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挫關隴，無法中興

李隆基立刻屏退了所有宮人，與楊風對坐。

「陛下請看，這是什麼？」

楊風抬手一指，對面牆壁上波瀾起伏，虛空漩渦現出，中心旋轉。隨著變幻，許多大小不一的彩色圖塊漸漸聚合，組成一幅逐漸清晰的畫面。

李隆基愣了愣，脫口道：「這是……漢代郡縣圖？」

「沒錯，」楊風點頭，畫面繼續變幻，「這是南北朝時局圖。」

「這是隋末群雄割據圖。」

「您有沒有發現……雖然朝代在變換、時間在流逝，但某樣東西自始至終沒有變……」

李隆基若有所思，楊風的手立刻點在了地圖中心：「就是關隴士族！」

關隴士族是發源於陝、甘一代的世家大族勢力，崛起於北魏軍鎮，出則為將、入則為相，隋唐兩代皆由他們奠定！

「他們永遠是權力中心，掌握著足以左右天下的政權勢力，以及文化根基！」

李隆基當然心知肚明，李唐王朝就是在關隴士族的扶持下建立的，李家本身也是他們的一員！

「他們在戰亂時期出錢出力，輔佐潛力股，難道當真是為了天下大義嗎？不！」

「當然是為了利益！」

「因此，待到天下太平時，這些既得利益者也就出現了最大的問題——腐敗！」

楊風眯眼看著李隆基，眼神彷彿能穿透一切般鋒利：「敢問陛下，當今正值史上最繁華的開元盛世，可稅收，是否在逐漸下降？」

李隆基不答話。箇中滋味，只有自知。

「陛下也嘗試過許多種方法，但是否無一例外治標不治本？」

「因為王朝的根基掌握在他們手上，你動不了他們！」

奢侈依然橫行，隨著盛世的騰飛，貴族們的生活水平只升不降。後來，奉命改革的宇文融甚至被流放，因為他膽敢將手伸到貴族頭上！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內部爛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無法節流，只能開源！」

「於是你命人疏通永濟渠、通濟渠，使得河北道地區成為賦稅的主要來源。」

「但是，河北與關隴的矛盾積壓已久！」

「河北道與高句麗、契丹臨近，一直都是徵兵、打仗的主要區域！導致人口銳減，征伐不斷，但還要承擔全國三分之一的稅收！」

「關隴士族為了防止其崛起，用盡辦法各種打壓，拚命保證仕途、文化的壟斷！」

「為了防止文人分享權力，開始重用邊關武人封侯拜相！」

「壟斷科舉，仕途無望的寒門文人紛紛做了節度使的幕僚！」

「同時，關隴士族大量兼并土地，大量失去土地的百姓成為流民，只能往人口稀少的河北逃命！」

「這樣，上層下層的尖銳矛頭都集中在了河北地區，因此，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安祿山起兵，絕對不是偶然！」

「矛盾擠壓到了定點，一定會爆發！這是歷史的必然！」

「他的背後，有著無數對大唐怨恨到極點之人的支持！」

「安史之亂中，他在河北地區被封為『大賢至聖先師』！」

李隆基聽得冷汗頻出，渾身發抖！

「所有問題都來自上層貴族！」

「是他們，讓大唐無法節流！」

「是他們，侵吞了大唐在關隴命脈的賦稅！」

「是他們，逼迫大唐竭澤而漁，無度開源！」

「是他們，打壓河北地區，造成矛盾對立！」

「是他們，造成了節度使的崛起！」

「是他們，兼并土地，讓府兵制崩潰，辛苦打仗歸來的士兵沒了家園，心中如何不怨恨！」

「是他們，消耗了軍隊的開支，府兵只能轉向募兵，而募兵招來的只能是認錢不認人、沒有戰鬥力的流民！」

「是他們，長期沉浸在享樂中，腐化墮落，拖垮了大唐，再沒了當初勇往直前的開拓精神！」

「——不挫關隴，無法中興！」

轟！楊風排山倒海般的話語如同接連而至的驚雷，讓李隆基腦內一片空白，震驚萬分！

在場觀眾們也無人發話了，全部沉浸在這雷霆萬鈞的氣勢之中！

「這幾句話……針砭時弊，痛徹心扉啊！」歷代帝王們感嘆著。

歷朝歷代，都是這樣的故事在輪迴上演。哪一個帝王不是與他們搏鬥了一生，最終傷痕纍纍？

「……朕忝居帝位，卻束手無策，真是愧對祖宗，愧對百姓……」他威嚴挺拔的身材突然矮下來，整個人悠悠蕩蕩，幾欲昏倒。

「老師一席話，真是醍醐灌頂，振聾發聵。您若能挽救大廈於傾頹，必為我一生之師，大唐萬世恩人……」

「老師，您打算如何救我大唐？」

楊風笑道，「我為你帶來了三樣至寶——」

說罷，他居然拖出一個大塑料袋！

看著李隆基驚訝的神情，楊風笑道：「首先是第一樣！」

這就是楊風精挑細選採購的東西——經過現代選育的良種！

大唐貧困的一大原因就是，當時的生產力無法負荷日益增長的人口！

糧食問題一直是中國古代歷朝發展的桎梏，直到北宋占城稻的出現。

經過袁院士改良過的新型水稻，不知遠超了占城稻多少倍！甚至能達到畝產1200公斤！

隋唐時期，蔬菜種類還是相當單調的。

葵韭藿薤蔥，中國最古老的「五菜」。葵是五菜之首，一種青綠的圓葉蔬菜，唐詩中的「青青園中葵」就是它。直到明代白菜出現之前，一直佔據食譜主要位置。

因此楊風還採購了大航海后才進入國人視野的各類蔬菜、經濟作物：玉米、辣椒、花生、南瓜、番薯以及長絨棉等等……經過改良后，品質比引進之初又不知好了多少倍！

這些食物經過現代人的驗證，口感可是絕對沒問題的，只要上市，絕對會被搶購一空！

有了這些，百姓的日常生活將不用發愁！還可以衍生出各種各樣的經濟產業！

「太好了！」玄宗喜不自勝！

楊風安排道，「明日安排親耕大典，將良種分發耕種下去。」

「同時，打擊著手門閥豪強！」

李隆基渾身一震，「嘖，怕是不好辦啊……」

他深知，關隴士族樹大根深，李唐的奠基離不開關隴依仗臂助。

向他們出手，無異於親手用刀刺向自己胸膛！

李隆基一咬牙：「不過沒關係！只要能拯救大唐，朕不怕跟他們翻臉！就算刀兵相加……」

「哈哈，不必如此，陛下放寬心！」楊風拍著他的肩道。

「只需按我說的來——」

楊風神秘一笑，「陛下，還記得郭元振么？」