哭了起來。謝子楓看得心裡發毛,跳腳道:「李伯伯,你是大人物,怎麼哭哭啼啼的。你快說朱雀說什麼了?」聽了謝子楓這拗口的問題,李靖忍不住罵道:「某被師父驅逐出鬼谷已經十八年了,今日才重見到師父容顏。怎麼就不能哭了?你小子整天就知道朱雀朱雀,卻不知某為了你的那點破事操碎了心!」指著秋決明道:「要不是某牽線,你能與齊墨的少鉅子結識?還有儒門顯學宮的大弟子褚遂良,你也見到了吧?這些都是某的安排。」

謝子楓驚道:「原來褚兄和決明兄都是……」臉上一紅,嘴上卻嘟囔道:「你既然這麼厲害,怎麼被人捉住了。」李靖嘆息道:「那翼火蛇有金烏徬身,某這點微末道術完全不是他的敵手。更何況,他以我家丫頭的性命要挾……」說著臉色一變,促聲道:「不行,我們要儘快趕到後山助我師父一臂之力。師父他被火靈之力傷了心肺,某怕他會有危險!」說話間竟然掙扎著要站起來!

秋決明急忙按住他,沉著地說道:「李叔身上的禁制剛剛解除,不可輕易走動。就讓我們兩個小輩代你往後山走一遭吧。」謝子楓道:「不等大小姐他們過來嗎?」李靖怒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搞什麼兒女情長!你若是耽誤大事,某就讓你等她等一輩子!」謝子楓頭一遭遇見李靖發脾氣,吶吶不敢頂嘴。秋決明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李叔並沒有受傷,休息片刻就沒事了。你我還是儘快感到後山,你不是一直很想見朱雀么?」

朱雀!聽到這個名字,謝子楓渾身發抖,雙目微赤。他攥著拳頭低吼道:「朱雀,有本事就別走,吃小爺三百鐵拳!」李靖見他眸光陰沉,周身泛起戾氣,不由溫言勸道:「子楓,遇事一定要冷靜,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朱雀智計高絕,身邊又有七宿拱衛。你切莫莽撞,壞了自己的性命。」謝子楓心裡流過一陣暖流,重重地點一點頭。李靖見他神色果決,顯然並沒有聽進他這番話,嘆息道:「丫頭和她那傻乎乎的師姐,都被翼火蛇抓住關在石洞里。他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你不必擔心。」謝子楓聽到這句話,神色稍微柔軟下來,輕聲道:「李伯伯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幫鬼谷前輩制住朱雀,平安歸來的。」

李靖點點頭,閉目不語。謝子楓對著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拔腿就走。秋決明見他毛毛躁躁地,急忙喚道:「小楓楓,哪裡去?」謝子楓訝聲道:「去後山打朱雀啊!」秋決明嘆氣道:「提到朱雀就不顧一切了是吧?這兒是觀水崖底,距離後山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就這麼走過去嗎?」謝子楓有些不耐煩,大聲道:「荀子曰,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秋決明撫額嘆道:「平時的精明勁兒都哪兒去了?把你的傳音鳥拿出來,在下載你飛過去。」謝子楓恍然大悟,掏出木鳥往秋決明懷中一塞,便兩眼巴巴地等秋決明施術。秋決明被他看得有些發懵,念了三遍口訣都沒念對,他苦笑道:「小楓楓,你能不能別這麼緊張?搞得在下都沒法專心施術了。謝子楓「噢」了一聲,姿勢卻一動不動。秋決明著實無奈,硬著頭皮繼續念訣,終於把木鳥變得能栽兩個人大小。

「唉……」秋決明拍了拍謝子楓有些僵硬的身子,嘆息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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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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